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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栋一单元703,男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取出一串钥匙,分出一枚直接严丝合缝插入孔洞。
房门一打开,右手边最近的是厨房,一股方便面的汤味,直扑鼻腔,男人皱了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残渣和袋子,橱柜挨个打开,能储藏东西的地方寻了一遍,居然没找到。
“无敌,找出来。”发号施令的正是侯三生,他指了指垃圾桶,相信凭无敌的嗅觉,自不在话下。
大黑狗何等聪明,主人一个眼神它都能领悟七,八分含义,没费功夫,快准狠的朝凉台跑去;这是一套装修精致典雅的大户型商品房,前后的凉台面积也不小,尤其是后面这个,差不多二十来平,现在只放了一台洗衣机,和一个白色圆形高脚桌,两张高脚凳,显得有些空旷。
无敌围着洗衣机转了两圈,又扭头看看主人,从尾巴摇晃的频率来看,相同气味的东西应该在这了。
打开洗衣机盖,侯三生差点没气笑了,一袋韩国辣白菜,一袋出前一丁,还有一袋打开过的统一香辣牛肉;几天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犹在眼前,让他唯一一点的小小宽慰是,这次对方还知道藏,说明多少在乎他的感受。
房间里的陈设和一天前别无二致,客厅很大,镂空文化墙里的液晶电视基本就是个摆设,她从来不看;正对面环形布艺沙发上方原本挂着一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换成了一副正方形半米见方名家书法,框子是黑色漆木做的,很大,很厚重,抛光的表面折射出水晶吊灯的缩影,两侧打上的自然光源,很丰富的覆盖了墙面上原先挂照片遗下的大片苍白。
两间卧室门依旧尘封如故,门把手上肉眼可见的落灰,他和她都没有触碰的勇气,不同的是,她不愿触景伤情,而他,则是不愿面对过去。
主卧的门开着,面积同样很大,榻榻米的波纹形地板,一面电视墙采用的紫色布纹软包,两边各镶的一米宽的落地镜,半圆形推拉衣柜,浅色木纹的书桌,双开门大书柜,落地小方柜,透明玻璃的圆盘电子秤,一米八宽的大床,还有一台很突兀的电动倒立机,躺在紫色窗帘的中间。
衣柜上方几个面积较大的方格里放的棉被,毛毯,和冬季的厚重衣物,基本没有动过,也只能去北方的时候才能穿,靠中间竖着的隔层一边是长裙一边是春夏款衣物,右侧几排横着的隔层则分别摆放着内衣,围巾,帽子,打底衣物等。
最凌乱的是中间横着的两个大隔层,上面一排用衣架挂着密不透风的各种女士衬衫、休闲装,外套等,底下叠放着几落短袖和春夏偏薄一点的款式,好几件被揉成腌菜一样塞进缝隙里,散落在地板上的几件,不知道是洗没洗过,又或者只穿了一会会,她常常会这样。
侯三生有条不紊的把腌菜全抽了出来,还有地板上散落的一股脑全抱进了洗衣机,当着面,她都会极不情愿的说,这件没怎么穿,这件我一会还要穿,这件是干净的……
再看衣柜里的摆放,虽说还是不能达到他心里整齐的标准,但也勉强能看的过眼,右侧最下面两格就明显整齐多了,是男士的汗衫,棉质短袖衫,和长袖衫等,叠的有棱有角,颜色从浅到深,视觉上就很干净整洁;裤子叠成方块状,总共就摆了两条,所以下面这两格显得很空,侯三生也想过带几条自己的浴巾过来,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凌驾理性太多的感性让他很自然的使用她的浴巾。
床上的景象尤为写意,薄被以一种膨胀花卷的形态窝在枕头上,两个半人大的毛绒公仔一个爬床头一个倒在床尾,空调遥控器,平板电脑,一件皱巴巴的睡衣,一包夹着的原味葵瓜子,半瓶橘红色的防蚊水,一本夹着书签的小说,各自歪歪斜斜的占领了床面,无形中给出了“这大床没地方坐”的暗示。
该归拢的归拢,该摆正的摆正,那本书让他多瞧了两眼,封皮上写着《球形闪电》,侯三生没有正规系统的上过学,他的知识源大部分来自社会和现在的网络信息,还有李卫国和白居师傅。
单从书名来看,猜想是科幻类的,打开封皮第一页,下方几行小字跃入眼帘。
“购于华新街悦潮,1月12日下午,余阿谜。”
