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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漾与沈鹤行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吧。
两人气氛怪异。
不过这会儿酒吧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也没人察觉到他们俩人之间的不正常。
乔漾跟老师们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下来。
至于沈鹤行在车里说的那段话还不断地在脑海里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尝试一下。”
乔漾没回他这些话。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和尚破戒后，会这么的……
死皮赖脸。
酒吧里的热闹氛围很快便冲散了乔漾心中的郁气,她性子快朗活泼,与老师们相谈甚欢。
一两杯酒下肚后,气氛也热烈起来。
唯独沈鹤行是个例外,他即便是来了，周身出尘入画的气质也与酒吧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颇有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孤傲感。
周予霖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把话题引到了沈鹤行身上，“沈老师，今天这个聚会好歹也是为表妹开的,那你作为表哥,怎么着也得喝两杯啊,是不是？”
乔漾离得近,自然是听见了周予霖说的，随即便看向了沈鹤行。
顿时,她心里冒出了些恶劣心思。
他不是说他不回临台寺，要做个普通人了吗？
那普通人哪有不喝酒的？
乔漾咬唇不语，心里纠结。
一方面觉得自己该上去阻止周予霖,一方面又想看沈鹤行为自己破戒。
沈鹤行看了眼酒杯,又忍不住看了看乔漾。
他并未立即回答。
周予霖以为他不喝，便起着哄，“嗳，沈老师啊，你这杯酒都不喝,是不是不喜欢表妹？”
这话声音不大，但引得众位老师齐齐地看了过来。
连带着，乔漾心下也咯噔一跳。
周围人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小声起哄。
这事可大可小。
若是他不喝，那就是不喜欢表妹，即便是开玩笑的，但表妹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难堪。
这以后要是见了面，得多尴尬啊。
沈鹤行不再犹豫，他接过了周予霖递过来的酒杯。
酒杯里荡漾着橘黄色的液体，他蓦地看了乔漾一眼，眉眼突然柔和起来，似乎要融化进这酒里。
“我喜欢表妹。”
话落，他果断地喝下了这杯酒。
现场气氛登时安静了三秒。
大家都目瞪口呆——
这是沈老师第一次喝酒吧？
喝完酒，沈鹤行面色无常地放下酒杯，突然觉得酒的味道也不是很难喝。
他如今身处凡尘俗世，沾染上红尘情.爱滋味，色戒、妄戒、荤戒都破了，还怕破个酒戒么？
本来是最先起哄的周予霖，这会儿也有些结巴了，“嗯，看来表哥还真是挺喜欢表妹的。”
沈鹤行眉眼带笑地看着乔漾，于五光十色的酒吧里，眸色显得迷离蛊惑。
他不假思索地嗯了声，“是，很喜欢表妹。”
乔漾心脏攸然一跳。
外人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她听出来了。
他这是在变相的表白么？
乔漾神色稍凝，别过了头，假装没接收到沈鹤行的视线。
现场凝滞了一秒，最后还是周予霖出来打了圆场，“来来来，聚会就是该喝喝、该闹闹。”
“再来一打酒。”
众人随声附和。
尴尬的气氛过去，卡座这边恢复正常，谁也没在意刚刚那个小插曲。
酒过三巡，大家有点晕乎乎的。
沈鹤行喝过那杯酒后，就没喝了。
他靠在沙发上，清冷的容色难得浮现出一丝慵懒之意。
乔漾想着他是不是喝醉了。
毕竟没喝过酒的人，一杯就倒是正常的。
乔漾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叫一份醒酒汤，就听到旁边老师惊呼一声，“欸，那边有个帅哥好眼熟啊。”
闻言，乔漾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是冯淮。
冯淮来C大给她送过几次糕点，难怪这些老师见他熟悉。
许是心电感应，冯淮也看了过来，看见了人群之中的乔漾。
两人视线相触。
隔了几米的距离，乔漾唇角弯了弯，眉眼灵动又娇俏。
沈鹤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眸色顿时变得沉冷。
乔漾在见到冯淮后，会露出最柔和的一面，那笑跟对着他时，是不同的。
他薄唇敛成了一条线，不自觉地端起桌上的杯酒。
冯淮冲着乔漾笑了笑，又跟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就见同伴也朝着乔漾这边看了过来，随后他拍了拍冯淮的肩膀，离开了。
同伴一走，冯淮便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儿？”
他穿了件黑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半截紧致的锁骨和平滑的肌骨。
冯淮身量高大颀长，清瘦有力。
