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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夜风拂拂。
原本该是个静谧舒爽的夜晚,然而在帝京的石版道上却传来非常急促的脚步声,这声音几乎穿透夜幕,响遍大街小巷,且在每间医馆门外停顿须臾后又迅速离去,就这么一间掠过一间,最后驻足在“福安堂”外头好半晌。
“大夫,您一定要救我娘的双眼,拜托了。”一名七尺男子目光炯利的站在大夫面前,转首又望着背上的母亲“是我不小心伤了她的眼,还不满一个时辰,请您快点医治她。”
林大夫瞇起双眼走过去,并提高油灯看着他母亲双眼血流如注的模样,随即摇摇头“伤得这么重,看来是没救了,别说眼睛,我看就连保命都难哪!”
“求您万万别放弃,这一晚我已跑遍整个帝京了!”尉骏可以感觉到肩上愈来愈湿热,可见母亲的血已是愈淌愈多。
“其它大夫怎么说?”从医近三十年了,他已看过太多病人,什么样的症状没见过?像这类的眼伤,要诊治可得花上大笔银子,瞧这名男子一身布衫,身材精壮,分明是做苦力的,哪付得起银子。
何况眼睛是多细微的地方呀!他也不敢保证可以医好她。
“他们都要我放弃。”拧着眉峰摇摇头,尉骏坚持道:“不行,我绝不放弃,大夫,请您救救我娘的眼睛,我听说您是这一带医术最高明的。”
“医术再高,也有我办不到的,我的答案和他们一样。”大夫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走吧!我还有其它病人。”
“您这样还算是仁医吗?”他心一急,火气都提了上来“就算医不好双眼,也请您救救她的命。”
“我实在没办法,你再不走我可要赶人了。”林大夫一副闲凉的语气,还真是气煞人。
这时候,外头传来喧闹声,不一会儿就见福安堂的杂工跑了进来,附在林大夫耳畔说了几句话。
只见林大夫深吸口气,随即站起“你说郡主来──”
当发现尉骏还待在这里,他立刻停住话,瞇起眸对尉骏说:“我有客人到访,你怎么还不走?”
尉骏仰起脸,其实他已听到是谁来了,像这种势利的家伙,他也不相信会有什么好医术!
“哼!我以后不会再来。”冷冷的一哼后,他便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出“福安堂”的同时,鸾鸾郡主正好在奴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两人交错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对方敌视的目光。
由于她贵为庆封王爷的掌上明珠,出门显少露脸,多以薄纱掩面,况且现在天色已暗,尉骏并没看见她的容貌,只能从刚刚大夫无意间透露的话语中得知她是位娇贵好命的郡主。
“林大夫,那人是谁?他身后背着的又是”鸾鸾郡主好奇的问道。
“唉,他娘的眼睛受伤了,要我诊治。”林大夫轻笑地摇摇头“伤得太重,我看是没救了。”
“你确定没救了?”鸾鸾郡主小声问。
“这”他笑笑,刻意转移话题“这种事就不劳您费心,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例行的诊脉?”
“是的。”鸾鸾的目光透过纱幔看向窗外,有意找着刚刚那名男子的身影。
想他此刻一定很痛苦,难怪刚才他会用那么仇视的眼神看她,或许是她的突然到来坏了他的事?
“郡主,不好意思,请将手伸出来。”庆封王爷的千金得了种奇怪的病症,每个月都必须药灸预防。由于药灸必须配合特制的药炕效果才能显著,于是鸾鸾郡主便定期到此接受诊治,又为避免让外人察觉她身体有异,因而多在半夜前来。
“林大夫,我突然想起还有其它事,待会儿再过来。”她站起,转身对奴婢说︰“竹娟,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让护卫知道。”
“可是郡主,这么晚了您要独自去哪儿?如果出了什么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回来,倘若这事声张出去我唯你是问。”
鸾鸾郡主不得不沉下声警告,随即从福安堂的后门走出去,躲过前面护卫的视线。她先四处找找,终于在陰暗的夜色下看见那抹缓缓而行的身影。
“等一下。”她拎起裙襬快步走近他。
尉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很惊疑这样的千金之躯为何要追他而来,而且还是一个人!
