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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滋味吧?”她并拢了双膝,托着腮笑嘻嘻地看他。
他神情复杂地将口中的鱼肉费劲咽了下去,才冷着脸道:“确实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滋味。”顿了顿,补了一句,“以后也不想再尝到。”
颜惜月睁大眼睛,一把夺过叉着鱼的树枝,自己咬了一小口,抬起头狐疑地道:“那么香的东西竟然不要吃?”
“……”他懒得解释,背倚着大树闭目养神。
她望着手里的烤鱼,泄气地道:“不吃算了,但以后你在我面前也不准生吃活物,我看着恶心。”
夙渊睁开眼看看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目不语。
*
尽管如此,在这以后他随她进城,到了该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颜惜月主吃,夙渊只坐在一边看。
几天过后,他好像再也坚持不了,终于在她低头吃菜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喝了第一口粥。
颜惜月其实已经瞟到,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这酒楼在进贤县中虽不算大,客人倒是不少,吆五喝六地甚为喧闹。临近的一桌看穿戴应该都是小富人家子弟,正高声谈笑间,又有个高个男子从外面进来,见了他们便眉飞色舞地招呼。
“哎哎,哥几个,猜我刚才在街角当铺遇到了谁?”
“谁啊?”“呵,看他这得意的模样,想来定是又看到了寻真小娘子?”
那男子哈哈一笑,拍着那人肩膀道:“还是刘兄知道我的心意!寻真娘子越发标致了,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啊!”
“小点声,你没听有人说她是狐妖变成的吗?不然邝博阳能娶到她?”
高个子不乐意了,“什么狐妖,我看是那些婆子们闲磕牙故意诋毁她的!”
“你还别不信,我婶婶就亲眼看到过!邝博阳病得走路都晃晃悠悠了,寻真伸手在他眉间摸了一下,第二天他就能出门……”
两人正在争辩不休,一旁的瘦子朝着大门口连连使眼色,他们忙止了话语,同时朝那边望去。
阳光浅淡地照在门口,一身素青的年轻女子挎着小竹篮轻轻走进来,如微风拂柳,临水照花。
颜惜月在玉京宫也有几位师姐,都是风姿不俗之人,但与这女子相比,竟还少了几分灵气。相形之下,倒像是凡尘花朵遇到了天山雪莲一般。
——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青岚湖畔,竟也有这样脱俗的美人……
边上的那桌人交头接耳,尤其是那个后来的高个子,更是按捺不住地朝那女子频频望去。但女子仿佛根本没察觉似的,径直走到了店小二近前,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
店小二忙不迭去了厨房,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眉睫,没向四周多看一眼。
颜惜月对她有几分好奇,耳听得边上又传来议论声:“唉,这等漂亮的姑娘却跟了那个没用的邝博阳……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有本事怎么不去跟她说说话?也许还能让她转了心思呢……”“你以为我没试过?怎奈寻真她根本不愿与别人搭话啊……”
“这些男人真是好色。”颜惜月撑着脸颊,小声地向夙渊嘀咕。
然而原本还默默喝粥的夙渊,却不知何时也发现了那个女子,竟微微蹙了眉,目不转睛地望向寻真。
“……夙渊?”颜惜月愕然。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完全被四周人声湮没,可站在门边的寻真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侧过脸望向这边。
目光扫过其他几桌的时候并无异样,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夙渊身上后,就连颜惜月都能觉察出那一瞬间的震惊。
酒馆中的划拳聊天声此起彼伏,寻真很快收回了目光,侧过身站在原处。但她挎着竹篮的手臂微微收紧,秀气的双眉也不经意地颦起,整个人都处于不安之中。
“你们……认识?”颜惜月背对着门口,试探问道。
夙渊不动声色,倒是略显笨拙地拿起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点冷菜。可还没吃到嘴里,店小二已经端着盘子从厨房跑出来。
“刚热好的酱汁八宝鸭,娘子拿好了!”