就是昨天下午,方便面应该也是那时候顺道买的,从书签夹放的厚度,一天的时间就看了大半,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书痴,把书插入书架里最醒目好拿的一排,一柜子的书,武侠,悬疑,穿越,重生,历史各种类型的都有,她都看过,还乐此不疲。侯三生既佩服又惶恐,他们的兴趣爱好不在一个频率上,她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毕业于美术学院,偌大一间书房全是她的画板,画架,画笔,颜料,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的工具,也是不准他染指的禁地,每次经过书房时,里面的狼藉和刺鼻的颜料味松脂油味还有碳铅味……他只能装作看不见闻不到;而对于自己的擅长领域,她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对他超强的运动细胞颇为欣赏,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或是不擅长的,别人有别人会,都能引起对方的崇拜或是吸引。可你若真的让对方去做同样的事,只会增添苦楚和反感。
比如侯三生无比真诚的渴望,对方陪着自己一起跑步上山,在山顶欣赏这座城市安详宁静的夜景;哪怕是把她背上去,累到汗流浃背也会内心愉悦,可她却用手指拎起胸前被侯三生后背浸湿的衣襟不停的抖动,她说,你要害我感冒了,你把我的胸都压扁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揩油……
侯三生觉得,她不愿意运动故意找茬,可听上去确如其事,担心她真的会感冒,所以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两人漫步山顶的惬意,又匆匆把她背下山送回家,洗澡换衣服,也是在他督促下完成,不然以她拖拉懒散的态度,指不定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就窝进沙发看小说去。
至于压扁,揩油,纯属搞笑的托词,别人不了解,这四年间,除了没有捅破最后那层防线,平日里的接触,打打闹闹,全身上下哪处都被对方有意或无意的触碰过。
当然,在这方面,侯三生始终是处在被动的下风,特别是两人相识的第一年,她把自己看作上天的馈赠和失去至亲的补偿,他的出现,让她的世界犹如出现了一道雨后的彩虹。
她时常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仰头挺胸的眨巴着湿哒哒的美眸,扑向他怀里,和他撒娇,和他开玩笑,丝毫不害羞的触摸他的腹肌,时不时还会在他毫无抵抗力的内心刻上那句,三生,我好喜欢你吖。
那一年,不到二十五岁的侯三生,一颗心被揉的酥软一片,和初见时第一次眼神交错的震撼一样,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几乎崩溃到极限的克制里渡过,如影随形的幸福感和甜蜜感让他打卡似的每天出现在对方的眼前,任她顽皮嬉笑撒娇任性甚至是故意撩拨,直到他憋红了脸,忍到临界点的边缘,才会起身离去。
喝冰水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当她肆无忌惮的把整个胸口趴在自己小腹上看书的时候,当她靠着沙发的一头,伸直了修长的双腿,把脚丫搭在他的腹间随意晃动的时候,还有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换衣服的时候……他只能大口大口的喝冰水来扑灭身体里炙热的火苗。
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逃避,她的激情和爱慕也只维持了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便把他当做可以聊天打屁的男闺蜜,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眼神都寻不到半点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这让侯三生很焦躁也很委屈,他的人生比普通人缺失的太多,除了十六年的童年,人类必须拥有的三大情感,亲情,友情,爱情,他几乎一样也没真切感受过,亲情自不必说,从小就被父母丢弃到孤儿院,而友情呢,一鬼一妖,勉强能够填补;至于爱情仅存于他脑海里的想象,反正不该是这样经不起考验,只因皮相的吸引而产生一时的悸动;对于当初的坚持,和现在的局面,他从不后悔,也许这样的相处方式对彼此都是一种保护。
主卧的卫生间,垃圾桶里的纸巾已经堆成了小山包,她重来没有按照自己的嘱咐,清理掉每天的垃圾,按摩浴缸上搭着一套换下来的内衣内裤,用两个小盆分别倒入内衣清洗液泡上,然后把每一处的垃圾袋拎到门口,方便临走时带下楼扔进垃圾桶里。
大黑狗乖巧的趴在客厅的餐桌前,看着主人走进走出的忙碌,这样的场景在它仅有的两年记忆里尤为熟悉。
洗好内衣裤,晾晒,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罩杯带子内侧缝着的标识,36C,比去年大了一号,不知道体重是否也增加了些,侯三生很平静的忙完这一切,大约用了半个来小时,才满意的牵着大黑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