“你”他瞇起眸。
“听说你娘受伤了?”她轻声问道。
“呵,小老百姓受伤干你何事?”这些官家大小姐,难道就这么闲没事做?
“这位大夫虽有医术却无仁心。”她从腰间拿出一只荷包“从这里往西约五里处有间百草堂,那位才是真正的好大夫,只不过他如今以炼药为主,不再为人治病。你拿这给他,他会破例医治你娘的。”
尉骏疑惑的望着她许久,才问:“既然那位才是真正的好大夫,你又何必去福安堂?”
“很多事不是那么简单,我有我的苦衷。”对他笑了笑,她正欲转身,突地刮起一道强风,竟将她覆脸的面纱给吹落,飘往尉骏的方向。
倏然回首,她正好见他伸手将面纱抓进掌中,心慌之际急喊道:“还我。”
尉骏抬起头,对上她那张姣好妍美的脸蛋,发现她约莫及笄的年纪,正值青春美貌之际。就这么凝望她半晌之后,他才将面纱还给她,可始终移不开胶着在她小脸上的目光。
一接过手,她便迫不及待的将面纱系回脸上,但已被他瞧见了脸孔,教她非常惊慌。
“对了,将这只荷包直接交给那位大夫吗?”他只能姑且一试了。
“是的。”鸾鸾郡主说了这句话后便返回福安堂。
眼看她离开后,尉骏转头看看受伤的母亲,立刻快步往西行寻找她口中的“百草堂”
老天保佑,他顺利的找到百草堂,却发现这不过是间茅草屋。
茅屋前有座大院子,上头晒满干草,果真像是炼药之处。
再看看手中的荷包,样式非常简单质朴,普通的布面,上头绣了处楼角,楼角西方有一弯黄澄澄的月亮,压根不似官家小姐所有。
“大半夜的,有事吗?”突然,屋内传出声音。
“在下是来求医的。”尉骏转向声源。
“这里没大夫。”对方沉声道。
“没大夫?”他心一沉,随即想起那位郡主所说的话“可是有位郡主要我过来找大夫。”
“郡主?”茅屋内的人沉吟半晌才开口“她可有交代你什么?”
“有,她要我拿一只荷包给你。”尉骏接着又道:“我娘就快不行了,倘若你是位大夫,希望你能大发慈悲救我娘一命。”
“唉,怎么就是躲不过呢?你进来吧!”茅草屋的门倏然开启,尉骏见了立即背着母亲进入。
只见一名白发男子坐在里头,在油灯照耀下,可以清楚的发现虽然他头发斑白,可容貌却未及三十。
“荷包呢?”男子瞇着双眸问着尉骏。
“在这里。”尉骏赶紧将荷包递上。
男子看了眼就转向他娘,未等他说话就道:“失血太多又伤得太深,可以救回一命,但视力可能无法完全回复。”
尉骏心一痛,听他这么说之后随即跪下“如果你可以救我娘一命,要我来生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都怪他,在练习放针器时没察觉到母亲走了过来,不慎射中她的双眼,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能救娘一命。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
“但是我付不起太多银两。”这是他最莫可奈何的。
“呵,我有说我要银两吗?”白发男子摇摇头“我是看在那只荷包的分上才答应救人的。”随即将搁在桌上的荷包还给尉骏“这个拿回去。”
“可是她说给你”“既然她交给你就是你的了。”白发男子为他娘把了下脉“明儿个午后你再过来,现在起我得专心医治她。”
“那好吧!我明日午后再过来,还请大夫尽力救我娘。”尽管不放心,但他也不希望自己妨碍了大夫的诊治,带忧的眼神又深深望了母亲好一会儿才离开。
走出茅屋,望着漆黑的夜空但愿明日过来可以看见母亲已然清醒的模样。至于双眼,不管娘的眼力能不能回复,他都会永远当她的双眼。
半年后。
陌桥村是一处依山傍水的优美之地,依着瑁西山、傍着庐东河,河上唯一一座连系外界的木桥叫作“陌桥”
此时站在桥头修补桥面的尉骏看看突转陰暗的天空,忍不住喃喃自语“奇怪了,才初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天色?”
