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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那天下午,江淮宁被李东扬叫到了办公室。
他以为又是为了陆竽的事,有点不耐烦,步伐疲沓拖拉。
江淮宁想错了,到办公室后,他才知道李东扬找他是要说誓师大会的事,让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江淮宁眉心微拧,讨价还价:“能拒绝吗?”
“你说呢?”李东扬睨着他,觉得他越来越浮躁,态度上就很不端正,“学校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你要不想演讲去找校领导说,别找我。”
江淮宁哑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说完正事,李东扬吹了吹浮在杯口的茶叶末,呷了口茶水,随口问他:“这次考得怎么样?”
“刚考完,成绩还没出来。”江淮宁回答得一板一眼。
李东扬又被他气到,茶水烫到了嘴巴,他蹙起两道粗黑眉毛:“我当然知道成绩没出来,是问你感觉考得怎么样?”
江淮宁矜持道:“还行。”
跟他交流真困难,看着挺阳光明朗的一个小伙子,说话却总那么费劲,李东扬不得不怀疑他有意针对。
学生针对老师?传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李东扬挥了挥手,发话:“行了,你回去吧,好好写稿子,别敷衍,传授一些学习方法给那些学弟学妹,再说些激励的话给高三生。”
江淮宁领命,走出办公室就苦闷地叹息一声。
——
晚上骑车回去,江淮宁愁眉苦脸。
陆竽骑着自己的白色自行车,跟他并排,侧目瞥了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不会考得不好吧?”
不可能,他的成绩稳如泰山,高三以来没掉过链子,一次比一次高。
江淮宁说:“百日誓师大会,老李让我上台发言。”准确来说,是校领导让他上台,还不是老李的意思。
陆竽笑了笑,眼睛弯弯似月牙:“就为这个发愁?你又不是没上台发言过,怎么,还会露怯啊?”
开学典礼上,他就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江淮宁给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沉闷道:“我最烦写发言稿了,平时写作文都头疼得很。而且老李还说要传授一些学习方法给学弟学妹们。学习方法是一篇演讲就说得清楚的吗?要是当面问我,我还能根据实际情况给你列出个一二三点。写进稿子里,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写。”
“你怎么不会写?”陆竽说着,被拉进一段回忆,“你当初给我写的学习方法就很实用,我一直保留着,放在文具袋里,时常拿出来看。”
江淮宁没想到她这么珍视那封信,思绪一下被带走,扬眉笑问:“是吗?”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陆竽声音很轻,像风吹树叶。
沉默半晌,江淮宁开口说:“那封信是针对你的具体情况写的,不适用于其他人。”
沈欢许久没插嘴,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你俩下了晚自习后偷偷补习就算了,你还给鲈鱼单独传授学习方法。怎么没见你针对我的情况给我一些学习上的建议?”
江淮宁乜一眼,毫不客气地刺他:“你的情况太多,可能要写一本书。”
沈欢张嘴骂了句脏话。他可真会打击人!
沈黎心里酝酿着一句话:用不用我帮你写发言稿。
在她准备说出来的那一刻,江淮宁突然叫了陆竽的名字,他说:“你帮我写,你是语文课代表,你文采好,写稿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陆竽轻哼,学他的话:“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沈欢刚被江淮宁讽刺,正憋着一口气,此时听见陆竽的话,只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散开了。哪怕是在骑自行车,他也要腾出双手拍巴掌,称赞:“鲈鱼,干得漂亮!”
车头随着他双手离开,左右摇摆了几下,他连忙握住,控制方向。
——
晚饭是在校外吃的,江淮宁和陆竽都不饿,没让孙婧芳煮夜宵,到家后喝口水就直奔书房学习。
孙婧芳看着俩孩子一前一后背着书包的身影,摇了摇头。
现在这些小孩也真是辛苦,好在还有三个月就解放了,高考完就能彻底放松。
陆竽拿出这次考试的卷子,在班里对答案时,她自己弄懂了一些题,剩下几道题,看完解题步骤还是不明白,于是带回来让江淮宁给她讲。
以往都很爽快的江淮宁,这次却拿乔:“真不帮我写发言稿?”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真这么狠心?”江淮宁不甘心,一再追问。
他眯眼靠近她,带着点伪装出来的压迫力。
陆竽压根不怕他,用手掌盖住他的脸推开:“快讲题!时间宝贵!”
