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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这段简短的对话,直到乔漾上车时还在脑海里回响。
出国后，她唯一想到的与沈鹤行碰面的场景——她和朋友家人去临台寺求签，刚好那支签是他解的,彼时，他们只是法师和香客。
她又想起段其羽白天说的,他并没有出家剃度。
为什么呢？
乔漾拧紧了眉头。
这时,处理完事情的段其羽拉开了驾驶座,雨水的湿气蔓延进来,她回过了神。
“处理好了？”
“没呢。”
段其羽揉了揉眉心，“那人硬要我哥负责。”
“怎么回事？”
“我哥——”
段其羽啪的一声，拍在方向盘上，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哥把他妹妹渣了，那妹子寻死觅活的,她哥就来找我哥算账了。”
乔漾：“……”
关于段其羽的哥哥,她是知道一些的。
花花公子,名声在外。
一想到这,段其羽就气呼呼道：“这叫个什么事？她哥在那里一通骂，我还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乔漾有点想笑,出声安抚着她。
稍顿，她又问：“那现在怎么解决？”
段其羽：“这事我管不了，他自己做的孽,自己解决。”
乔漾点点头,她轻抚了下头发，似无意地问：“那、沈鹤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她和那个男人认识。”
段其羽没品出乔漾这话里的含义，回答：“沈鹤行是他的导师，听说人来到陵嘉阁闹事后,就找了过来。”
乔漾：“噢。”
她垂下眼睫，意味不明道：“他倒跟以前一样。”
还是那么的善心。
幸好那个纪学不是女生，不然得跟她以前一样。
-
乔漾在小公寓里待了几天，去北城出差的乔爸乔妈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叫回了家。
乔漾开着她哥的那辆宾利，回了望泗山庄。
望泗山庄位于城北，是老式的别墅小区。
乔家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有一独立的小院，小院里种满了乔妈养的花卉。
一回到家，乔漾便瞧见乔妈在拾掇从北城带回来的礼物。
“这个是给你王阿姨的，这个是给你周阿姨的，这个是给你嫂子的……”
乔漾听她念了一堆人名，就是没有自己，气哼哼道：“妈，你念了这么多，就没我的？”
乔妈嗔了她一眼，“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我家的小讨债鬼。”
说着，她从一堆礼盒中，拿出了一紫色的丝绒盒子，“拿去拿去。”
乔漾弯起了眉眼，“谢谢妈。”
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枚手链，她喜滋滋地拿起，就听见乔妈问道：“你还记你冯淮表哥。”
乔漾想了想，“记得。”
乔妈说的冯淮应该算是乔漾的远方表哥，比她大两岁，他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不过他们家在冯淮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举家搬去了北城。
“怎么了？”
乔妈笑道：“阿淮前几天留学回来了，他爸妈呢也搬回海城了，明天晚上我们一家和他们一家吃个饭。”
乔漾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乔妈。
“明天晚上？”
乔妈瞧着她的眼神，解释：“你冯姑姑想让你和阿淮接触接触。”
乔漾：“……”
她就算是个蠢的，也明白了——
敢情双方家长是想让她和那个远方表哥相亲？
乔漾连忙摇头拒绝，“不成不成，妈，我们俩是表兄妹……”
“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妈打断了她，“你们俩没血缘关系。”
乔漾顿时哑了口。
冯淮并非冯家的亲生孩子。
冯姑姑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医院检查结果也显示，要想怀孕生子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所以，夫妻俩商量后，便从福利院领养了个孩子回来。
这些年也一直把这孩子当做亲生孩子在抚养。
乔妈接着说道：“你冯姑姑跟我说件事的时候，我也是不同意的。但我后来仔细想想了，我们俩家是亲戚，知根知底的。那孩子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长得好，学识也好，待人也有礼貌。”
