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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归想法,无奈归无奈,但身在其位还得谋其政,石维民又下县了。春耕已开始,种子问题、化肥问题,还有一个育秧的水源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农民春耕时节最具体的问题。石维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虽然没有栽过秧子打过谷子,但农业生产那一套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这个时节,石维民最牵挂的还是泰北县,那里山高缺水,干旱的时候连人畜饮水都成问题,何况今年的春天雨水不多,这秧田的水源问题必然是个头痛的问题。
石维民没有想到,泰北县这次春耕的水源已经不成问题。去年冬季国务院为解决老区人民的人畜饮水问题,专门为泰北县下拨了打井资金六千万。才几个月时间就真的见效了,不但人畜的饮水问题解决了,而且还有富余的水用于春耕生产。一高兴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下午检查桃花乡,临近六点说要吃饭,石维民马上想到今夜得喝几杯。
在乡镇不比城里,农村基层干部一说到喝酒就特别耿直,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市上的领导,是不是能喝,初次见面谁也躲不脱。尤其是那乡上的女干部,只要能端杯的你都惦量一下,一般的都有几分酒量,你最好别开腔躲着点。否则的话不灌你七八杯才怪,喝到兴趣时,她什么荤话也敢说,弄得不好还要扯起你的耳朵,捏着你的鼻子灌。
乡镇条件差但人热情。桃花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非要留市上的领导吃个晚饭,这陪同的县长也不好说算了,到县城。乡上的小餐馆也只有家常菜,味道也一般。因为市长来了,乡财政再穷,还得拿几瓶西子醇,可石维民却提出喝老白干。老白干就老白干吧,刚好这乡上就有一个小酒厂专门生产高粱酒。这多节约,五元钱一瓶的高粱酒,一桌人就是喝上它六瓶也才三十元,也不过就是一包中档香烟钱。
毛小伟和小马非常清楚石维民有个肠胃病,而且早就戒了白酒。毛小伟一上桌就作了一个说明,这乡上的官员们也并不勉强。但今天的石维民有点反常,端起杯子来者不拒,而且还回敬了每人各一杯。这桃花乡的乡长刚好是个女的,姓陶名花,乳名叫桃子,和石维民年纪相仿,模样儿虽算不得太漂亮,但也五官端正身材匀称不算太难看,而那个性格似个男儿样:豪爽。陶乡长见这位年轻的市长非常率直,哪里还相信你市政府毛副主任的说明,倒以为毛小伟是在官官相卫,有意拍拍市长的马屁呢。再也不客气了,直露出了一个“杀手”的本性来,马上扭住石维民不放。小马有酒量但要开车又不敢端杯,只急得一个毛小伟身上只冒汗,酒量不大却硬充好汉为石维民代了几杯。
这才子可惹了那娘子乡长,好啊,你要为市长代酒就说明你有酒量,专找毛小伟来对仗。嘴也会说,酒也能喝,这时候哪还把你一个市政府年轻的毛副主任放在眼里,左一杯右一杯,不大一会儿,就把一个可怜的毛小伟灌得连菜都吃上几口,阴悄悄地躲到一边再也不敢开腔了。毛小伟投了降,陶花就来专门攻县长。县长虽说也有一点酒量,但仍然不是这娘子乡长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也被弄得说话打罗罗,市长还在桌上他想溜又不敢,只好硬撑着乖乘地陪着石维民坐在那里。
你坐在那里就好好坐着,夹夹菜,喝喝茶,抽抽烟,千万莫开腔。可这位县长偏偏闲不住,仗着几分酒气,竟然大起胆子开起了玩笑:哈哈,石市长,你这次下乡可是走对了地方,跑了五个乡镇,最后一个才是桃花乡,哈哈哈……走桃花运了,遇上了一个陶花乡长,有艳福,你别怕她,放开喝,就是喝醉了也不怕,让桃子背到床上,泡她的水好喝。什么泡她的水好喝?这玩笑开大了点,石维民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这县长本意是想把火引到石维民身上,你陶花乡长再闹酒,你总不敢扭住市长灌?后面的话本来是想说“她泡的茶水好喝”,结果弄了个主谓颠倒,又漏了一个茶字,意思完全变了。
