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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嫁个当官的享福,享什么福?累死不讨好。唉……
清晨,市政府家属大院一号楼一单元六号房里,刚从病房下了夜班的林家珍,望着厨房里天燃气灶上满满一罐子冰凉的中药,心里嘀咕了一句。洗衣池里已泡了一天的脏衣服,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留给石维民的纸条儿,也原封不动地被茶杯子压在饭桌上。
石维民不会又下乡了吧?昨天早上问过他说不下乡,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一定记住喝药。结果呢?上班前熬好了的中药,点滴未喝。
林家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怨谁呢?唉,只怨自己当初找了这么一个人。
但谁又会想到他日后却当了这么一个官呢?
唉,最可恨的还是自己,这次竟然真的被他的“花言巧语”从北京骗到安平这个又破又穷的小地方来。
嫁他有什么好?结婚几年好不容易才调到北京,他就下派到林南市当了一个穷县的县委书记,那时他就极力动员自己搬家,说什么下派地方当主官,今后就属地方管理的干部,以后别想再回京城了。
好在还留了一手。这次来泰平,只是暂由市第一人民医院借调工作。自己和三岁的女儿户口还留在北京。丈夫和女儿是她心头的两块肉,如果执意不来泰平,放心不下他,这两年石维民身体有点小恙。到了泰平,又牵挂女儿毛毛。好在毛毛有她伯母照顾,并不亚于自己在她身边。
石维民小名石头,至今林家珍依然称呼丈夫这个小名。林家珍和他建立的这个小家庭,在中国千千万万个家庭中,应该算得上是幸福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由恋爱浓,恩爱有加。林家珍亲生父母都是林南市城里人,生下林家珍兄妹两个。姨妈当年当知青下乡就在石头的老家同一个村,后来没有回城就在那里安了家。姨妈没有孩子,林家珍从小被父母送给姨妈作了养女。从小学到高中和石维民都是同学。
小时候,于朦胧中林家珍就喜欢石维民,而石维民虽然只比林家珍大半岁,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直到高中毕业两人才悄悄挑破了那张窗户纸,明确了恋爱关系。两人同时考上大学,石维民就读哈工大,林家珍就读华西医科大。直到这时两人才真正分开了。林家珍从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林南市中心医院耳鼻喉科。而石维民却在大学期间被保送到美国休斯顿大学硕博连读,读博期间石维民回了一次国,两人举办了婚礼。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道发展,夫妻二人目前应该都在美国生活。石维民读博时非常优秀,课题研究的导师也一直劝他留在美国,而林家珍也完全有条件拿到定居美国的绿卡。可石维民偏要放弃国外的优厚生活条件,坚持回国。
人生道路有时真叫阴差阳错,身难由己。当年林家珍没有想到,这个憨厚踏实的小石头十年间竟然能走出林南那个小县,走出国门,回国又走进人人向往的京城。按照林家珍早年的判断,石头天生是个做科研的料子,万万没有想到,回国却偏偏被部里留下干了行政。也行啊,以后有机会也可以继续搞科研啊。最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石头回国五年间,只在部里呆了一年就被安排下乡了。当了两年县委书记,他竟然让林南市的那个偏僻小县一跃而成为全国先进县。而今这个憨厚踏实的他又走上了常务副市长的岗位。
不少同学都对自己摇出了大拇指:“OK!你是当今中国最年轻的官太太。”
因为石头创造了两项中国之最:最年轻的县委书记(29岁)和最年轻的市长(31岁)!