寻真道了个谢,将那荷叶包着的八宝鸭放入竹篮,付过钱之后便转身离去。
颜惜月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小巷,回过头来,却见夙渊还没收回视线。
她心里直嘀咕,口中却道:“行了行了,看够了就吃……”
“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还没等颜惜月说完,夙渊就已经起身快步走出,只留她一人守着一桌子饭菜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
小巷两侧院墙高立,有风姿窈窕的丹枫自墙头探出,层层朱色浓浅有致,秀雅脱俗。寻真挎着竹篮沿墙边慢慢走,乌黑的发髻上银钗轻颤,钗头是一朵半开含羞的荷花。
迎面走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面上潮红,穿着褐色锦衣,腰里悬着鼓囊囊的钱袋。见了她,便停下脚步斜着眼睛喊:“寻真娘子!”
寻真瞥他一眼,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中年胖子又叫她一声,见她不理,随即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笑道:“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到了这儿就装作不认识了?”
“马掌柜。”她见躲不过,只好作了个福,神情却还是拘束。
马掌柜手指来回摩挲她那袖口,眯着眼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堆笑道:“看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总穿这些劣等衣料做的衣衫?是不是你家邝博阳拿不出钱来?其实我这人最怜香惜玉,寻真娘子喜欢,再好的料子我都能便宜给你,只要你来……”
寻真猛地抽回袖子,往后退让一步,敛容道:“多谢马掌柜美意,但我习惯了现在的装束,不喜欢华丽衣衫。”说罢,转身便走。
“哎哎,怎么这般不领情?”马掌柜眉毛一抬,上前便拦住她的去路,涎着脸道,“咱们本就住的近,平日里要多多来往才是……”一边说着,那只肉手就又往寻真腰间搭去。
她警觉避让,他却纠缠不休,正要再度伸手之际,却忽觉浑身一凛,好似周围刹那间凝结成冰。寻真娘子惊诧地望着他,马掌柜的手就停在离她不到两寸的地方,僵硬地纹丝不动。非但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也完全凝固,整个人就像泥胎木雕一般,矗立在寻真近前。
只有透过他的眼睛才能感到其内心的万般慌恐。
寻真往四周扫视一眼,见无人走过,犹豫了一下之后,指尖处露出一点荧光,慢慢飞到了马掌柜额头。
僵硬在原处的马掌柜这才轰然跌倒,手足抽搐不已。
“什……什么妖法?!”他颤着爬起,惊魂未定地看了寻真两眼,飞也似的逃离了小巷。
她却还是站在那儿,略一抬头,朝着斜上方的红枫道:“你不该随意使用法术。”
*
原本空荡荡的院墙上慢慢显出了夙渊的身影,他屈起左腿坐在那儿,黑衫微扬。斜生的红枫使他身形影影绰绰,掩映疏淡倒是美妙如画。
“只是吓唬他一下。”夙渊略一停顿,朝下望着她,“我们应该见过,那年你来过无涯。”
寻真低声道:“果然还是被你认了出来……一百多年未见,没想到你也已经化成人形。”
他淡淡地颔首,“你不在汉水修行,为何到了这里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
她意有踌躇,紧了紧手中的竹篮,道:“我有要事在身,完成之后自然还会回到汉水。倒是你……”寻真扬起脸细细打量着夙渊,“当初你因凤凰螺的事获罪被关押,神女心里亦是不忍,但禺疆大神下令,她也无法劝阻。那么多年过去了,禺疆大神是否将你重新召回身边?”
夙渊垂下眼帘,漠然道:“上神身边还有我兄长效命,我服罪已满,便禀明了鲲后,自行出来探寻一些事情。”
“哦?你素来不入人间,怎么……”寻真还待细问,却听巷子那头有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寻、寻真?”