陶花喝酒不红脸,倒让县长这玩笑话弄了一个大脸。“不过这帅哥市长要是真能宠幸本乡么也是福哩。”陶花心里YY了一回,马上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想收拾县长,马上拿来三个小茶碗倒满了酒,然后妩媚一笑:石市长,你承不承认今天来桃花乡走了桃花运?如果如果你承认,这三杯酒就奖励县长喝;如果你不承认,这三杯酒就奖励你喝;如果你不表态,这三杯酒就奖励我们三人各喝一杯,一共也就三四两酒。这陶乡长还真聪明。石维民笑了一下,没有马上表态。这县长一见急了,石市长你千万别表态啊。陶花见石维民迟迟不愿表态,马上端起一杯吞了。县长想耍赖,陶花不绕,也只好硬喝了。书记要代石维民喝了那一杯,让石维民制止了。陶花也算温柔了一下:石市长,你不能喝就别喝了。石维民说,国有国法,乡有乡规。然后端起杯子一仰而尽。
今天很开心。晚饭后小马开着红旗车回到了泰平。但夜里石维民只觉得胃里很不舒服,直熬到早上还是痛得厉害。上班时毛小伟见他脸色不好,马上陪他去了市医院。诊断结果为胃部十二指溃疡大出血,医院确定必须马上手术。石维民只好住进了内二科618号病房。
刘明芳是在当天下午接毛毛时才得知石维民住进了医院,马上赶过去看望。得知石维民要做手术,也顾不得大姑娘的面子,马上就找报社领导请了好几天假,专门照顾她的哥。
手术很成功,伤口愈合还尚得时日。一个市长住院做手术,这看望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但由于石维民家庭的具体情况,真正能在医院守候并精心照顾他的人也不并多。大哥、二哥路远不能来。侄儿石小兵和侄儿媳江敏都在泰平师大要上课,只能隔三岔五地来医院看望一下。日夜守候在病房里精心照顾的只有一个刘明芳和小马。楚小兰也抽空过来看看,为刘明芳打个帮手。
石维民单身病房的隔壁也是一间单身病房,里面住了一个来泰平儿子的老头姓吴,是个南下老干部。儿子工作忙,有老伴照顾他。老伴也是个退休老干部,姓蔡,老俩口热情,喜欢热闹。石维民一做完手术就经常跑过来串门,石维民虽然是个市长,但对这对老夫妇十分敬重。一来就聊,天南海北地神聊。老干部人生经历丰富,说打仗,说建没,说单位,说家庭,总让石维民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晚上,吴老先过来。刘明芳刚好过来送晚饭,吴老一直盯着。见这姑娘又漂亮又勤快,态度又好,很会照顾病人,心里自然非常喜欢。
“石市长你好享福啊。你爱人对你太好了,很体贴。”刘明芳刚走出病房,吴老就笑了。
“哈哈哈……吴老,她不是我爱人,是、是我妹妹。”石维民刷地一下红了脸,语言木呐起来。
“哦,妹妹?是不是亲妹妹?”因为这个两个不像是亲兄妹,这吴老有点怀疑。
“不是,是结义的妹妹。”石维民非常干脆。
“哦,这姑娘对你那么体贴?我还一直以为是你的爱人呢。”吴老说了一句实话
刚刚走进病房的刘明芳闻言,一张好看的脸庞马上变得绯红。
“那你爱人呢?怎么一直没见她来?”吴老又刨起了根儿。
“她去年过世了。” 石维民眼睛红了。
吴老一愣,总算打住了话头,沉默地坐在一边。石维民拿起了床头的报纸看着,刘明芳为他披上外套,又削了几个苹果放在盘子里,红着脸递给石维民一个,吴老一个。
蔡老也过来了,刘明芳又马上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蔡老并不推辞,一声谢谢接过就啃,然后眨巴着眼睛,仔细端祥着刘明芳,“哈,这姑娘人真好,模样儿俊俏,对人又好。哈哈,石市长,你娶了这个爱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石维民略显尴尬地抬头望着刘明芳。刘明芳却落落大方地笑了,“我还没结婚呢。”
蔡老笑了,“哦,姑娘,你们快结了吧?”