江淮宁一把扯过卷子,动作粗鲁,卷子哗哗响,带着泄愤的意味:“你最近吼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挺好的,继续保持。”
陆竽笑趴在了桌上,脸朝向他:“你有病啊。不对,你是有受虐倾向。”
江淮宁偏过头扬了扬嘴角,屈起手指,微凸的骨节叩了叩桌面,咚咚两声:“笑屁,还听不听题了?不听就开始写作业。”
“听听听。”
陆竽坐起来,敛起笑意,双臂交叠平放,摆正学习姿势和态度。
江淮宁讲完了她不懂的几道题,顺便将她的各科卷子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后面的大题在答题卡上,他不清楚她做的怎么样,单从选择题来说,她这次有点厉害,数学选择填空全对,理综错的没超过三道。语文和英语就不必说了,是她的强项科目。
“你对过答案吗?”江淮宁侧头看她,“大题做得怎么样?”
陆竽在琢磨他刚才讲的一道题,笔尖在本子上摩擦,写出一串串公式,闻言,她含糊地应答:“还可以。”
江淮宁捏她的脸,逼她看自己:“别给我谦虚,好好回答。”
她的脸皮又不是橡皮筋,没那么大弹性,被他捏着,她只能顺着力道靠近他,咧着一边嘴角说:“考得挺好的。”
江淮宁松开手,细想一下,心中了然。
这次月考的题不是本校老师出的,不知道从哪个学校运过来的试卷,每一科的题型都非常基础简单。当然,这只是表象,因为题干里设了很多虚晃的陷阱,大部分学生可能明明会做这道题,却因为粗心掉进陷阱里丢分。
如果陆竽足够细致,加上她基础底子好,考出高分应该不难。
“真棒。”江淮宁笑说,“那我就等着成绩出来了。”
陆竽捂住嘴,怕自己乌鸦嘴,先给他打一剂预防针:“万一出岔子,我考得没预期的好,你可千万别骂我。”
“啧,你就这点出息。”江淮宁笑声散漫,拿手里的中性笔点了点她脑门,“刚夸你两句,你就当起缩头乌龟。”
陆竽努嘴,不反驳,低头看题。
下午才考完试,身心都有些疲累,两人没有学习太晚,十一点半就收工。
陆竽回房冲了个澡,没有马上去睡觉,打着哈欠在书桌前坐下,翻出材料纸,忍着困意给江淮宁写演讲稿。
虽然她嘴上不愿意,心里早就想好了要帮他写。
他对她那么好,几乎毫无保留,她怎么会拒绝他的要求呢。
陆竽轻咬着嘴唇,一边琢磨一边落笔,自己也不知道写到几点才完成,只知道到最后半边肩膀都僵硬酸痛,眼眶干涩。
她把发言稿整理好装书包里,扑到床上,挣扎着关掉灯,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没休息好的陆竽,从走出房门开始,一个哈欠接着一个,眼眶里蓄满了打哈欠挤出的泪水。
江淮宁从隔壁出来,跟她差不多的状况,耷拉着眼,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眼里还爬了几条红血丝,困倦到极点,眼皮好似随时能合上。
孙婧芳把早餐端上桌,回头看见游魂似的两人,吓得心头猛跳:“你俩昨晚学习到几点啊?不是说过了,注意身体,注意身体,怎么不听呢?以后再这样,我也学你们宿舍,强制拉电闸。”
孙婧芳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给两人拉开了椅子。
江淮宁和陆竽对视一眼,深褐色的瞳孔映出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不解道:“我俩昨晚学习到十一点半就结束了,也没有太晚。我要写发言稿,所以熬夜了,你是干什么去了?”
陆竽胸口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差点堵得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