才刚说完,天际便划过一道诡谲的光,接着便是轰隆隆雷声大作,看来就要下大雷雨了!
虽说春雷并不罕见,但是此时的天色怎么看都觉得诡谲,怪异得令人浑身发毛。
尉骏看看桥下原本平静的水面似乎起了变化,水流慢慢变得湍急起来,他不禁又看向山上,山头已覆上一片阒沉,可见山上已开始下大雷雨。他二话不说的拿起工具,得在雷雨落下之前将桥面铺好,免得村民没有路可回家。
半个时辰之后,天空果然下起雨,而他也及时完成桥面的修补工作,确定无虞之后,他便扛起工具袋趁雨势未转强之前赶紧返回瑁西山腰处的家中。
才走进木屋里,就听见娘轻声问道︰“是骏儿吗?”
“娘,是我。”母亲自从半年前受伤后,虽经过治疗救回一命,却无法挽回眼力,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也是从那时起,尉骏便带着母亲来到陌桥村定居,并在山腰上盖了间木屋,为的就是要给母亲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桥修好了?”她摸进灶房将几盘简单的菜端了出来,动作娴熟,已经摸透屋子里的摆设。
“修好了。”尉骏放下工具袋,看着桌上的菜肴“娘,婆婆没过来用饭吗?”
“是你回来晚了,她已用过回后面房间去了,这些是我再热过的。”他们口中的婆婆是一位孤苦无依且不会说话的老人家,数月前山下尼龙河发生水患,婆婆差点丧命,幸而被尉骏救了回来。
“那就好。”
感觉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母亲尉氏笑说:“改明儿个娘再给你加菜。”
“加菜?不用了,这样我已很满足。”
“那怎么成?是你二十二岁生辰哪!”尉氏空洞的双眸凝注在他脸上“只可惜娘的眼睛愈来愈糟,已无法看清你现在的模样。”
听娘这么说,尉骏放下筷子坐到母亲身侧,拿起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您现在就可以摸摸看我的样子。”
尉氏微笑的伸出另一只手,慢慢触碰着他脸上每个棱角、每道痕迹,细细地将它烙印在脑海中。
“我儿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憔悴了些,可见这半年来让你躁劳辛苦不少。”她百般心疼地说。
“娘,这没什么,再说我喜欢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为母亲夹了些菜,又把筷子放进她手里“趁热吃吧!”
“那就好。”尉氏弯起嘴角吃了口饭,接着又问:“这半年来怎么不见你练武了?你不是喜爱武术?”
“不练也行,干活一样可练身。”他表情变得淡漠。
“是不是因为娘?”她叹口气“是娘不好,突然闯进你练武的地方才会受伤。如果是因为我这双眼睛让你放弃练武,娘会愧疚一辈子。”
“不是的娘,我只是──”
“如果不是,那就继续练武,娘喜欢看我儿飞高俯低的影子。”因为他爹也是武艺高强的男人,她不希望他不如他爹。
“是,我会的。”为了让娘高兴,他只好先答应了。
“那就好。”尉氏虽然已年过四十,但依旧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充满礼教与贵气,想必过去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为何现在却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
“娘,那您呢?还想着他吗?”尉骏知道母亲每当一人独处时,总爱痴望前方,静静沉思,这情况似乎在她双眼受伤之后变得更频繁了。
他更清楚,每当母亲凝神之际,就是想念他爹的时候,只是她从不曾对他提及他爹是谁,而他又为何从母姓?几次问起她总是转移话题,之后他便不再问了。
“不想了,娘想的是你。”她微微一怔。
“想我?为何?”