意外的是，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平添了几分风流浪荡的斯文败类气质。
乔漾回：“跟同事们出来聚会。”
冯淮这才看向乔漾的这些同事们，目光不经意地从沈鹤行身上擦过。
那一秒，他感觉到这个冷清的男人似乎对自己有敌意。
他视若无事地与乔漾同事点头致意。
乔漾眨了眨眼：“阿淮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与冯淮说着话，并未注意到旁边的沈鹤行。
这会儿，沈鹤行身形有些倾颓，他陷坐在沙发里，长腿随意伸展着，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不安分地轻敲着酒杯边缘。
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眉头不由地皱紧，心里也涌出一抹躁意。
乔漾与冯淮俩人虽然是表兄妹，但乔漾从未叫过冯淮表哥。
比起表哥，阿淮这个称呼距离似乎更近。
冯淮笑着解释：“嗯……和段总在这里喝了杯酒。”
段总？
乔漾这才想起来，刚刚他旁边那个人好像是段伋。
段其羽的表哥。
乔漾点点头。
话落，同事老师就邀请冯淮坐，“乔乔表哥啊，我看那个段总已经走了，不如你就在我们这里坐下来吧。”
冯淮挑了下眉，“这不合适吧。”
同事嗐了声，“你是乔乔表哥，有什么不合适的？”
而且冯淮每次送来的甜点，他们都沾了光。
冯淮又看了眼乔漾，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复。
乔漾嗯了声，“阿淮哥，你坐嘛，我同事人都超好的。”
“好。”
冯淮也不客气了，坐了下来。
旁边的老师自动给他让了位置，让他坐在了乔漾身边。
即便是多加了个冯淮，热闹丝毫不减。
冯淮脾性好，人长得帅，又有绅士风度。
与他说话时，并不会让场子冷了下来，所以，办公室的老师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很喜欢他。
周予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沈鹤行。
顿时感觉心力交瘁。
都是表哥，差距怎么这么大！
要是他有冯表哥那样的态度，表妹三年前就追上手了。
几杯酒下来，冯淮听说了今天聚会的原因。
“既然是为乔乔践行，那今晚的账就算在我头上。”
这话下来，老师们小小地哇哦一声。
乔漾扯了扯他的衣服，“阿淮哥，不用你给，我出……”
“没事，这家店老板是我朋友。”
冯淮唇角勾了勾，打断了她的话。
他动手揉了揉乔漾的头发，眼里浮现出一丝宠溺的温柔来，“你和我在一起喝酒，哪能让你出钱。”
老师们揶揄之意十足。
“冯表哥对乔乔很好噢。”
冯淮笑着嗯了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对她好，对谁好？”
周予霖：“……”
糟了！
这是竹马＋天降的设定，他感觉老沈比不过了。
“不麻烦冯先生了。”
沈鹤行就在这时突然出了声。
这话也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沈鹤行对上冯淮的眼神，面色依旧淡漠平和。
“我已经付过了，大家随便玩。”
场子再度安静下来。
周予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稍许，冯淮轻笑出声：“看来，我今晚得白喝一顿酒了。”
“让沈老师破费了。”
沈鹤行语气偏冷，跟腊月里的料峭寒风一般无二。
“你也喝不了多少。”
乔漾：“……”
她第一次见沈鹤行语气这么冲。
出家人的与世无争和善心慈怀一点儿也没有。
关键时候，依旧是周予霖出来打了圆场。
“沈老师平时不跟我们出来，今天好不容易宰他一顿，大家敞开喝。”
说完，他为自己惋惜了一把——
今晚他注定了，是个打圆场的工具人。
尴尬半秒，大家继续。
冯淮头稍低，与乔漾小声说道：“那位沈老师喜欢你？”
乔漾：“……”
冯表哥还真是一针见血。
她眨了眨眼，“你看出来什么了？”
冯淮直言不讳：“他把我当做情敌了。”
大家都是男人，心思一点都懂。
乔漾尴尬地清了下嗓子，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着。
冯淮眉梢微挑：“人怎么样？”
“什么人？”
乔漾没反应过来。
“沈老师的人品。”
冯淮补充。
乔漾摸了下耳朵，感觉烫烫的，“挺好的。”
菩萨心肠，连对小区里的猫儿、花草都心怀慈悲。
就是太注重清规戒律。
典型的对他人宽松，对自己严格。
就比如三年前，他准许自己叫他表哥、准许她胡作非为，却严于要求自己。
就连那声表妹，也是她故意卖惨求来的。
冯淮唇角笑意不减，又揉了下她的头发。
两人‘亲密’地说着话，这一幕被沈鹤行看在眼里，他喉咙微涩，不由得喝了口酒，压住涩味。
但这浓烈的酒，似乎已经压不住了。
他忍不住地多喝了几杯。
-
次日老师们还有课，热闹持续到了十一点，就散了。
沈鹤行唇角微敛，他看向乔漾，嗓音经过酒水的浸渍，有些醉人。
“一起回去？”
乔漾还没回答，就被冯淮抢先了，“沈老师喝了酒，还是我送乔乔回去吧。”
沈鹤行凤眸深邃，“我和表妹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故意提了表妹这个词。
乔漾：“……”
冯淮浑然不在意地哦了声，又低头去询问乔漾的意思。
乔漾想了想，还是挽住冯淮的手臂，“沈老师，我还是坐阿淮哥的车回去吧。”
沈鹤行面色白了一分。
