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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陵只顾着看他们两个吵架,手上拿着的一串烤鱼差点凉了还津津有味的只顾着乐。元清章无奈的把他手上的鱼接过来,一条一条的撕了肉送进他嘴里,手指还别有心机的摩挲两下肖想许久的水润润唇。
林思嘴皮子利落,那是当年和天幕山最厉害的诡辩家公孙愁辩论也不分上下的人物。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且无心学习诡辩一道,只怕现在也是个不输公孙愁的诡道人物。弹云干实事比嘴皮子利索,强硬着说了两句,终究是拜倒在强大的诡辩之下,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的看着林思站在下边耀武扬威的神气。
不过……弹云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虽然他对付不了这个偷奸耍滑的小子,但是他们主子已经把这小子的主子给拿下了。看那彼此浓情蜜意的样儿,可不比他们两个之间的斗嘴还要来得痛快吗?
林思神清气爽的抖了抖眉毛,刚想和自家公子炫耀炫耀,就看见那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男人一脸色眯眯的揩他们公子的油。林思气得连元清章是静安海当家的身份都忘了,怒气冲冲的蹬蹬蹬的几步就上前把陈陵拉出来放在身后,一双眼睛不善的盯着他,“元当家的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家高手,掌管天下秘闻,多少豪杰恨不能与当家您义结金兰,鞍前马后。我们家公子不过是一个还未出师的寻常江湖剑客罢了,有个剑宗宗主徒弟的身份也不过是名头上好听罢了,对您没什么切实的好处。还请元当家的放我们公子一条生路,就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先前照顾我们公子的情,我们领了,待到日后禀告宗主大人之后,自然会有重礼送上。”
火光照映在元清章坚毅锋利线条的脸上,忽明忽暗的火光把一双暗水沉渊的眼睛映照得越加深邃神秘。一身玄色配紫色的衣裳长长的铺展在地上,用银线绣制的繁复花纹迤逦流淌在衣摆上,被火光撩拨的不住流转着璀璨流银的光芒。
他就这样优雅的撕扯着鱼肉慢慢的填进嘴里,分明是和他们一样的吃东西,却怎么看怎么有股子高高在上的蔑视之意。
元清章根本不想搭理跳着脚叫嚣的林思,若不是因为他是阿陵身边陪伴长大的侍从,只凭他犯上这一条,他就是立时把他打死也没人能说出他的不是来。
“我不许你计较,只因为你是阿陵身边得用的人,且你方才这般无礼叫嚣终究也是为了阿陵好。”元清章把手上插鱼的签子规规矩矩的放在陈陵扔下来的签子旁边,看着两根木头签子并排的放在一处,像是相依相偎的夫妻,唇边便划出一抹欢喜的笑意。
“若是再有下次,就算你是陪伴阿陵长大的忠仆,我也不会轻饶了你。我和阿陵两心相悦,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元清章不看气得脸色通红的林思,目光尽数落在他严严实实拦着的陈陵身上,笑意妍妍的温声道:“阿陵过来,你昨夜就没休息好,今日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日,该好好休息才是。”
林思梗着脖子的不许陈陵过去,就更加惹得元清章的脸色深沉如墨,冷测测的盯着他,嚣张磅礴的凝练气势宛如追魂锁链一般勒得他透不过气来,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不住滚落下来,泅湿了脖颈上的褐色衣领。林思心里害怕得要命,但是还是强梗着脖子的不肯退缩一步。今儿若是他退缩了,保不齐明日他们公子就要被这个花心萝卜给抛诸脑后,到时候得不偿失,还要被天下人耻笑。他的公子世无其二的高洁疏朗之人,怎可能斗得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诈小人。
