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揭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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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快来瞧瞧,全是皇上和皇后的赏赐,金钗金簪金步摇,还有玉如意,双福玉佩哇,都是上好的东西呢,奴婢看得眼都花了。”绿苗夸张地抚着额,大声欢呼。皇帝赐婚的旨意下达,乔府内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当初柳氏为避免被牵连,毅然退了女儿与沈天洛的婚约,岂知沈天洛戴罪立功,皇帝让他承袭靖王爵位,还下旨让他娶乔淇。

    眼看原本毫不起眼的庶女,转眼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未来的靖王妃,柳氏母女对此可是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再后悔也无法。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乔淇身分大不相同,在府里的地位一飞冲天,就连原本受柳氏欺压,忍气吞声地受尽委屈的谢姨娘,如今也是春风得意。

    “小心点,要是摔坏了一样,你十条命也不够赔。”绿秧笑着伸指弹她眉心,提醒绿苗别得意忘形,宫中赏赐非等闲之物,不可轻忽。

    “小姐得了宫中这么多赏赐,我替她高兴都不行吗?”绿苗委屈地噘起嘴。

    “以后你跟着小姐到王府后,见到的好东西还会少吗,现在见着这些就大惊小敝怎么行?”绿秧取笑她的没见识。

    “小姐嫁了靖王爷,就成了王妃,往后可大大风光了,看还有谁敢欺负二太太!”

    绿苗高兴地道,虽然她跟了乔淇,还是十分关心谢姨娘。

    “你们吱吱喳喳地吵个不停,到前面忙去,让我和娘清静清静。”

    对于皇帝赐婚乔淇自然高兴,但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乔府,再继续隐瞒八儿的身分可不好,决定先对谢姨娘说明白,于是找了个借口把丫头们打发出去。

    两个丫头满脸喜色地转过月亮门,刚好和夹道那端一脸忿忿走来的乔清错开。

    见房中只剩她们母女俩,乔淇这才转过头,发现谢姨娘安静地擦着眼泪“娘,你怎么哭了呢?”

    谢姨娘露出一抹高兴的笑容“娘实在替你高兴,你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离了爹娘,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终于能享福了”

    乔淇抱住她安慰“娘,你别伤心,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接着咬了咬牙,略有踌躇地说:“娘,有件事情我应该尽早跟你说才对,现在才说,你会不会怪我?”

    谢姨娘见她一脸正色,心里觉得怪异,却仍笑道:“傻孩子,无缘无故娘为何要怪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跟娘说,娘会帮你想办法。”说着又打趣“但是可不能说什么舍不得娘、不想嫁人的话啊。”

    乔淇深吸口气,露出苦笑“其实其实淇见不是娘亲生的孩子。”

    谢姨娘一楞,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娘千辛万苦才找回你,你这眼睛鼻子和你爹可像着了,怎么就不是娘亲生的?”

    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安慰的话,乔淇紧握住她的手,缓缓说出“娘,你听我说,我的确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八儿才是!”这事情来得突然,谢姨娘压根接受不了,嘴里喃喃念着,神情十分慌乱“八儿?八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娘和他很投缘,也很喜欢他,你放心,你嫁了人后,娘会帮你好好照顾他”

    乔淇见她逃避,索性说得更清楚些“娘,你听我说,当年我爹娘拾到的孩子其实是男娃儿,那婴儿包巾上有乔府的家纹,且八儿今年已是十三岁,而我只是生得娇小,其实已要十五了。当初我听说乔府情况复杂,怕八儿憨傻,独自进府会遭人欺负,才顶替他进府。”

    谢姨娘怔怔地道:“可是、可是刘大娘说我生的是女儿”仔细一想,确实八儿的眉眼和死去的丈夫有些神似,过去总觉得八儿这孩子投她的缘,难道是母子连心?

