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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有时候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她的存在的呢?
追溯到最初,也许是从一次家庭聚餐开始。
记忆已然模糊,但幸村还能隐约记起当初的心情。当母亲对他说他本该还有一个姐姐时,他的内心是惊喜与失落参半的。
对于他是龙凤胎出身这一点他有些高兴,这意味着他的与众不同。然而更多的则是失落,那个与他一起在母亲肚子里生活过的姐姐刚落地便离开了人世。
幸村的家境很好,一家三口住在一套跃层式的大洋房,只是对于幸村精市来说,巨大的空间并不能成为在人前炫耀的资本,相反带给他无尽的恐惧与不安。
在与母亲闲谈之后,无聊时他便会止不住地想象,如果姐姐还在人世该有多好?
至少每次回家都有人陪伴,而不是独自面对冰冷的屋子等待着父母回来。
每当遇到棘手的事情,他总会想如果有个姐姐,他便可以对她倾诉他的所有烦恼,而不是将苦闷压在心中,不愿意说出口成为其他小孩的笑柄。
这个带着几分遗憾几分希望的想法,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埋在幸村的心底,以恐惧、不安和忧愁为养料,一点一点地生长着,在一缕充满希冀的阳光的照耀下,最终破土而出。
后来在初中的时候,星座开始成为了热门话题,从不相信这些占卜的幸村,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符合双鱼座的很多特质。
看似温和的性子下却满是神秘,想法总是令人难以捉摸。有最浪漫的情怀,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很多自以为了解幸村的人,也许会对最后一点嗤之以鼻。在不少人眼中,他是一个强势而务实的存在,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是一个爱幻想的小孩。
被视作好学生的他,有时候面对大堆的作业也会滋生出的抵触情绪。尤其是在课外学习画画、剑道和网球之后,回到家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体,一股酸胀与疲惫涌上心头。
如果他有一个姐姐,说不定这个时候还能让她帮忙做作业呢。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尽管有时候也为那个孪生姐姐的离开而失落,但幸村也知道像作业这种事情,靠天马行空的想象是不切实际的,多啦a梦只存在于漫画中,他不是大雄,只能靠自己完成。
然而那一天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你今天的作业我帮你完成了,下不为例哦,精市。”
最后的尾音,像是蜻蜓轻轻点的湖面,荡漾开层层涟漪,回荡在他的心尖。
他猛地惊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的脑海中还残留着那句温柔的话语。
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他轻笑一声,随后从床上下来,走到书桌旁,刚翻开作业本就愣住了。
昨晚一字未动的作业,此时已经完成了。他猛地抓起作业本,仔细观看了上面的字迹。
没错,与自己的字迹非常相似,但是观察能力敏锐的幸村还是能看出这并非出自自己之手。他习惯最后一笔飘逸,而本子上的最后一笔却是一顿,显得更有笔锋。
他不认为他的父母会帮他完成作业。一向严肃的父亲,尽管不常在家,但对他的要求非常严厉,如果知道他偷懒没有做作业,必然是当头一顿批评。而母亲与之相反,他大概能想出她会笑着摆手,说出“一天作业不做也没关系啦,好好休息才对”的纵容话语。
这一次“代笔”事件便被幸村埋在心底。并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找不到倾诉对象。他在学校该说是一个完美的存在,姣好的容貌,优异的成绩,不坏的脾气,也是班上受欢迎的存在。他看似和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非常友好,然而却没有知心朋友。唯一走得近的大概还是一起学习剑道和网球的朋友真田弦一郎。
然而他用小脑都能想象出,当他对真田说自己作业忘记做,对方一定会愤怒地喊出“幸村,你太松懈了”。
有了第一次,他就在期待着第二次奇迹的到来。并不是想再度偷懒,他只是非常好奇事情的发展。
于是接下来他就故意不做作业然后装睡,结果也许是装得太过头,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再次醒来时,发现书桌前的台灯还亮着。猛地坐起身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瞪大了双眼。
书桌前赫然坐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幸村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孩,但是她的容貌太过熟悉。
鸢紫色的长卷发如海藻般垂在肩头,五官像是陶瓷娃娃般精致,樱桃小嘴微张,似乎对他的起身非常惊讶。
两人之间似乎横亘了一张无形的镜子,只不过这镜子还附带了让头发变长的功能。
他没有问她是谁,而她亦只是微笑地望着他,四目相对,两人终是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我等你很久了哦。”幸村眯起眼,笑得有些愉悦。
是的,他一直在心里等她的到来。
“对不起,迟到了那么多年呢。”女孩似乎有些苦恼。
“那我可以说今后请多指教么?”幸村见状笑着伸出了手。
女孩先是一愣,看着眼前这只白皙的手,笑容从眼角蔓延开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没有问她下一次多久出现。大概是来自于双生子的默契,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她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这是幸村精市从女孩那紫色的眸中读出的信息。
完成好的作业安静地躺在书桌上。
第二天吃饭时,他忐忑地跟着父母用玩笑的方式提起了这件事情。
事实上在知道她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与别人分享,但是冥思苦想许久,他觉得大概只有自己的父母可以接受,然后当做是玩笑一笑了之。
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听完之后捂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精市你是世界奇妙物语看多了么?”