陈陵被林思好好的保护在身后,严严实实的用自己不算坚实的脊背护着他,和上辈子一样。一样都是把他护在身后,即便是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敌人,就算是可能是会要了他的性命,也从未退缩过。可是分明他自己就是个最好享受的人,平日里跟在他身边也尽可能的是找了安逸舒适的地方安置,用的东西虽比不上他的,但也是仆役中的头一份儿了。
“好了,知道你武功高强,可不要再难为我身边的人。”陈陵安慰的拍拍林思的肩膀,推开他自己走出来,在林思不赞同的目光中往元清章那边走过去,“林思是伺候我的仆人,可在我心中他和我的兄弟不差什么了。你就算是要测试他的忠心,也不用这般用威压恫吓人。”
陈陵不赞同的朝元清章摇摇头,元清章痞笑的一摊手,从善如流的把身上的威势收了回去,安静的缩在后头看着陈陵耐心温和的向那个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慢慢的解释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他是互生情意,没有什么他骗我诱哄我的,都是我自愿的。”陈陵抬手把林思要出口的反对压回去,眼眸中是不容错辩的真心,“我知道你关心我,生怕我被他骗了,到时候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只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就算是到时候到了师傅面前我也是这般说。”
林思眼皮抖了两下,若说先前他还能理直气壮的对着元清章叫嚣,但是现在对着陈陵,他却不能重现当时的威风,只能不甘不愿的勉强点头应了。看着陈陵依旧坐在元清章旁边和他说话,背过身子愤怒的瞪了一眼满面春风的元清章,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盯着这个薄幸人,万不可让他伤了公子。
第三十八章:刺客
夜晚的风喧嚣寒凉,吹得帐篷都有些摇摇欲坠,旁边长成一片的桃林有黑影倏忽飘过,挂落几片还未长成就快要颓靡的花瓣。
漆黑一片的帐篷里有幽暗的香气弥漫,规规矩矩的隆起的两个鼓包动了两下便安静不动了。不同寻常的静默了片刻,那帐篷被栓紧了的门帘轻巧的翻飞两下,一缕黑烟鬼魅一般的飘进来,下一刻便就看见一个瘦削的黑影站在床前,手上无声的露出一抹寒芒,雷电一般的眨眼间便狠厉的插进隆起的鼓包里。
只是刀锋划过的触感并不是血肉撕裂的平滑,而是棉絮一样的绵绸钝感,让黑影顿感不妙的立时便想要逃走。只是刚刚转身就见黑暗中一道锋利如星的剑光自眼睛眯缝的瞬间流星一样的闪过,尽管黑影极为迅捷的闪身避让,手臂上还是被划破了一刀。粘稠的血液被劣质的麻布衣裳吸收,看不出血液的鲜红,只剩下铁锈味儿的腥气在帐篷中飘散。
蜡烛暖黄色的光晕把漆黑的帐篷点亮,陈陵柔和偏秀丽的脸被火光照耀得更多了几分善意的温和。他把手上的烛台放在凸起来的一块还算平整的,被当做桌子的石头上。身后站着和他睡在一处的元清章,十分惬意的抱着他的腰身,下巴陷在他的肩窝处。只是在看向黑影的时候悄然间的射出一道阴冷的暗光。
“不知道先生漏夜前来,所为何事。”陈陵温和有礼的冲僵直着身子的黑影颔首,眼眸里似有一星湿润的水泽闪过,把那双浅黑色的眼睛柔润得越见柔软。面上的笑意不像是面对一个令人为之厌恶得斩杀的刺客,倒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风雅好友。
黑影并不搭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若不是烛光照映出明显的影子,还当是陈陵自己在自言自语。
铺在厚实的竹垫上的铺盖隆起的鼓包被陈陵揭起来,露出里头放的一团团起来的棉布衣裳。
“阁下身法灵活轻捷,手法也甚是很辣果决,手上的匕首也并非凡品,不是什么寻常杀手组织能培养出来的人。若是阁下不介意自报家门,还请阁下明白告知,你究竟出身何地,为何三更半夜的要来刺杀我。”陈陵抬眼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仿若柱子一样的人,慢慢的掀起一抹笑意。
“你不想说?那也无妨,我来告诉你,你的身份。”陈陵把手上本就是用来装深沉的茶杯放下,精致的青瓷杯子在石头上磕出一声短促的脆响。