    她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刘大娘为何说谎,但总之这件事情不单纯,娘曾经说刘大娘是收了大太太的好处才把孩子丢掉,那她为了帮助太太保住爱中地位,谎称你生的是女儿,这事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说,八儿八儿才是我的孩子,你确定吗?”她知道乔淇这孩子不会骗她,见她说得有条有理也就相信了,可想想又觉得心酸“我可怜的孩子啊,她们为何要这样骗我”

    “娘,你冷静一点”乔淇见她情绪失控,连忙安慰。

    两人压根没发觉门帘外立了个人,将这些对话全听了去。

    乔清对于乔淇要嫁给沈天洛一事非常不满,原先是想来对她说些难听的话出气,哪知意外听闻这么骇人的消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八儿竟是谢姨娘的亲儿,这也意昧着,他是乔府唯一的子嗣想到这事若揭开来,会对母亲和自己这边造成多大的影响,她顿觉背脊一阵发冷,想也不想慌忙跑开,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她拔足狂奔到院中深处,等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到了园林的池子边,耳边听到一阵稳隐约约的天真儿歌,走到近前一看,见是八儿在池上的小桥上追着一只蝴蝶玩。

    她刚刚得知这个青天霹雳的消息,满心恐惧八儿和谢姨娘会夺了自己和母亲的地位,心里立即涌出一个邪恶的念头——这个小傻子是爹的亲骨肉,会毁我和娘现在拥有的一切,瞧瞧那个乔淇不过是冒婢货,就抢走世子哥哥,那这个真的,又会抢走什么?

    只要他不在了,属于我的东西都不会被抢走

    粗喘了几口大气,平稳狂乱的心跳,她抖着脚步往前,脑海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无知的八儿身上,被恐惧与仇恨吞没理智,脚下步伐渐快,迅速接近八儿,双手猛力一推,将他推到池子里。

    “哇!”毫无防备的八儿落了水,小小的身子在池中不停挣扎,张开的大嘴里呼不出求救声,只不断涌进冰冷的池水,夺去他的体温。

    乔清眼睁睁看着八儿在水里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微弱,心头忽然感起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就想跳下水去救人,哪知猛地被人从后方一把拉住。

    因为做了坏事,她心虚得很,此时连看也不看来人就急忙大喊“不是我做的,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他自然是自己掉下去的!”

    说话的人是柳氏,她拉着乔清快速离去,又嘱咐跟随的秦嬷嬷“这件事你就当作没看见,不许走漏风声,那个孩子是自己跌落水去的。”

    乔淇好不容易安抚了谢姨娘,于是差人去找八儿来,一心想着待会母子相见时的温馨场景,哪知没一会儿,就听见绿苗惊惶的通报声——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二太太,八儿他他落水了”

    谢姨娘一听这消息,顿时身子瘫软无力,眼前一黑就软倒在地。

    乔淇不敢相信,她刚刚才鼓足勇气告诉谢姨娘八儿的身世,正想自己能功成身退了,怎么眨眼之间八儿就发生了不幸

    当她匆忙赶到池边,就见几个下人已捞起八儿,这个自她穿越后始终陪伴着她的可爱弟弟,竟成了全身冷冰冰、脸色白得吓人的死尸,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

    “八儿八儿你醒醒”乔淇哭喊出声,手直掐着八儿的脸蛋,但不论她怎么唤,八儿始终没清醒。

    “我的孩子快让我看看八儿”谢姨娘稍后也在绿秧的搅扶下赶来,扑在八儿身上嚎晦大哭。

    “八儿一定是被谋害的”乔淇恨恨地道,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不单纯!

    “别傻了,谁会谋害一个痴儿?”

    柳氏充满讽刺的声音突然响起,想来是听到消息也赶了来,乔淇愤怒地转头瞪着被众多丫头簇拥着出现的她。

    “瞪我做什么?”柳氏被她瞪得心虚,但早已准备好说词,深吸一口气后便大声骂道:“你这野丫头还真是会装,我看害死这小傻子的人就是你吧!”

    被莫名其妙指着说是凶手,乔淇一时错愕,忘了该如何回应。

    “不用再装了,你这个冒牌货,如今要嫁入靖王府,担心日后你的身分曝光,所以才把知道真相的憨小子灭口,我猜的没错吧?”柳氏笑得难看,打定主意把这件事情推给乔淇,同时觉得这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你胡说什么”还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假千金?

    乔淇想要问清楚,但柳氏才不给她机会,二话不说吩咐下人动手将她个绑起来。

    “大太太,你要做什么?”谢姨娘见状慌忙喊道,想去阻止,但力气根本不敌那些婆子,几下就被推开。

    柳氏一把将她扯远“你疯了不成,这丫头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她是假冒的,那个八儿才是你的儿子,我要把这大胆的丫头送去官府,让官府处置她!”

    谢姨娘连声求情,急得眼泪流了满面“大太太,这不是淇儿的错她不是故意的”

    她火大地道:“这丫头假扮成你的女儿,害死你儿子,你还想包庇她?”

