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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过往的回忆
“下雨了。”
卡尔在月光泉旁边的一个小教堂里，望着门外喃喃自语。
夜晚的星空被乌云遮蔽，黑漆漆的，而且这一路段不像其他地方一样灯火通明，这里没有路灯。不时地一道闪电划过，才带来一丝光明，但这样更显得阴森吓人。
卡尔坐在小教堂的门槛上，发着呆。
就算没有月光照下，泉水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白光，而且渐渐上升，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高，甚至穿透了密布的乌云，一缕洁白的月光自上而下洒下，把厚重的云层击出一个空洞，无阻碍地落在泉水之上。犹如漆黑的舞台上在聚光灯笼罩下的唯一的演员。
水花飞溅着带起星星点点的光粒，整个水池犹如一块巨大的多面水晶，反射着月光，把这一片黑暗中的街区照亮。
所以不需要路灯么。
柔和的月光反射在卡尔身上，让他感觉很舒适，互相对抗的光元素和暗元素就像温驯的小动物一般偎依在一起。
几滴雨水被风吹进屋檐，粘在卡尔的脸上。
卡尔用手抹掉这几滴雨水，丝丝的凉意让卡尔的情绪更加低沉。
自己还有个避雨的地方，然而自己连艾琳在哪里都不知道。
当初的自己一心以为只要到了帝都，就能找到自己的妹妹，然而这巨大的城市让卡尔都感觉到淡淡的畏惧。
不知所措的自己就以练习法术为借口自我逃避，不过今天的事情给了他一些灵感，子爵大人的女儿离家出走，他就去找佣兵公会发布寻人任务、张贴寻人启事。
或许自己也可以这么干。
不过那个贵族小姐并没有离开太远，所以很容易找到，但是艾琳可能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一个衣着普通的老人从教堂里走出来，看到坐在门槛上的少年，说道：“避雨的话就进来做吧，大厅还空着。”
卡尔扭过头来，这个老人穿着的是普通的白色祭司袍，简单到没有一点多余的花纹，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长长的胡子垂到胸前，就像是一个最常见不过的老祭司了。
笑着摇了摇头，卡尔转回身去：“我是一个元素法师，天和地和雨都是我的朋友。”
“年轻人啊，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老头子我说说吗？”老祭司也坐在门槛上，坐在卡尔身边。
温和的话语让卡尔有点想哭，这个老祭祀给卡尔的感觉就像那位以教导学生为毕生事业的艾德祭司长一样，那位老人的教导卡尔一直铭记在心。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啊。”卡尔抱着自己的膝盖。
“慢慢说就是了，老头子我有的是时间。”老祭司看了眼外面，“今天晚上大雨，没什么人过来的。”
卡尔用力点点头。
该从哪里说起呢？
◇
法尔斯城。
外面下着大雨，13岁的卡尔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窗外，回头看到艾琳沉睡的小脸，内心就安定下来。
「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小卡尔暗暗给自己打气，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毅然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小屋。
“这么大雨天还要出城吗，小卡尔？”城门边上站着的门卫问道。
“是啊，赤稻已经成熟了，这两天就要收割掉，我必须赶紧把最后一波给收起来，不然被雨水泡烂了可不好。”卡尔说道。
“快去吧，天黑前要回来。”
“时间够的。”
然而卡尔没有做到，他的体质其实并不好，单薄的衣物也无法抵抗秋季不时出现的冷风，在收庄稼的时候不幸感染了风寒，卡尔把稻子暂时存放在田边的小木屋里，准备等下次雨停了再来取走。
昏昏沉沉地往回走，但是还没回到城市，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倒下了。
艾琳醒过来之后发现卡尔不在，心中有些害怕，但是怀着对哥哥的信任，还是安静地呆在家里，总之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然而过了晌午，天色也由明亮开始暗淡，卡尔还是没有回来，艾琳咬了咬牙，冒雨跑出家门，哥哥一定是去收庄稼去了，她知道他一般走的哪条路线。
出了城门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艾琳惊叫一声把卡尔抬起来。
“发烧了……好烫。怎么办……”艾琳心中满是恐惧。
努力把卡尔背了起来，一点点地背回家，他的体重对于一个只有12岁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重了。
一点一点地挪回去，城门口的士兵看到她和她背上的卡尔，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搭把手，才把卡尔给成功搬运回家。
“谢谢你们。”艾琳连连向着那两个士兵道谢。
“卡尔这是染了病了，你去炼金师公会看看有没有什么药。”交代完就离开了。
也是卡尔家离这个城门很近，这两个士兵和卡尔还是很熟的。
炼金公会，炼金公会。
艾琳翻了翻家里藏钱的角落，只找出来四枚银币。
抓着这点钱，艾琳急匆匆跑出家门。
……
“治疗风寒的药剂需要十个银币。”炼金学徒指了指柜台上的一个牌子，“明码标价。”
“可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艾琳急得快哭了。