“他们两个是兄妹。”吴老插了一句。
“没有。我还没有对像哩。”刘明芳笑了一下。
蔡老很是奇怪,“哦,石市长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刘明芳羞涩地盯了石维民一眼。
石维民也在盯着刘明芳,见她故意装怪时的那一对大眼睛中却已是秋波闪动,现出了一种妩媚的羞涩,赶紧将眼光收回到报纸上。
“姑娘,如果你真的还没有意中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条件非常好,保证能让你满意就是了。”这老太太就是和老大爷不一样。蔡老一听刘明芳还没有对象,眼里马上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浑身都来了精神。
刘明芳只是低头笑,沉默不语。
蔡老以为她害羞,马上提出了一个,“我有个儿在泰平师大工作,是个研究生,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人很帅,个头也不矮。我看你们俩倒是很般配的。你们可以见个面,中意就谈,不中意呢就不谈,成不成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怎么样?姑娘。”
刘明芳羞红了脸,“谢谢您的关心,还是等段时间再说吧。”
“那好。等会儿我翻翻本子,给你留一个我儿的电话号码。”
“谢谢蔡阿姨。”刘明芳又低下了头。
“老蔡,走,陪我出去散散步。”吴老已经坐不住了,递了一个眼色,马上站起来。
蔡老会意,马上告别,挽起老伴的胳膊出了门。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此时过道里却传来了吴老的责怪声,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让病房里的这两个年轻人听得清清楚楚:“我说老蔡啊,你真是自作多情,见到一个好姑娘,就想让人家做你的儿媳妇。真不害臊。” 蔡老呵呵笑了,“你不想儿,还不许我想啊?”吴老说,“你没有看他们眉来眼去的?肯定是一对恋人。你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地做白日梦呢……”声音越来越小,老俩口已消失在过道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了。
满脸绯红的刘明芳呆坐了一个会儿,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小马很快就要带伯父、伯母、毛毛过来看你。我先回去,今晚不陪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给你送饭过来。”
石维民点点头,刘明芳马上走出了病房。室内里突然静下来。他靠在床头不停地想着老俩口走在过道里的对话,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自从那夜在西子宾馆唱歌,石维民挑破那层关系后,刘明芳每次接送毛毛偶尔见到石维民时,再也不能保持往日的自然了,“石市长”也不喊,哥字也被省略了。只有笑容依然存在,但那笑容却也只是表现出一种害羞,还有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复杂。
说句心里话,石维民确实喜欢刘明芳。但这种喜欢早期也只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那种情义。石维民了解这个义妹,他将刘明芳与李芳玲作了一个比较,相比之下她更朴实,更纯真。石维民知道刘明芳已经二十七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也很苦恼。以她端庄的五官容貌,一米六五高挑匀称的身材和高雅的气质,求婚者何乏。但那时她却偏偏暗恋上了一个有妻之夫的自己。自从有了这个爱,任何人也包括当初的毛小伟都不能打动她的心房。
刘明芳走出病房也在想着黄老师的热情问话,还有她和老伴在过道里的那段对话中提到的敏感话题。世上哪有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想郎的。但这段时间刘明芳依然是犹豫不定徘徊不前。她爱石维民已经有好几年了。她将这爱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因为石头哥早已有了一个他所珍爱的珍子。本以为这一生她已完全没有机会,但她绝对没想到,珍子姐竟然走得那么早,这是石维民不愿看到的后果,也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更令她没有想到的,珍子时临终时竟然会将自己和李芳玲一起推荐给石维民进行选择。
一想到李芳玲,刘明芳心里就发毛。不仅仅只是一个情敌的关系让她心里发毛,而是李芳玲那种为人傲慢的态度让她心里不舒服。她担心李芳玲很难处好与毛毛的关系,这会给石头哥带来新的痛苦。但同时,她又不相信石维民就那么轻易地放弃李芳玲。毕竟他们已是十多年的老同学了,况且这么多年来李芳玲帮了石维民不少的忙。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五个亿的投资就是一个明证,这件事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办得到的。而且刘芳玲还隐约地感到,这个李芳玲有个很强硬的社会背景,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了一个高贵小姐的味道。一个年轻的姑娘就即使是个博士生,就凭自己的能力能打进高级的商业圈。也许他们的结合将会促进石头哥的仕途发展。而自己呢?自己有什么?父母都是普通的郊区乡镇干部,对他能有帮助?
李芳玲对石维民具有十分炽热的情感,否则,为什么挨到三十多岁还不结婚?这次石头哥突然提出要和自己结婚,也许是他们之间闹矛盾了,李芳玲让石头哥生气了,伤感了,他才一气之下草率地作出了这么一个决定。说不定哪天他们又和好如初了呢?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我又怎么办?
还有这爸爸、妈妈又怎么交待?自从石维民带着毛毛过来看望了自己,他们更是高兴的了不得。爸爸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电视新闻里见过,报纸上也看过他那个帅模样很是满意,加上石维民群众口碑好。这老爸天天直夸,“咱家的芳子就是有眼力,能干,为咱们家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倒不是因为他当了个什么市长,关键是这石维民人品好。怎么样?什么时候让他来家,让我们俩爷子好好喝他两盅如何?”老妈也是成天在问:“芳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家珍姐,我的好姐姐,你真不该走,你不走就好了。你不走,石头哥就不会这么为难,他会好开心好快乐。你不走毛毛也幸福。你不走,我和李芳玲也不会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还有你临走时也不该将我和李芳玲同时提出来让石头哥哥选择啊。如果你不提我,石头哥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待我,并且这么早这么草率地作了这么一个决定,弄得我如今心里更比从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