其实林家珍心里最苦。这就是同学们经常戏笑她的“八年抗日,三年抗战。”是啊,从正式恋爱到结婚,他们真正成了一对“牛郎织女”,相聚少,离别多。
林家珍只所以不办户口,是因为她还保存一个希望:等石头在下面呆烦了,那时他肯定要回京城。真要到了那时,该有多好啊。
电话铃响了,林家珍不由一阵惊喜。
“是石头吗?你还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家珍,是我。”
“哦。是嫂子。”
两姐妹聊了几句。电话里传来让她心醉的声音:“妈妈……”
林家珍更是一阵欢喜:“毛毛……”
“妈妈,你好吗?爸爸也好吗?”奶声奶气。
“好好,都好……”
林家珍以为是丈夫的电话,结果是女儿的。这阵子顾不上牵挂石头了,她笑逐眼开,一口气与女子讲了半个小时,还是觉得没有完全尽兴。这也难怪,丈夫、女儿都是自己心上的肉啊。何况女儿才满三岁哩。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屋里又开始显得空荡和冷清,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冷清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家珍又想起了这个家,想起了丈夫。才挂满笑容的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却又有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愁容。
“唉……官太太不好当。”摇摇头,她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病故后,林家珍独自一人带着女儿玲玲住在林南,生活非常艰苦。原以为这次借调泰平就可以亲自照顾他一段时间,谁知道他整天早出晚归,有时一出差就是好几天,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上班的科室里,人也不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常务副市长的老婆,彼此见面点个头,各干各的事。只有那个赵茗医生人热情,话也多,常主动地问这问那的,让自己感受了一些人情味儿。也许就是因为他老公是市作协主席的缘故吧,被老公渲染了,作家嘛,一般性情都开朗、心里充满阳光。
夫妻总算是团圆了。这算什么团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留着女儿毛毛一个人在京城,这个家还不是一样地分离?唉,真难。不来牵挂石头,来了又牵挂女儿。
石头在家是老小,两个哥哥至今都在乡下务农。二哥二嫂去年才去进京城打工,二嫂能干,所以这次自己才能放心来到泰平。婆母七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曾和他们住过一段时间,林家珍性格温和,婆媳关系融洽。家庭生活盈实平静,没有多少烦心的事,林家珍心情愈加开朗。只是眼前,最让她操心的就是石头。
石头的地位越来越高,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才来两个月,夫妻间就订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林家珍不参加与丈夫工作上有关的任何活动:宴请不参加,娱乐不到场,说情不表态。对石头的三章约法,林家珍倒是执行得一丝不苟,但对她提出不准抽烟不准喝酒的两条戒令,石头的表现着实让人感到失望。
林家珍并不反对男人抽烟喝酒,但到了非戒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戒掉。石维民下县后,生活没有规律,落下了一个胃溃疡和支气管炎,却有一个抽烟喝酒的坏习惯。林家珍每次电话里软硬兼施,要求他烟酒必须戒掉,还为他想了不少办法,结果呢?效果不佳。来泰平后才知道他劣习未改,江山依旧。林家珍威胁说如果再不戒,就到市委、市政府去闹。这一招还真灵,最近石维民戒了烟,酒也很少喝了。
他的病时好时坏,林家珍多次催他住院,他总是说抽不出时间。这话也不假,谁叫他是个副市长呢?一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何况还是两个慢性病,真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那还不让他憋出病来才怪呢。有什么办法?林家珍只好开了中药处方。药为他熬好了,仍然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不能按时服用。今天要下县,明天要去省上开会,总不能让他背着个药罐罐到处跑吧。林家珍为这事常常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说多了,他还要逗上一句:“家有贤妻,百事省心。” 常常弄得她一个哭笑不得。
怨谁呢?只怨自己当初找了他这么一个人。
话又说回来,都已经是夫妻了,石头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还能怎么着?是把他“休”了,还是与他离了?你能把他怎么着?他自己不能关心自己,你不关心他又怎么办?真是急死人!唉,你急他不急,也是白搭。
林家珍想着,叹着,真是急上了火。
她知道丈夫最近更忙了。卫民生市长去中央党校学习,整个市政府工作的主要担子很自然地压在这位“常务”的肩上。不是开会就是下企业下乡村,整天奔波劳累,简直是马不停蹄,自己在医院上班,对他工作又帮不上一点忙,也只能从身体和生活上给他一些提醒和照顾。唉,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做了他的老婆?林家贞叹着气走进卧室,用手伸进床上未拆叠的被子里摸了摸,被子里居然还有余温。石头昨夜在家休息过,大清早他会去那儿呢?
她摇摇头想道:石维民是个孝子,别看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母亲面前却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温顺听话。要是婆母能来就好了。丈夫在林南时,老太太进城亲自照顾他,总是把儿子盯得紧紧的,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该洗澡该换衣服,一点也不马虎。生活中的许多琐事,她都心里有数,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那时虽然自己远在几千里的京城,却让我省了多少心啊。
石头哪石头,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再忙也该记着吃药嘛。
管他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要人照顾。病倒了,累垮了,我才懒得管你。林家珍生着闷气整理完房间,吃了一碗蛋煎面,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过,正准备洗衣服,想了想心里毕竟有点放心不下。
说是不管,还是放心不下——这就是爱妻。
石头关了手机,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林家珍拨通了市政府办值班室电话。值班员小周告诉她,石维民昨天上午去平西县,下半夜两点已赶回泰平。今天一早要了个车,和秦正联副秘书长、小毛秘书一起走的,究竟去哪里他不知道。
人究竟去了哪里?她放下电话,长久地愣在那里。“见不得,又离不得!”林家珍突然想起石维民常开的这句玩笑,又禁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