果然不应该抱那零点零一的希望。为了配合母亲夸张的笑声,幸村也跟着笑了起来。
“昨晚看你房间灯没关,准备来给你关灯,结果看到你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什么的,”幸村妈妈说着又笑了起来,“没想到是在梦游啊。”
听到母亲的话语后,幸村愣住了。
吃完饭,幸村坐在书桌前,无意识地转着笔,看似双眼盯着习题,然而思绪却早已飘远。
“你很迷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幸村转过头,瞧见了坐在他床上的女孩,朝她笑了笑。
“不要太苦恼,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鸢紫色的发丝垂在脸庞,微微晃动着。
幸村点了点头,心中那片迷雾似乎渐渐散开了。
她并不是随时都在他的身边,但是总会在他想她的时候,恰是时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下次还是数学作业的话,我就不来了哦。”女生叉着腰,有些懊恼地盯着本子上的数学题。
幸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双生子的喜好大多都是相似的,既然是他讨厌的东西,那么她多半也不会有多喜欢。
她会跟着他一起去练习网球。他在发球机前打球时,她就坐在观众席上,撑着脑袋,安静地看着他。
当他坐在长椅上休息室,她便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你打网球的样子真好看。”
“只有打网球的时候才好看么?”幸村佯装苦恼的样子盯着她。
一幅幽怨的样子把她逗笑了:“噗,什么时候都好看,行了吧!?”
“是哦,毕竟你夸我的时候,其实就是变相在夸自己呢。”幸村露出了然的微笑,眼神传达着“这波不亏”的信息。
“那这么说我以后得多夸夸你了。”
“乐意至极呢。”
他们会一起去逛公园,幸村总会带上画板去写生,而她就站在他的旁边,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精市,其实自然里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只是一般人发现不了的。”她眯起眼,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来到了中心花园。
“今天是大晴天!你看!”她指了指前往不远处。
幸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不远处伫立着一个奇怪物种,圆滚滚的脑袋上是如同简笔画般的笑脸,身着白色的斗篷,微风吹过,洁白的衣衫抖动着。
“晴天娃娃?”幸村有些惊讶,这种东西他只是在装饰店里看过,一般都是玩偶或者挂件,绝对没想到竟然会有实体。
“是哟,其实还有很多风景,你得仔细看。”她蹲了下来,然后凝视着眼前的花。
幸村也学着她一样蹲下身子,将目光放在那些开得正艳的花朵上。
隐隐约约看到有小人在花朵上跳跃,花瓣微微抖动着,好似一阵微风吹拂过。
抬头便是女孩明媚的笑容,一如头顶的阳光般灿烂。
幸村妈妈渐渐发现儿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不禁喜笑颜开:“最近交到好朋友了么?”
“是啊,”幸村点了点头,“很重要的人呢。”
“有机会请朋友来家里玩呀。”幸村妈妈顿时热情起来。
“唔……嗯。”幸村含糊地应了一声。
之后幸村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你是说让我……”女孩吃惊地望着他。
“唔,我觉得妈妈肯定会很高兴见到你。”幸村斟酌了一会才开口。
“精市,没有用的,”女孩忽然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只有你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