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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星期天,兰天一大早就应朋友之约跑到市郊刘家镇钓鱼去了。风大不好看浮标,钓了半天几个钓友的渔篓里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几条小鲫鱼半死不活地躺在里面睡大觉。时晌午,几个钓友跑到镇上一家小餐炒了几个菜喝了两盅,餐馆隔壁有家小型歌舞厅,大家看看时间还早又跑进去潇洒了一回。兰天刚唱完两首歌,跳了一曲舞,江正华就一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回市区。兰天喜欢唱歌跳舞,这个电话确实让他感到有点扫兴,但朋友之事紧急,也只好忍痛割爱,背起钓包,拧起鱼篓往回跑。
兰天骑着摩托车急匆匆赶到作协大院时已是下午三点,江正华正焦急地等着他。见面泡茶打烟,江正华开始诈他:“老兰,你一大半天干什么去了,连个人影儿都找不到?” 兰天掏出火机正准备点烟,闻此言突然涨红了脸,那欲按火机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又停了下来。然后故作镇静,但语气木讷:“师大的两个老师约我去王家镇钓了半天鱼,那儿……那里的手机信号特别弱,无法进行通话……幸亏今天我带了个寻呼机,不然这阵子……我恐怕还在还在钓鱼呢。”
江正华为兰天点了烟,诡诈地一笑:“钓鱼?……你怕不是去钓什么红嘴鲤鱼吧?” 江正华问得突然,兰天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什么红嘴鲤鱼?那里哪有什么红嘴鲤鱼……只有一些鲫鱼,也不怎么好钓。”
江正华又补充了一句俏皮话:“那你不是钓红嘴鲤鱼,就是去‘吃香菇’去了。” 兰天一怔,总算醒悟过来,心里嘀咕着:这老江头真鬼。难道他会闻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我去唱歌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肠开玩笑,一定是石维民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转而一笑:“真的是钓鱼去了。难道你老兄还不相信我?你给石市长打电话了?”
“哈哈……哈哈……开句玩笑。瞧你紧张的那个样子!我写一个《祸楼》已经够麻烦的了,你老弟可千万不要再去写个什么《祸女》,那麻烦可就更大了哟,到时恐怕就要‘内外交困’了。” 江正华爽朗地大笑起来。“石市长电话我也打了。”江正华又补充了一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半夜鬼敲门。”
江正华收起笑容,喝了两口茶,开始说正事。“石市长答应该他出面时一定有句公道话。”江正华说眼前有两件事很急,需要商量一下:一是《祸楼》的事。今天上午,市纪委真的来了两位同志进行了一次调查,他们认真听取了申辩意见并作了笔录。江正华要求市纪委认真搞清事情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两位同志说,组织上并未给《祸楼》定个什么性,也没有立个什么案,不存在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问题。他们只所以要来核实情况,是因为领导们有指示,只好来履行一下职责。看他们的态度倒是非常客观公正的。江正华说他心里也明白,贺长生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前后仔细想了一下,兰天所提的建议很有道理。第一,他准备当面向史书记作个思想汇报,说明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让宣传部有个交待,给李部长一个台阶下。但他决不会认错,因为他觉得写这部《祸楼》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第二,他准备向省作协和省委宣传部汇报一下这件事的经过,以寻求他们的客观公正。情况反映材料已基本写好了,请兰天来的目的就是把把材料的关。
听了江正华的一番陈述,兰天笑了,“老江天,你也是一个几十年的机关老油子了。你写的东西绝难挑剔,还需要我把个什么关?”