“那就没得谈了。”炼金学徒翻了翻白眼，“不是我舍不得，如果这次我垫了，下次再来个人说没钱，我怎么办？”
艾琳咬了咬牙：“请问您怎么才能答应呢？”
炼金学徒看艾琳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忍：“这样吧，你去城外找十株龙舌兰，我就把药剂给你。”
一株龙舌兰的市场价也差不多是一株一银币。
“好、好的。我这就去。”艾琳仔细记忆了这株植物的外形特征，匆忙离开。
……
艾琳只是一个12岁的小丫头，而且没有任何药材知识，让她去采十株龙舌兰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深一脚浅一脚地避开水坑，避不过去也无可奈何，艾琳睁着樱色的大眼睛四下寻找着，但是却一无所获。
焦急而伤心的小丫头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啪得一下被绊倒在地，泥水混合着雨水染上了她白色的长发和小脸。
疼痛和劳累让艾琳忍不住落下泪来，但是她还是努力地站起身，继续搜寻。
强忍着不哭出声，因为痛哭会消耗更多的体力，艾琳扶着路边的树一点点往前走着，忽然在路边看到一株淡紫色的花朵，艾琳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把它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小包里，这个就是她要找的龙舌兰。
就好像命运眷顾似的，往前没走多久，龙舌兰就一株两株散布在树林里，艾琳数着数，数到十之后，立刻往城里跑去。
不能拖太久了，不然炼金公会会关门的。
等艾琳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那个炼金学徒正准备关门。
“我、我找到足够、足够的龙舌兰了。”艾琳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那就给我吧。”炼金学徒把一支药剂塞到艾琳手上。他也不在意艾琳是不是真的找到十株龙舌兰，就算是十多野山花他也无所谓了，就当做个好人。
艾琳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包，把那些淡紫色的植物拿出来，整齐地排在柜台上。
炼金学徒有些惊异地打量这这些药材：“这些龙舌兰品质不错啊。”
这种高品质龙舌兰能买到两个银币一株，这样反而是自己占便宜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拿给艾琳一瓶药水：“这个外敷，两种药一起用效果更好。”
艾琳再次道谢之后匆匆跑回家。
把卡尔扶起来，喂下治风寒的药剂之后，解开卡尔上身的衣服，外敷药水倒在毛巾上，给他擦好。
安置好卡尔后，少女疲累地趴在床边，坐在地上，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卡尔十分顺利地挺过来了，抚摸着沉睡中少女的白发，看着她身上还来不及洗去的泥水，心中满是爱怜和痛惜。
艾琳并不知道，虽然卡尔昏迷了过去，但是却仿佛一直跟在她身边一样，看着她，看着她为了自己奔波努力。
他全部看到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和星见之眼类似，但又有点不一样。
…………
……
两年后的秋天，卡尔15岁，艾琳14岁。
“哥哥，我有点不安……”艾琳抓着卡尔的手。
“嗯，我也是。”卡尔正准备出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风中传来了血和火的味道。
【兽人偷袭！】
一声凄厉的警报声从城市另一头传递过来，街道上的人群立刻骚乱起来。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钉死了好几个躲避不及的路人，鲜血染红了地面，卡尔双瞳立刻收缩起来——
这不是演习，这是真正的战争。
或者说屠杀。
城市的那一边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
卡尔随便抓了点东西，然后握紧艾琳的小手：“走！”
艾琳亦步亦趋地跟着卡尔，汇入了人群中。
还好卡尔家离城门很近，城门处的两个士兵并没有被上面调集过去参加战斗，而是来维持撤退秩序。
“别拥挤，按顺序排好队出城！”
在士兵的指挥下，市民们强压着恐惧排成两列纵队往外走。
能顺利跑掉。卡尔心中估算着。
但是又一阵箭雨彻底破坏了这勉强维持的秩序，尤其是两个士兵都不幸中箭倒地的时候。
人们再也不顾，疯狂地城门处挤，有些人想返回来找自己亲人，更多的人想赶紧出去。
乱成一团。
卡尔和艾莉随着人群的流动被挤来挤去，为了不被推倒，只能保持移动。
这个时候倒地就是死。
卡尔紧紧的拽着艾莉的胳膊，不敢让她和自己分开。
所幸顺利的出了城，卡尔也送了一口气。
几个难民队伍都汇集在一起，一队士气低落的士兵带领着市民前往法尔斯的上级城市——洛比托去避难。
但是人类的敌人除了兽人，还有魔兽。
一天夜里，魔兽冲击了难民队伍，人群再度混乱起来，不止一只魔兽，而是成群的。
士兵们也是各自为战，难民中的一些职业者也站出来和魔兽对抗，但是难民队伍还是被魔兽给分割成了好几块。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几个队伍之间已经互相联系不到了，只能各自前往洛比托城。
卡尔和艾琳不幸地被分开了。
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见上一面。
……
「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我相信你，哥哥。」
我来找你了，从遥远的边境，到繁华的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