    “她假冒身分是有原因的,等老太爷回来,听明了事情再处置也不迟”谢姨娘不死心,还想阻止。

    “这丫头若顶着咱们乔府千金的名义嫁入靖王府,可是犯下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如何能等,到时皇上连带怪罪咱们府里,你担当得起吗?”

    柳氏大声骂完,甩开谢姨娘,领着大批人离去。

    在柳氏一力主导下,乔淇迅速被送入官府,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谢姨娘眼见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连忙派绿秧去找沈天洛。

    沈天洛听明来龙去脉后,立即入宫向皇帝禀明此事,请沈煜出面作主。

    沈煜听过皇后夸赞乔淇,她于危乱中仍对沈天洛不离不弃,对她的印象很不错,不认为她会是个招摇撞骗、贪图富贵的骗子,加上沈天洛说情作保,说明她为何要顶替弟弟进乔府,又想想这对璧人的婚事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索性插手到底,令刑部下了文书给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府,此案由他亲自审理。

    皇帝都这么开口了,官员哪敢不从,连忙准备妥当好接驾,而事情发展成这局面,柳氏等人始料未及,心里惶惶不安,尤其刘大娘这个平民百姓,平时见到小县令的机会都难得,一听到皇上要亲审此案,心中慌得直打鼓。

    沈煜简便出宫,除了随行护卫,便只带了李公公和沈天洛来到官府。

    一群人面圣见礼完毕,他高坐公堂之上,沈天洛退居一侧旁听。

    “皇上,臣妇恳请皇上明察秋毫,还我乔家公道,不可让心存恶意者侥幸得逞。”

    柳氏见了皇帝,虽然害怕,但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只得装出诚恳价慨的样子来。

    沈煜看了看状纸,又看着堂下神色各异的人,柳氏理直气壮,那姓刘的产婆瑟缩地跪着,乔淇虽是被指控的嫌犯,脸上却没有惊恐心虚,双眉凝聚悲伤,他心如明镜地道:“柳氏,你状纸上陈诉乔淇并非谢氏所亲生,可有明证?”

    “她自己亲口承认,小女亲耳听到的,当年负责接生的产婆也可以作证。”柳氏垂眸恭谨道:“皇上,你要替乔府作主,这本名叫七儿的丫头为了获得皇上赐婚才欺瞒真实身分,其心可议!”接着又高呼不容许有人冒名顶替乔府子孙,要皇帝严惩乔淇。

    沈煜看,向乔淇“柳氏所言可有虚假?”

    乔淇低头答道:“没有,我的确不是谢姨娘的女儿。”

    沈煜皱起眉头“你承认是冒名顶替,竟敢顶着乔府千金之名欺瞒朕?”

    “顶替是真,叹瞒为假,我这么做绝非为贪图荣华富贵!”

    沈煜哼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假冒大将军府的千金,你说自己不为贪图富贵,那是为何?”

    “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八儿”提到八儿,她忍不住悲伤,落泪不止,她硬咽地说出实情“八儿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当年我爹娘捡到他,他身上包着有乔府家纹的包巾,他才是真正的乔府子孙。可是当初刘大娘来找人时,竟说要找的是千金,我觉得奇怪,又听人说谢姨娘被欺负得很惨,怕八儿入府后反而日子不好过,这才顶替了他,先看看情况再说哪知道如今八儿还是死了”说到最后,痛哭失声。

    “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沈煜十分意外。

    “皇上,求您一定要查清此事,八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那池上小桥护栏高度超过八儿的腰,除非有外力因素,要不怎会跌下池子里?

    柳氏驳斥道:“皇上,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孩子根本是她害死的!”

    乔淇被她刺激,怒瞪她“你胡说,我为什么要害死八儿?”

    沈天洛见柳氏扰乱问讯,制止道:“放肆!乔夫人,皇上问的是七儿,不是你!”

    但沈煜却转而问柳氏“你既然说孩子是乔淇害死的,可有什么证据?”

    “这还不简单吗,这丫头扮成假千金,如今就要嫁给王爷当王妃了,怕事情被拆穿,这才杀人灭口。”柳氏趾高气扬,一脸理所当然。

    “你别含血喷人,我从没想用这身分骗人为自己牟利,我已经向姨娘坦白这件事情,靖王更是早就清楚我的身世。”见柳氏硬是扭曲事实,她气急败坏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道:“皇上,谢姨娘当初会失去孩子,就是柳氏搞的鬼,之后真相曝光了,才会来找孩子,如今八儿死去,最大的获利者可不就是柳氏?”