她好想告诉他,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愧对他,每当看着稚儿那张无辜可爱的脸庞,她的心就泛疼。如今儿子长大了,她没能帮他负担家计,却让他扛起更重的担子。
“是娘对不住你,没有能力让你过更好的生活。”她只能这么说。
“娘,我从没这么想过,您就别再想了。”他轻拍母亲的手“如今我有娘在身边,非常的满足,您一定要多吃点,保重身子。”
“好,娘会的。”她半闭着眼,给他一抹微笑。
轰──轰──
外面划过可怖的闪电光影,接着雷声大作,下起滂沱大雨。
“怪了,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况且白天还有阳光呢!”尉氏因为眼力不好,只能侧耳聆听。
“是啊!这雨似乎带有不祥的气味。”尉骏半瞇着眸看着外头,嘴里喃喃说出这句话。
雨势愈来愈大,雨水打在屋顶上更教人心惊。
岩宫,同样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除了雨声之外,还有阵阵的哭嚎声,是如此哀恸、伤心。翌日一早,宫内到处升起白幛,原来久病未愈的皇上于昨晚驾崩了!
而昨晚那场大雷雨彷佛是老天在哀悼皇上的死。
消息传出,举国哀伤,帝京百姓们在得知此噩耗之后,均于门外向宫廷的方向哭泣跪拜。
“皇上”宫里的娘娘、嫔妃、皇子、公主与二品以上大官都聚集在皇上寝宫前,男的低首不语,女的则俯声痛哭,气氛哀凄逾恒。
“皇后,您别哭了,您已跪了整整一天,小心弄坏身子。”嫔妃们合力将皇后扶起。
“皇后,您要节哀呀!您还得主持皇上的后事。”宫中大臣江森上前说道。
“是,我知道。”皇后拭了拭泪。
此时,一道哭喊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我的皇兄呀!您怎么可以走得这么急、这么早呀!”
闻声,众人无不让开身,只见“庆封王爷”齐城风动作极大的挥袂跪在皇上的遗体前哭嚷着“您就这么走了,四位皇子年纪还这么小,您怎么舍得撒手而去。”
大伙看着他这副痛哭的模样,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尤其皇后娘娘更是板着一张脸,因为她太清楚了,这根本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庆封王爷,您别太激动。”江森上前道。
“你要我怎能不激动,他是我的亲哥哥呀!”齐城风大声道:“皇上驾崩,国家不能一天无主,可大皇子单纯不足以治国、二皇子也不过才十二,更不可能掌理这么大的国家而今唯有我能接下这位置。”
“皇上遗诏里写得很清楚由二皇子即位,并让杨王左右丞相辅佐二皇子。”江森瞇起眸,随即转向杨王两位大人“您们说是吗?”
“这”只见两人敛下双眸,往后一退,可见早已被齐城风收买。
“你们但说无妨。”齐城风捻须一笑。
“我们也赞同庆封王爷的意见。”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下一刻寝宫外的岩林军全都举起武器对着江森与在场的数名后宫。
“难道您要造反?”江森望着这些人,一边护着皇后与嫔妃娘娘们。
“我这叫造反吗?这是天意,你们这些女人如果不顺从,那我只好将你们一个个丢进冷宫。还有你江森,倘若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会留着你也是因为看重你的才干,可不表示会任你胡来。”
由于齐城风不但身为庆封王爷,而且手中握有兵权,以往他在皇上面前总是唯命是从、恭敬有礼,可私底下却坏事做尽,加上皇上的宠信,于是造就他大胆的行径,继而集党结派,形成目前的局面。
江森瞪大眼,虽然早知道他心术不正,却没料到他会有篡位的野心!