不过在酒吧昏暗的等灯光下，也看不出来。
他视线落到两人相挽的手臂上——
他知道乔漾和冯淮不是亲表兄妹，可那又怎么样？他们至少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而他呢，虽说也是表哥，可他们中间始终隔着一个舒蜜。
不说血缘关系了，连亲戚关系都算不上。
乔漾跟大家道别：“各位老师，我们先走啦。”
“好。”
“乔老师再见。”
“晚安啊，表妹。”
“……”
乔漾和冯淮离开后，周予霖叹气皱眉：“沈老师，这次是真的难办了。”
“人家青梅竹马，是十几年的情谊。但你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且——”
三年前你还不珍惜。
当然后面这句话，周予霖还是没说。
他怕太刺激沈鹤行了。
除了在长相上，沈鹤行略胜一筹。
但在其他方便，和冯淮一对比起来，他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沈鹤行冷漠地嗯了声，他坐在沙发上，仰头，将一杯残酒一饮而净。
…
从酒吧出来后，海城意外地飘起了夜雪。
深冬季节，气温不定，白日里还是暖阳高照，晚上就下起雪来。
晚上冯淮也喝了酒，不能上手开车。
不过他的助理就在附近，直接让助理开车回去，也方便。
上了车，冯淮没着急让助理开车，而是让他去买了些醒酒糖回来。
这个点附近也没商店开门。
约莫等了十分钟，助理才提着袋子回来，袋子里除了醒酒糖外，还有一盒温牛奶。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喝草莓牛奶？”
冯淮把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她。
乔漾也没跟冯淮客气，接过了牛奶，“没想回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谢谢阿淮哥。”
冯淮笑了笑，嘱咐助理开车。
外面下着雪，助理开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到阳沁园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乔漾下车，跟冯淮道了再见.
“嗯。”
冯淮应了声，又叫住她，“乔乔，那个沈老师……我看着人挺关心你的。”
乔漾愣了下，没想到冯淮会替沈鹤行说话。
她随即弯了弯眉眼，“阿淮哥比我大的多，还是先给我找个表嫂吧。”
冯淮：“……”
他莞尔一笑，也不再提这件事，“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乔漾吃了醒酒糖，到了家门口时，其实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她刚准备上楼，就看见花园长椅上背着她坐着一人。
看背影是沈鹤行。
乔漾思忖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到声音，沈鹤行抬起了头。
刹那间，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
他眸色很深，融合在夜色里，有些令人看不透。
“嗯。”
沈鹤行嗓子沙哑地应了声，听得出来还带着几分醉意。
“那你坐在这里干嘛？”
“喂猫。”
乔漾：“……”
她不理解这些佛门僧人，宁愿自己饿着累着，也要为他人考虑。
尽管这个‘他人’依旧是一只猫。
“那猫呢？”
“吃完走了。”
乔漾：“……”
她一时无语，“下雪了，回家吧。”
沈鹤行：“嗯。”
他站起身来，身上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抖落。
看来他在这里坐了很久。
就不怕冷么？
乔漾见他步履有些踉跄，忍不住道：“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既然坚守清规戒律，那就不要破。”
沈鹤行薄唇抿紧，没回。
若是今晚的事重头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喝那杯酒的。
乔漾从包里取出醒酒糖，递给他。
沈鹤行稍怔，目光落到她的掌心上。
那颗圆滚滚的醒酒糖就躺在她的手心里。
他心头愉悦，“给我的？”
乔漾：“嗯。”
她顿了下，“阿淮哥给我买的，买的多，我这里还剩下不少。”
沈鹤行漠然拒绝：“不用了，我没醉。”
乔漾：“……”
她白了一眼沈鹤行，将糖重新放回了兜里。
考虑到现在沈鹤行有些步态微醺，两人走得很慢。
刚走到楼下，乔漾手机骤然一震，一条消息进来。
是微信语音。
她点开后，冯淮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面飘了出来，“乔乔，我已经到了家，你早点休息，别感冒了。”
乔漾也回了消息过去。
她不方便打字，回的也是语音，“知道啦，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啊。”
沈鹤行莫名地听出了她语气里似乎含有娇嗔之意。
那头回得很快，话音依旧宠溺，“表哥也是哥哥。”
乔漾唇角弯了弯，给冯淮回了个表情包过去。
“几个月真的比不上十几年么。”
突地，沈鹤行喃喃开口。
乔漾正在翻看手机，没听清他这话。
她啊了声：“你说什么？”
沈鹤行沉眸，不再去看她，“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