    沈煜追问“你说当初谢姨娘失去孩子之事与柳氏有关,这事是怎么回事?”

    柳氏和刘大娘听皇帝问起过往的事情,早吓得不知所措,频频喊冤,扰得皇帝不悦,命人封了两人的嘴。

    乔淇将一番推测说出来,猜中人心的她说得八九不离十,沈煜又召来谢姨娘审问,谢姨娘一双眼已哭得如核桃大,说出当初意外听到刘大娘说孩子是她收钱害死的事,只是后来找到孩子,这事便不再追究。沈煜一听看,向柳氏和刘大娘的眼光变得厌恶。

    “柳氏你的手段可真阴毒”

    皇帝问话,街役便将柳氏和刘大娘嘴上的布条撤去,刘大娘立即求饶“皇上,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但这回不是我啊,当年我接生的的确是个儿子,铁定是八儿”

    此案审的是乔淇扮成假千金一事,虽是大事,但与八儿之死和当年谋害谢姨娘孩子之事,倒也不算什么了。

    沈煜不给柳氏辩解的机会,威吓道:“废话不用多说,你这妇人心肠歹毒,告了乔淇一状,倒是把自己的龌龊事扯出来了。乔淇假冒乔府千金一事虽是真的,但念你护弟情深,情有可原,朕恕你无罪,至于你弟弟八儿之死还得继续调查,朕会下旨予以他厚葬,入宗谱、进祠堂,同受后人香火”

    案件审毕,皇帝就要下达判决,岂料话却被人打断——

    “等一下,这些都免了,八儿没死!”

    众人大为震掘,不只为了这个消息,还有意外出现的几个人。

    朱角从堂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的除了墨尽日,还有理应在京营中的乔老太爷。乔繁此番临危受命,领兵追剿逆贼,宝刀未老,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无心恋栈沙场,平乱之后立即自请卸下兵权,皇帝命他协助训练京营精兵,他每日应卯前去。今日家中发生这等事,府中管事思前想后还是派人去告知他,他得讯后立即赶来。

    但最让皇帝意外的却是朱角这个故人,他一脸不可置信,良久才唤出一声“阿岳是你吗?”

    皇帝在前,朱角却丝毫不在乎礼节,光着脚丫,手举着酒葫芦晃呀晃,笑得没分寸“世上早已没有阿岳,老乞丐我叫朱角,是来证明那丫头的清白。”

    乔繁上前向皇帝行礼“皇上,乔淇虽然并非是真正的乔家子孙,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我和她早已情同祖孙,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绝不会欺骗他人做坏事若皇上顾虑她的身分配不上靖王爷,臣愿意收她为义女。”

    他这一决定令谢姨娘、乔淇惊喜,柳氏如遭雷辟刃,沈煜却很是满意,赞道:“都说乔老将军刚教正直,想不到也有这么宽容变通的一面,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若还阻止可就太不通情达理。”

    “爷爷”乔淇感动不己,虽然她和乔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乔繁对她是真心的疼惜,让她感到亲情的温暖。

    “什么爷爷,该叫爹了。”他催着乔淇叫唤,见她顺从地唤了声,他安慰地笑道:“八儿没事了,他在家里等着你。”

    “确实,你赶紧回去吧。”沈煜见所有事都已圆满,他急着想问问多年不见的故人情况,一挥手,就让众人各自散去,却留下朱角师徒。

    临走前,乔繁对皇帝歉意地道:“今日微臣家丑竟还劳动皇上,真是罪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臣来处置,不敢再劳动皇上。”

    乔淇则感激地向朱角道谢,不仅为他前来搭救,更是为了他带来的好消息。

    乔繁又对朱角一拱手道:“子岳兄,今日事多,他日定要来我府上叙话,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下回不喝个不醉不归不罢休。”

    等人全都离开后,就只剩下沈煜、朱角和墨尽日三人,卫门里的官员们全很纳罕皇帝和朱角的关系,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会认识一个老乞丐,真是一件奇事?