眼看皇后娘娘还在他手上,他只好忍辱负重、不再多语,以保住娘娘与几位皇子的性命为要。
数日后,江森才发现事与愿违,娘娘们一一被打入冷宫,而几位皇子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被恶意栽赃、指控叛乱,遭流放边疆。
“连江,我要你去杀两个人。”坐上大位后,齐城风还顾忌着一个人,于是将他最倚重的府邸护卫连江找来。
“皇上请吩咐。”连江拱手道。
“二十多年前我皇兄托我将一名叫尉玉娴的女子弄出宫,当时她腹中还怀有我皇兄的孩子。”
此话一出,只见连江呼吸一窒,狠怞口气。
“宫里的几位皇子都处理掉了,绝不能放过他外头的野种!”齐城风露出邪恶的笑“皇上驾崩,我猜想那位对皇上死心塌地的尉玉娴定会回来帝京,所以你们只要密切留意京里的情况,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
齐城风心狠手辣,定要赶尽杀绝。
“是,属下这就去办。”连江眉心一蹙,即便不愿也只能领命离去。当他走出大殿时,还可以听见齐城风猖狂的笑声。
果不其然,就在尉玉娴得知皇上驾崩当天,就哭着要儿子尉骏带她返回帝京。此时此刻她心底充满悔恨,恨自己不该离宫,不该离开他,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他们的永别。
才住进客栈,见母亲疲惫的模样,尉骏倍感心疼。
“娘饿了吧?我去楼下让店小二送碗面上来。”赶了几天路,娘必然是又饿又累。
“不,我不想吃面,刚刚路过马长巷时闻到那窝窝头的味道,好怀念。”尉氏喊住他,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她曾与他的爹一起在那儿吃过。
“好,我去买窝窝头。”他轻轻拍了下母亲的手,这才离开客栈。
来到马长巷,他看着周遭的景物,虽然已半年没回来了,但由于从小在这里生长,他对这里的一景一物再熟悉不过。
来到熟悉的摊子前,他惊见一位眼熟的姑娘身影,而这时候她正好转身,就在两人对视的剎那,他立刻认出她!
“你”她不是郡主吗?怎么会这身打扮独自一人来买窝窝头?
姑娘同时面露惊疑,她并没忘记他,当时夜幕中他那张俊魅好看的脸令她印象深刻,这段时间她偶尔还会想起此事,可是她现在不能认他。
避开他那对逼视的眸光,她转身欲走。
“姑娘,请留步。”尉骏喊住她,直见她停下脚步才走向她,望着她手里所捧着的窝窝头“那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不难看出她捧着窝窝头的手有点无措的不知该摆在哪儿。
“是你介绍我到百草堂,虽然我娘的双眼无法恢复眼力,可总算救回一条命。”这事他一直挂在心上,总想着该如何当面向她道谢,但不知她的姓名也不知她住哪座府邸,要找人并不容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并没介绍你去任何地方。”真糟,为何要在这里遇见他呢?
“你是想隐瞒身分吗?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尉骏勾起嘴角“原来堂堂郡主也会喜欢吃窝窝头。”
她故作懵懂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看我这身穿着,你就该知道你认错人了。”
“哦?难道这不是你的乔装?”尉骏勾视着她好一会儿,扯着笑又道:“刚刚已经说了,我不会说出去,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
这位郡主还真有趣,以为他的眼力有问题?还是记忆错误?即便半年的时间不算短,他也不可能将救命恩人给忘了。
况且,光是那夜在她面纱落下的第一眼,他已被她的美给摄了心,至今不曾或忘。
“我并不紧张,而是既非事实,我没必要承认。”落下这话,她像是逃走般,迅速转过身。
他勾起唇角,望着她紧绷的身体,扬声道:“那只荷包他没收。”
果不其然,走掉的人儿去而复返,站在他面前微蹙着眉问:“现在在哪儿?”
他并没回答,而是低首轻笑出声,那笑容就如同他那头不羁的黑发般在她面前放肆的飘扬着。
“不过一只荷包你就不打自招了?”尉骏勾魅着她纤丽的容颜,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更加亭亭玉立,虽然现在的她没有华服衬托,少了郡主的架势,但也平易近人多了。
而尉骏也不是不识趣的直想缠着她,而是想见她一面不易,他只想多留下一点回忆。更何况,她的坚决否认让他觉得太造作,这才想尽办法想揭穿她。
然而,更令他好奇的是,郡主爱吃窝窝头又不是什么可耻之事,随便派个丫鬟来买就成,何必亲自穿着布衣出府买?