江正华一本正经:“不!老兰,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仔细推敲一下,看看材料里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兰天接过材料,随便翻了一下然后装进了手提包。“这没什么问题,明天早上交帐。”“你最好今天下午就帮我斧正一下。”“好,那我们干脆当面切蹉吧。”
江正华向兰天通告了第二事:上午省文联牛副主席,提前通了个信息:兰天的散文集《悠悠西子江》和江正华的小说《祸楼》,已被省作协和省委宣传部初步审定通过,参加黄山的全国优秀作品评选,正式通知近日很快下发。江正华分折兰天去黄山参会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却难说了。《祸楼》在泰平惹得麻烦还没有结论,即使该书最后定为参赛作品,估计市上也不会让他参会。所以,假如《祸楼》最终能参赛,江正华想请兰天一并代他参会。而且他也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泰平外出。只有彻底地把问题澄清了,他才能安下心来。
“这件事也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俩能够一起去黄山。材料我马上就看,但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省上。”
“我要随时准备接受调查,不宜离开。我准备安排办公室主任明天送材料到林城。哦……等会儿我再给省作协的牛副主席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开会报到的确切时间。国庆节只有十来天了,你可以提前出发先去上海看望一下曾琴,开完会你再和她一起回泰平。黄山离上海不远,很方便。再说国庆节七天长假,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也没有多大意思,不如回来大家一起过国庆热闹些。”江正华关心地嘱咐着兰天。
“这个建议,我可以考虑一下。……至于去林城送材料的事,我认为,最好还是你和办公室主任俩人都去好,有些话你要当面汇报会更清楚些。”
江正华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我马上给李部长打个电话请两天假,争取去一趟,当面汇报。”江正华马上拨通了李部长的电话。李部长同意他去林城,江正华非常高兴。
兰天已当场看完了江正华那份《关于小说〈祸楼〉写作的有关情况汇报》,并认真地提出一些修改意见。随后俩人又对汇报的措辞和语气进行了反复的研究、斟酌和推敲,直到满意才最后定了稿。江正华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作协的打字员连夜加班,共打印四份,明天上午他们俩人一起到林城送材料。
晚上,江正华留兰天在家吃了一顿便饭。送走兰天后,他又进了办公室,再次看了看那份准备送省上的申诉材料,然后又开始写作。
壁上的挂钟已指向十二点,市作协大院寂静无声。窗外突然刮起了风,院内的树叶在秋风的摩擦下发出阵阵的沙沙声。真是“山雨未来风满楼”啊!恐怕又要下雨了。江正华正想着,那雨点随即就飘落下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封闭窗子上的铝合金档雨板,发出一片刺耳的“嘭嘭” 声。江正华突然感到有了一丝寒意,明天要去林城,干脆早点回家休息吧。正当江正华关好窗户准备出门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江正华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你是泰平市作协的江主席……江正华吗?” 声音低沉并充满凶气。
“是啊,我就是。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江正华很耐心地询问着对方。
“你不要管我是谁。我只想奉劝你两句。你在听吗?” 陌生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在听,你说吧!”江正华耐着性子说。
“我奉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陌生男人说。
江正华一下子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是想威胁我还是要勒索我?简直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当面来!”
“江正华,你不要发火,还不到你发火的时候。我要警告你,凡事适可而止。否则你会后悔莫及。你要小心点!” 对方恶狠狠说完即挂了电话。
“你他妈的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小心?想杀人哪?冲着我来吧!老子当过兵打过仗,难道还害怕你这个见不得人的暗鬼不成?!”江正华对着话筒愤怒地吼叫着,“啪”的一声放下了话筒。
江正华真是气坏了,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又走到窗边,将两扇已经关上了的老式窗子全部推开并套上了拉勾。
雨下得更大了,风推着雨滴飘进了屋内,江正华本来有点凉意,这会儿却让那个匿名恐吓电话弄得满腔怒火陡起。站在窗前几分钟想了想,江正华拿起电话给宣传部李部长汇报了这个匿名电话恐吓的事。李部长安慰过后又提醒他,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凡事还是多个心眼,夜晚尽量不要外出,注意加强和搞好作协大院安全保卫工作,注意人身安全,并让他给市纪委和公安“110”报个案。
江正华报案不久,“110”的两位干警很快地冒雨赶到了办公室。两位干警认真听取了发生恐吓电话案的经过并作了记录,其中一位干警在江正华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听筒里,安装了一个微型窃听器,并嘱咐他:如果再接到类似电话,立即拨打“110”。另外,最近几天要提高警惕,出门时,要注意留点神多个心眼儿,尽量不与陌生人接触。今晚的事在破案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夜已经很深了,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两位干警走了很久,江正华仍不能平静下来。他又走到窗边望了望作协大院,大院的铁门早已紧闭,对面的职工宿舍楼,除了两个单元楼梯中的路灯仍发出灰暗的灯光外,已是漆黑一团。江正华真想对着黑夜高吼:“你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你有本事就大胆地来吧!我江正华正在等着你!”
江正华坐在桌前点燃了一支香烟,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脑海里却不停地翻腾着:什么事值得请人来威胁我?难道真是那部《祸楼》惹的祸?即便是,也用不着安排人来打匿名恐吓电话,干这种下烂三的事吧?!
究竟是谁指使?谁在安排?难道会是史书记?罗林森副市长?他们恐怕用不着。那会是谁……贺长生?对,有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