乔漾企图跟乔妈讲道理：“妈，我明天要去C大办入职手续。”
“你办手续是白天，吃饭是在晚上，不冲突。”
“……”
乔漾颇为头疼，她捏了捏眉心，“可是，妈……”
“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乔妈说：“晚上去见一面，成不成另说。再说了，我们两家是亲戚，若是不成，就当是亲戚在一起吃个饭。”
“……”
乔漾无奈：“成吧。”
乔妈满意极了，“晚上打扮得好看点。”
乔漾：“……行。”
…
翌日。
一大早乔爸乔妈就出门了，乔漾一觉睡到十二点，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梳洗了。
乔漾的房间在三楼，房间还是三年前的设置，知道她回来了，乔妈连被单都换上了她喜欢的。
刚回到房间，手机一震，有新消息进来。
她摁亮了手机。
是乔妈发来的。
【#地址】
【办完入职就过来。】
【好好打扮，别敷衍，就当是一家人聚个餐。】
“……”
乔漾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衣柜。
挑挑选选，最终选了件雏菊黄的双排扣旗袍，衬着人清丽婉约。
选完衣服，她洗了脸，坐在化妆镜前化妆。
正画着，手机再度一震。
一条短信进来。
是C大找招聘部门的王老师，提醒她别忘了带办入职所需要的材料。
乔漾快速化好了妆，她拉开了抽屉——
她的毕业证书、身份证的复印件、职业简历都放在了抽屉里。
乔漾打开抽屉，并没有看到材料。
她继续往下翻，突地，手冷不丁地顿住，她在一堆材料下面看见了一本蓝底黑色的《百佛名经》。
她怔忪了片刻——
这本经书不是让舒蜜还给他了，怎么又回来了这里？
微信里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乔漾的思绪，她点开手机，还是C大招聘王老师的消息。
【那就等乔老师过来了。】
乔漾没回，而是点开了舒蜜的。
她拍了张经书给发了过去。
乔漾：【嫂子，经书怎么又回来了？】
这会儿舒蜜不忙，回的很快：【阿行哥说既然送出了，就没必要收回，反正经书也不值几个钱。】
乔漾：【哦。】
她心情复杂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视线又落到经书上。
确实不值几个钱。
随便哪里都能买得到。
乔漾用力地抿了下唇，最终将书压在了最底层。
眼不见为净。
-
乔漾化完妆，开车去了C大。
C大她来过好几次，熟悉程度不比她的母校。
尽管说了不用来接她，但王老师还是派了一名学生到校门口。
“乔老师。”
那支《妖》大火后，乔漾也在圈内出了名。就算是圈外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她。
是以，她一到C大，那名来接她的女生就认出了她。
乔漾轻笑：“你好。”
女生又羞涩又紧张的给乔漾带着路，顺便给她介绍C大的景点。
乔漾：“不用给我介绍，我来过C大很多次。”
女生哦了声，显然有些失落。
然而下一秒她眼睛就亮了起来，“那我给乔老师说一说我们学校的老师吧？”
“嗯？”
女生继续说：“要说我们学校人气第一的老师，那属于沈老师没错了，但沈老师这人吧，不近女色，跟出家了和尚一样。”
乔漾无声地轻哂。
他本来就是带发修行的僧人。
说起沈鹤行，女生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中文系在C大不是名牌专业，但是每次上课，教室里都坐满了学生，甚至教室外都有人听课。”
乔漾回忆了下。
——确实如此。当初来听课的不光是本校学生，还有她这个外校的。
“即便沈老师清心寡欲，但追他的人依旧不少，还听说以前有个舞蹈学院的女生追他，他的课节节不拉。那女生漂亮、身材又好，可沈老师愣是没答应，最后还把那女生气得出了国……”
乔漾：“……”
她压着嗓子轻咳了声。
“乔老师，你不舒服吗？”
女生听到咳嗽，停下了话头。
“没有。”
乔漾矢口否认，三两句扯过话题，“……刚回国还有点不太适应海城的天气。”
她以前虽然经常来C大，但熟悉的那批学生早已毕了业。
“哦。”
女生应了声，也没怀疑。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学校招生办的办公室。
一进去，乔漾这才发现，办公室里除了王老师外，还有一人。
那人挺拔如玉，身穿白色衬衣，眉眼间如同晕开的水墨，矜贵雅致。
是刚刚才谈论过的沈鹤行。
不知为何，乔漾觉得，他没有三年那般不好接近了。
他像是沾染了红尘味。
听到动静，沈鹤行也转过了头来。
两人冷不防地打了个照面。
王老师走了上来，亲切不已：“乔老师。”
乔漾笑容得体：“徐老师。”
“乔老师能来我们C大，我真是太开心了。”
王老师是去年才来C大，负责C大老师招聘管理。
