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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是一年春华之时。
时已至三月,仍是寒意未退。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云岚界地广人稀,广袤的大地上却已经悄悄披上了新绿,生机勃勃。不远处山坡上,一片桃树林在料峭的春寒中伸出斜逸的枝杈,点点桃花悄然爬上枝头,将这仍有些凝素的修界点缀上些暖意,煞是喜人。
印无拘御使着飞剑划破长空,不经意间低头看了那么一眼,却被地上那点点嫣红吸引了目光,不由有些怔忪。
虹落峰顶的屋前也种着这么一颗桃花树。那桃树也不知栽了多少年。印无拘只知道,从他记事起那桃树便已经在那院子里了。
他尚且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桃树便已长得极高,虬结的树根蜿蜿蜒蜒,横逸的枝丫高高的,似乎直直窜进天空里。许是长在了明台山这样灵力浓郁的修者仙府,就连这么一株桃树也比普通桃树要高状许多,这桃树足有数丈高,粗壮的树干足要两人合抱。每年初春时节,一树桃花开时,灿若云霞。
印无拘尤记得,林慕一常常贪恋春光,便卧在树下的软榻上看书。林慕一身上常年带伤,体质偏寒,即便是再初春时光也披着一领裘袍,却多半时候都抵不住融融的春意,在那株桃树下睡着,被纷纷扬扬的落蕊铺满肩头。
回想到这些,印无拘不由眼神暗了暗,抿起下唇,这让他本就薄得过分的唇更显得线条冷硬起来。
他不由催动脚下飞剑,更快地朝着明台门的方向飞去。
“大师兄!”他身后几名弟子见他又加快了速度,忙叫了一声,也跟了上来。
印无拘微微侧头,却并没有慢下速度。
自十年之前乌墟幻境关闭之后,印无拘自乌墟幻境的高阶区域之中带出的数件灵植药草品级自然要高出中介区域许多,轻轻松松便赢得了门派弟子大比,自然也坐上了明台门首席大弟子的位子。再加上印无拘这十年来修为又有精进,以他这般年纪,已有了元婴中期的实力,可说是千年不遇的奇才,慢慢地在云岚界也闯出了名头来。
而以他这般资质,自然是明台门十六代弟子之中的翘楚,在门中也渐渐树立起了威望。
再加上这些年来,印无拘身量渐渐长成,原本还有些青涩的面容愈发坚毅,身形高大,少年时尚且爱说爱笑,性子不免有些跳脱,如今却性子却越发的沉稳,脸上笑容也少了。门中弟子常说,大师兄沉下脸来的样子竟有掌教真人几分气势,就好似他其实应该是掌教真人座下弟子一般。
几名弟子互看一眼,见印无拘面色冷硬,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便不敢造次,只得也踏着飞剑追在印无拘身后。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悄悄说道:“大师兄何必如此着急?虽说是掌门传唤,但也只说有事相商,并未急招。大师兄竟如此心急,那淮雍之国虽已事了,但还有些首尾未处理干净,大师兄就急着回来,只让陈师兄带人留在淮雍之国。”
“师弟此言差矣。”听到那名年轻弟子如此说,另一稍长些的弟子皱了皱眉,接了话茬,“大师兄的师父生辰在三月,每年这个时候大师兄都要赶回明台门去给他师尊祝寿,不管手上有多重要的事也都要往后放。这次淮雍之事实在有些棘手,这才耽搁了些时日,以如今看这时节已是有些晚了,大师兄这才匆匆赶路回门中。”
听他这么说,那名发问的人,一名名叫奚文川的年轻弟子这才一副恍然的模样。
这奚文川刚刚拜入明台门不久,对门中诸事所知不多,此次还是第一次跟着大师兄前往凡间界料理事务。只是他对印无拘的实力十分叹服,对这个冷冰冰、气势十足的大师兄也是又敬又畏,这时听得了解释,便也不再多嘴。
那名做着解释的年纪稍长些的弟子——正是一直追随印无拘左右的凌天禄,说完也不由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领头的印无拘。
前头的印无拘也不知听没听到身后众人的低语,连头也没回,只是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见印无拘显然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一行人便也不再多话,只是跟着印无拘往明台门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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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一行人便已远远地望见了明台门的山门。
明台门是云岚界六大门派之一,这些年来人才辈出,竟隐隐有六大门派之首的架势。门派传承数千年,整座山门巍峨大气,映着远处云山雾绕的明台山,看上去庄严肃穆,仙气缭绕。
只是此时那山门前却隐隐传来喧闹之声。
印无拘皱了皱眉,催动飞剑赶了过去。
只见高大的山门前已聚集了不少人,一行明台门的外门弟子都把兵器握在了手中,正对着对面一人怒道:“我明台门岂是你这种闲杂人等说进就能进的!”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似乎根本就不把那些外门弟子放在眼里。只是明台门毕竟是传承数千年的法修门派,山门处的门派法阵着实厉害,那人却也拿那法阵无可奈何。
印无拘心下一顿,已猜知那来扰事之人的身份,跃下飞剑,还是扬声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听到印无拘的声音,本已将那人团团围住的外门弟子这才发现有人走近前来,忙转头看去,见竟是数月前带人外出的大师兄回来了,忙一面行礼,一面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来,自然将那原本被围在当中的人露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材颇为高大,似乎比印无拘都要高上几寸,只是看上去却颇为落魄,一身玄色衣袍破破烂烂,衣角处还有些脏污,蓬乱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胡须虬结,将整张脸都遮了去,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年纪来。
然而印无拘却识得此人,见他又来明台山前扰事,忍不住拧起眉头:“又是你?”