“你!”她还真快被他给逼疯了,咬牙半晌才道:“还我。”
“什么?”他明知故问。
“当当然是荷包了。”若不是看在他当初背着他娘遍寻大夫一片孝心的分上,她才不帮这种人呢!
“很抱歉,我没带在身上。”他一对剑眉撩起,看她那副珍惜的模样,便道:“或是说个地方我好拿去给你。”
漂亮的五官立刻掩上无措,她一对小拳头紧紧一握,内心彷佛正在挣扎,又看看他衔着吊诡笑容的脸庞,于是道:“那那就算了。”
“我知道我进不了王府,也没意思进去,只要你告诉我在哪儿,我可以把荷包交给门房。”尉骏知道这荷包对她必定别有含义,再说当初她愿意拿荷包出来帮他,他该感恩才是。
于是他收起玩笑的心态,认真的提议,可是她依然做出迟疑状,他忍不住又道:“你放心,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会将它包裹好,不会外露的。”
她真的没料到他会设想的这么周全,但是她又怎能答应?毕竟王府不是普通地方,且她现在已不住在王府,而是戒备森严的王宫里。
“不必了。”她仍然拒绝他。
“呵!”他摸摸下巴,轻声笑问:“怕我今后纠缠上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摇摇头,她的确没这么想过。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还不至于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他俊逸的脸上轻逸出一丝笑痕。
“你怎么说这种话?”她眉心一蹙。
“我说什么话了?”他脸上扬起戏谑的笑“莫非在郡主面前不能提到**两个字?”
他从没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胡说八道,而是他从没见过这么拘谨又小家子气的郡主,所以故意闹着她玩,没想到愈闹愈有兴趣。
她倒吸口气,掩着脸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逗你了,郡主看来就要火冒三丈了。你走吧!我会帮你保存好荷包,若他日有缘再见,我会将它还给你。”他回复正经道。
咬咬唇,她也没回答他好或不好,锁着眉心望他一眼后便快步离开了。
这趟出门,她不仅懊恼着遇上这么一个人,更不懂白大哥为何不收下她的荷包,难道他忘了那是他教她刺绣的吗?
见她远离后,尉骏撇撇唇,旋身去办他的事。
买了窝窝头,他趁热拿回客栈,由于他们能付的房钱少,只能住最后面靠近马厩的房间,还得忍受难闻的马粪味儿。
走进屋内,尉骏却见一名黑衣人待在里头,而他娘已倒卧在地。
“娘”尉骏心一提,立即奔向母亲,惊诧看着娘倒在血泊中!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害我娘?”尉骏瞇起一双厉眸,难忍悲痛的一步步走向他。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握住剑柄,将剑锋指着他的心窝。
尉骏再低头看了眼动也不动的娘,一股恨意瞬间充斥胸臆间,随即从靴内怞出一把护身短刀“想杀我是吗?那好,我正要为我娘报仇!”
说完,尉骏立刻冲向对方,黑衣人左闪右躲,避开他的攻击。
眼看尉骏出手愈来愈凌厉,黑衣人下一刻便从窗口窜出,而尉骏也毫不迟疑地追去。
两人在无人的后山疾速飞驰,直到京西口的山脚下,黑衣人火速往上逃,尉骏瞇起眸望着他的背影,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改变方向,绕往另一边。
不一会儿,尉骏终于堵住他的去路,冷着嗓说:“这座山我再熟悉不过,你别想逃走!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为何要杀我娘?”
黑衣人依然不说话,而是高举剑把一步步逼向他,直到他面前数步之遥才道:“等你死了再去问当今皇上。”
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尉骏挥剑,尉骏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之快,再加上自己有半年未练功,手法生疏下一步步被对方逼向崖边。
“当今皇上是谁?”除了岩宫内,外头百姓尚不知宫中闹内乱篡位之事。
“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罗王吧!”此话一出,黑衣人单手在尉骏胸前与背后连击数拳,最后在他肩胛处刺入一剑,直见他整个人往后坠落崖底,那把高举的染血剑才徐徐放下。
同时,黑衣人那对炯亮的眼底酿出点点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