“我们刚刚出禹州城门的时候,你就跟着了,你跟人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是这份心性却叫人佩服,一直隐忍着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才动手。”陈陵不甚真诚的抚掌拍手,赞道:“假以时日,想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吧。虽说,这事业并不叫人钦佩称赞。”
黑影仍旧不为所动,似乎并不为陈陵冷漠的贬低所愤怒生气,但陈陵敏锐的看见规矩的放在腿侧边儿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
是人就会有软肋,只是有的不为人知,有的故布迷阵。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是不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弱点,有这么俊的功夫,还有这老辣的刺杀手法,怎可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人会有的东西。既然他们要故意让他知道这是一个轻易就可以拿捏的刺客,那他倒不如坦然接受,顺了他们的想法,方不负他们的深情厚谊。
“我见过夜游宫的人,你们的手法如出一辙。这么多年了,也不曾见你们有何新鲜之处。”陈陵眼角飞出一抹骄矜的轻蔑,那张温柔可亲的脸竟露出几分讨人嫌的张狂骄横,“你来刺杀我,是为了你们的老前辈五十一?”
见刺客不应声,陈陵只当他是默认了这个理由,自顾自的说下去,“五十一刺探宗门消息,被被朔风长老下令关在暗牢中。听说他是你们教习师傅中的一个,你们这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无情人,竟也有这样热血情肠的时候,着实叫人……无端的有些感慨。”
陈陵蓦地冷了眼睛,森然道:“想杀了我替你们师傅报仇?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说罢,抬手间就是一道月华星辉的剑芒,在暗夜之中划出一道弯月状的锋芒。木呆呆的人这会儿倒是不楞了,迅捷的踮脚旋身避过锋利的剑气。
刺客的身影恍若一道烟雾,轻飘飘的,但是陈陵的剑光却也如流水一般变化灵动,剑光舞动之间已是毫不留情的在人身上割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且伤口上还附着陈陵内力震出来的剑气,可烧灼伤口,不是比他真气强横深厚的人帮着滋养调理,没有几年功夫,万不可能好起来。这也算做是他给他们派人试探的一点小小赠礼吧。
元清章没正形的靠着帐篷的一根承重的粗树干,眼皮子也不抬的靠着陈陵暗地里放了那刺客一马的让他在密密实实的剑网之下脱逃而出。在刺客飞身而出的时候,弹指便悄没声息的在身上留下一道阴冷的真气,悄悄地潜伏在心脉之中,到时候疗伤的真气与之相撞,即便到时候能痊愈,这过程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敢大着胆子故意往他枪口上撞,就要好好接受这后果。
第三十九章:甜言
解决了刺客,天际也起了一丝鱼肚白,林思揉着眼睛的赶忙从被窝里头爬起来要收拾东西做饭,才刚刚掀开帐篷帘子就看见自家公子早已经起来了,现在正站在溪水边儿上攀折一枝桃花。旁边站着的元清章没骨头似的拥着公子的腰身,眯缝着眼睛笑得轻佻又荡漾。
昨儿个公子已经和他说得清楚明白,若是他此时再去挑衅找事儿,只怕到时候就算是公子有心想要偏袒,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偏袒了。可他总不能相信元清章是真心爱护公子,天底下哪有不爱娇娘爱汉子的,纵然有那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新鲜罢了。
弹云麻着一张脸,捂着嘴巴非常不情愿的打了个哈欠,见林思还在那儿走神,本就怨气缭绕的眼中更是掺了森森的郁气。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看着是个吊儿郎当不靠谱的,睡着了就更像一个土匪一般。翻来覆去,从不肯有一刻的消停,不是把脚搭在他身上,便是呼噜磨牙声叠声响起。一晚上倒比白日里还要让人费心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