她急忙回头,脸上已经带上了柔和笑意,朝着那人抬了抬臂弯间的竹篮,遥遥地道:“你怎么来了?我帮你去醉仙居买了你最喜欢的八宝鸭子,正打算回去做饭呢!”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容貌还算清爽,身上的青布衣衫却洗的都已泛白。
他朝寻真走来,跛着左腿。
“我、我刚才怎么听、听到你在跟谁说话?”邝博阳结结巴巴地说着,满怀疑惑地四下张望。小巷前后安安静静,没有其他人影,墙上的红枫簌簌轻摇,落下斑斑阴影。
寻真挽住他,强迫着他转过身子,“哪有别人?是我自己在哼歌,你听错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丢下摊子跑到这儿来?”她握了握邝博阳的手,带他慢慢朝前走。
他忧心忡忡地回头望了望,疑惑道:“我、我看到马掌柜了……他说、他说你在这儿,这儿有鬼……我吓坏了,就、就赶紧过来看看!”
“才不是呢,他自己喝多了,遇到我还想调戏,被我推了一把。这老酒鬼!以后别听他乱说。”她掩唇轻笑了一声,与他一同走出了小巷。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红枫枝叶一晃,夙渊才又现身,轻轻一撑跃下高墙。
转回身,却见一抹浅紫衣裙露在墙角。
他皱眉,“不是叫你在那等着吗?”
背着包裹的颜惜月从院墙后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板起脸:“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突然又出去做些奇怪的事?就像上次偷鱼被淋了……”
“以后不准提此事!”他立即横眉冷眼地打断了她的话语,一震袍袖就往巷口走。颜惜月连忙追上,“其实我刚到,没听见多少。那个寻真难道就是你要找的幽霞?”
“不是。”
“……那你认识的姑娘倒不少。”颜惜月讪讪地道,“还都长得挺美。”
夙渊将脚步缓了缓,侧过脸看她,“你又没见过幽霞。”
颜惜月愣了愣,想想也对,但还是道:“听这名字就应该是个美人……是吗?”
他却没有回答,独自走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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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天的功夫,小巷闹鬼的消息就传遍了县城。就连颜惜月走在路上都能听到街坊大婶们的议论纷纷。
“哎哎,听说了没有?马掌柜在李家巷子撞鬼了,好像那女鬼附在了寻真的身上!差点没把他给害死!”
“我怎么听人说不是女鬼啊?是那个寻真用妖术迷惑马掌柜……”
“是吗?平日里看她就跟我们一般人不一样,我就说她古里古怪的!哎呀,听说这些天城外有好几个人都死无全尸,有的被找到时就剩了半个脑袋!莫不是她夜间出去作祟?!吓死人了!”
“那邝博阳的小命还能保住吗?我家儿子还老羡慕他找了个那么美的媳妇呢,真是……”
她朝那群聚在一起嘁嘁喳喳的大婶瞥了一眼,见夙渊却还是漠然处之,不禁问道:“那个寻真,真的是妖?”
夙渊漠然向前,不予理会。
“……那她们刚才说的有人被吃剩了一半脑袋,应该不会有假吧?”
“怎么?又想去看?”
颜惜月正待回答,一群孩子奔跑着从街道岔口追打而来,险些撞在她身上。他们本是在互相嬉闹,头先一个望到了从临街面铺走出的年轻男子,便叉着腰道:“邝博阳,你媳妇是妖怪!晚上会把你吃了!”
邝博阳听了此话不由一愣,但看到周围人都以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自己,便低着头匆匆走下台阶。
孩子们却找到了乐趣,追着他叫嚷:“妖怪吃人咯!妖怪吃人咯!难怪能找漂亮媳妇,原来是个妖怪!”
他瘸着腿走了好一段,听那群孩子还不依不饶地在身后喊,便回过头怒道:“再、再敢胡说,我找你们、你们爹娘算账!”
“呀哈,结巴还发火了!”“还敢找我爹娘?小心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两个最年长的孩子捡起路上的小石子,气冲冲朝他砸过去,另外一个则在边上学他说话,“我、祖上是做官的,不是普通百姓!”
孩子们以及路边的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邝博阳白皙的脸上浮起愤怒的神色,眼神里却带着痛楚。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强忍了下去,拎着篮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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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了满街的嘲笑,他又走了许久,才回到了城西北那个破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