那人却是一见印无拘,登时便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般,连脸上的毛发都似乎由于愤怒竖了起来,怒道:“是你这言而无信的无耻小人!”他声音听上去也极为嘶哑难听,一面吼着,一面就朝着印无拘扑了过来。
印无拘狠狠皱起了眉头,脚下步子变换,微微侧身,堪堪错过那人攻过来的一掌,随即翻手一掌拍出,正迎上那人袍袖中窜出的一条火龙。
不过这么一句话的时间,两人竟已交上了手。
此时凌天禄一行人才堪堪赶到,见只这一会儿功夫,印无拘竟已同人交上了手,忙也纷纷跳下飞剑,却不敢凑上前去,只同守在山门口的外门弟子站在一起观战。
只见那黑衣修者看上去颇为落魄,实力却是极为强悍,同印无拘竟是斗斗得难分难解。
“这人是谁?好生厉害,竟能同大师兄斗得不分上下。”奚文川在旁看着两人斗得激烈,一道道灵力剧烈地碰撞着,发出阵阵巨响,飞溅的灵力卷起飓风,他们一行人站得老远还被这风刮得衣袖翻飞。
凌天禄心中暗暗说道,哪里是不分上下?分明那黑衣修者隐隐占着上风的。心中虽这样想着,凌天禄还是开口说道:“这人不知是何身份,也不知是何来历,常来我明台门寻事,一年总要来上那么两三回的。不过他最多也不过元婴巅峰期修为,还不足为惧,以他的实力,根本撼动不了咱们山门处的门派阵法,掌教真人也曾出手教训过他,但他每次负伤而去,过不多久却还是锲而不舍回来扰事。掌教真人见他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奚文川闻言点了点头,又想起方才那人口中的话,又奇道:“听他所言,似乎认得大师兄?”
凌天禄摇了摇头:“谁知道?他似乎同大师兄有些过节,若是大师兄不再还好,若是大师兄恰巧在门中,每次同这人撞上,两人都要大打出手。”
奚文川一面看着不远处大师兄和那黑衣修者打得地动山摇,一面又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大师兄和这人谁厉害?”
凌天禄笑了笑,道:“两人各有胜负吧。”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大师兄似乎也知道这人来历,想来掌教真人心中也有数,这才放任这人一趟趟来山门处滋事。只是大师兄和掌教真人不说,咱们也无从得知。”
奚文川仍是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又转回头去看着远处仍斗做一团的两人。
那黑衣修者果然有几分本事,此时显然已经占了上风,印无拘一个躲闪不及,被他袖中火龙狠狠咬在了肩头。
登时印无拘被火龙咬住的右肩衣袍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烤着他一侧面颊,连他束得整整齐齐的鬓发都被火考的有些卷曲起来。
印无拘抿着薄唇,竟不躲避,反倒右手翻出,一把抓住那条火龙,登时只见炙热的火焰沿着印无拘右手蹭蹭蹭地便窜了起来,将他整条右臂都吞没进去。
一旁观战的明台门弟子见到这情景,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而被火焰吞噬了整条右臂的印无拘却仍是面不改色,右手仍是紧紧抓住那火龙不放,左手却飞快地捏了个法诀,登时一道泛着紫光的雷电从虚空之中形成,直直朝着那黑衣修者兜头劈了过去。
那黑衣修者被印无拘抓住火龙,一时间竟退避不及,被那雷电劈了个正着。一时间,只听一声惊雷炸响,将那黑衣修者轰得头晕眼花,被那雷电震得生生后退了几步,这才堪堪站住。
那黑衣修者踉跄了几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知道自己已被印无拘惊雷所伤,今日怕是从他手中讨不了好去,只得呸地吐出一口鲜血,又骂道:“卑鄙小人!”
印无拘虽一招逼退那黑衣修者,自己却也并不好受,整条右臂都被火焰吞没,灼热的火焰一直从手掌蔓延至肩头。他咬紧牙关,忍住被烧灼的剧痛,催动体内灵力,右臂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灵力轰然而出,整个右侧袍袖被这灵力震碎,带着翻滚的火焰化为灰烬,露出一条□□的手臂,被火焰烧得伤痕累累。
印无拘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气息都没有丝毫紊乱,沉声道:“言而无信的难道不是你?当初是你亲口答应绝不来寻我明台门的麻烦。”
听到印无拘这话,那黑衣男修登时火冒三丈,嘶声骂道:“你若遵守诺言,我又怎会毁约?还不是你食言在前!”他这话说完,似乎也不屑于同印无拘在这里打嘴上官司,也知道今日又是无功而返,只又骂了印无拘一句,便匆匆离去了。
印无拘挨了骂却也并不着恼,他这些年挨这人骂也是寻常,见那黑衣修者离去也并不追赶,只眼睁睁看着人离去,这才转身又往山门处走来。
“大师兄!”此时一直守在山门处的明台门弟子们也忙迎了上来。
印无拘挥了挥手,拒绝了凌天禄想帮忙查看伤势的好意,只是从乾坤袋中又取出一件衣袍披在身上。
“走吧。”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带着众人踏入了山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