她年过四十，但保养得体，就是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点古板和严厉。她推了推眼睛，主动给乔漾介绍起沈鹤行来，“对了，乔老师，这位是中文系的教授沈鹤行沈老师。”
三年不见，他都从老师变成教授了。
乔漾听罢，朝沈鹤行大方地看过去，微微颔首。
“沈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
“我知道。”
王老师还没说完，就被沈鹤行打断了，他声音清冽温和，似春雪融化后的山泉，“乔老师是我表妹。”
王老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沈鹤行停顿半秒，补充说：“乔老师的大嫂是我表妹。”
乔漾心头微惊。
沈鹤行竟然主动说他是自己的表哥。
当初她让他叫自己一声表妹，都是强求的。
王老师了然地点头，感叹道：“没想到沈老师和乔老师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么算下来，你们也算是表兄妹了。”
乔漾勾唇笑笑，“王老师，我跟沈老师中间还隔着我嫂子呢。”
沈鹤行眼睑下垂，遮盖了眼底的情绪，他轻嗯了声。
王老师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心下疑惑。
这两人……不对付？
…
做完登记，沈鹤行已经离开了。
乔漾从王老师那里得了证件，也准备回去了。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日子，她也没有课。
临走前，王老师还问她要不要配职工宿舍。
乔漾没多想就拒绝了。
她虽然答应王老师任表演系的舞蹈老师，但表演系的舞蹈课程少，她一周下来，也没有十节课，就不浪费公共资源了。
既如此，王老师就没有强求。
乔漾走出大楼，没想到在楼下又看到了沈鹤行。
他站在树荫下，身形颀长，一身的清冷风华。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特意等她的。
她视线落到他手腕上——
她记得，他以前手腕上总戴着一串檀香木佛珠。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劳力士手表。
他果然沾染了红尘味。
连不离身的佛珠也不戴了。
乔漾犹豫了下，还是客套地打了声招呼，“沈老师还没回去？”
既然她选了C大，那她迟早会和沈鹤行碰面。
沈鹤行：“在等人。”
乔漾哦了声，“那我就不打扰沈老师了。”
说完，她径直从沈鹤行身边离开。
“乔漾。”
蓦地，沈鹤行叫住了她。
连名带姓地。
乔漾脚步一顿，大大方方地回了头，桃花眼娇艳又明媚，“沈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沈鹤行也在打量着她，薄唇翕动。
她跟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娇俏明艳，如同寒月里生长在雪地里的那株最姝丽的腊梅。
若是有区别，那就是看他时，眼眸里已经没有三年前那样的灼灼光芒了。
“为什么要来C大？”
乔漾用力地抿了下唇，还未回答，手机就响了。
她说了声抱歉，便拿起了手机。
电话是段其羽打来的。
“乔妹晚上出来玩啊，我给你办了接风宴。”
从乔漾回国时段其羽就说要给她办一场接风宴，结果她工作室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我跟你说，我认识了个经纪人姐姐，她手下好多帅哥，各种类型的都有，冰山的、小奶狗的、小狼狗的，肩宽窄腰大长腿，八块腹肌，乖巧又粘人……到时候给你介绍介绍啊。”
说完，她还斯哈斯哈地嘿嘿了两声。
“……”
电话声音并不大，但四周安静，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乔漾压着声音说道：“今晚不行，晚上我还有个局。”
段其羽好奇：“什么局比好姐妹聚会更重要？”
乔漾迟疑了下，“相亲局。”
段其羽：“？？”
段其羽：“！！！”
下一秒，她声音大了个度，“真的？！你打算恋爱了？对方是谁啊？我认识吗？快说快说，我给你参考一下。”
“……”
幸好这会儿没旁人，不然她得当场社死，“你认识，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谁啊？”
段其羽愈发地好奇。
乔漾顿了下，正准备说，就察觉到了一双冷冽视线的注视。
她下意识地抬眸，发现沈鹤行并没有走，那双深邃的凤眸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三年前那般怜悯圣洁，现在多了一丝沉冷，幽深如墨，看得她莫名的心虚。
她心一横，干干脆脆地说：“我表哥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