    “阿岳,你这几年可好?”沈煜看着朱角,内心感慨不已,多年过去了,这个过往他最信任的臣子也苍老不少,几乎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皇帝感伤的问候,朱角却不领情,招手唤来墨尽日。

    “他是”看见那面色冷若冰霜,双眼甚至隐含着怨恨的年轻男子上前,沈煜只觉得眼熟,脑中那些刻意遗忘的模糊记忆慢慢苏醒,他应该是认识他的,但若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还活着的话早就不是这样年轻的年纪

    “你知不知道朕有多信任你,让你跟在身边当带刀侍卫,朕把性命托负在你手中,你回报朕的是什么?”

    “臣知罪。”跪地的银衣侍卫低垂着头,一身刚直正气。“皇上,镇南将军是忠君臣子,臣不能不保。”就算一死也要力保到底。

    “他造反了!率十万大军攻朕城下,你怎么保,用什么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是他,臣敢用性命担保,他是勤王之师,绝无反心。”墨将军唯一的错是太冲动,轻率地领军南下。

    沈煜一脸疲惫地坐回龙座。“不管是不是他,谋逆之罪他是担定了,从他擅离营地那一刻起,朕就保不了他。”连他都保不住的人,三品官阶的御前侍卫又怎能保得住?

    “可是皇上,将军是被陷害的,你明知道是”

    “住口。”他大喝一声,不许他说出口。“你要朕诛杀手足?”

    朱子岳默然,沈煜见他不服的表情,叹口气道:“阿岳,朕有朕的难处,你要体谅朕,朕不是无情,朕是忧虑天下苍生惨遭荼毒,兵戒相见要死多少百姓”

    他仍是不说话,沈煜极其无奈“下去吧!明日,状会下自镇南将军府满门抄斩,你能救几个就是几个。”这是天子唯一的法外开恩。

    “皇土——”他大惊失色。

    “从今而后朝堂上再无三品带刀侍卫朱子岳,你袒护罪臣,公然犯土,朕罚你连生获罪,贬入民间百姓,不许再入堂为官。”

    贬入民间能救几个是几个?

    镇南将军府上三百八十二口人,他奋力地浴血杀出重围,竟只救下年仅七岁的将军椅子,将军夫人及其家眷惨死乱刀之下。

    见皇帝神色变得激动,朱角摆摆手“莫急莫急,让老乞丐向皇上介绍,他就是当年镇南将军全府三百多口人仅存的一线血脉。”

    沈煜神色瞬间变得颓然,似苍老了许多“竟只救了他一人”

    朱角苦笑“是幸好还有这一人”

    他看向墨尽日,前尘往事浮上心头,令他慨叹万千。“看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朕当年错了,太糊涂了,为了这么一个孽贼,竟损了一个忠良”说着几乎愧疚得老泪纵横“朕欠了墨爱卿,定然会还他一个公道,朕打算下诏为他洗清污名,追封他为护国公,让这孩子承继封爵,享皇家俸禄。”

    “小墨子,还不谢恩。”这死小子,千年不改的一张冰山脸。

    墨尽日却硬是挺直背脊,望着皇帝一语不发,不肯谢恩。

    “算了,这都是朕的错,是朕亏欠墨氏满门,朕很后悔。”沈煜不计较地道。

    “人都死光才来后悔,未免太可笑。”始终沉默的墨尽日突然发出低低嗤笑声,他墨家的忠心成了这皇帝给兄弟擦**的牺牲品,换得一纸满门抄斩的圣旨,人都死了,墨家声名早已毁尽,一声道歉能挽回什么?

    朱角重重地咳了一声。“小墨子,不可无礼。”熬了这些年,还不就是盼着这日。

    “哼!”他一撇头“我不希罕虚名和封赏,只要昭告天下还我墨家的清白,让我爹和族人死得瞑目即可。”至于他,高官厚禄不如快意江湖,为自己而活,总比父亲为君效命,却害了族人的命好。

    “老乞丐也有个请求,七儿这事定会惹来朝中非议,她是个好孩子,还请皇上要帮帮她”

    被他那嘻皮笑脸打了岔,沈煜也牵动嘴角“朕说不计较这事,还有谁敢计较?”

    不看僧面看佛面,靖王一心护着乔淇,爱怜有加,他自己也颇喜欢那丫头,他护短得这么明显,还有谁敢不买他的帐?

    至于柳氏明显是挟怨报复,另有私心,想藉由皇命铲除异己,他岂会看不透,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若非她是乔老将军的家眷,他定严惩其荒谬行径。

    “既然都没事了,那老乞丐告辞了。”朱角只一躬身,不行君臣礼,像是跟老朋友道别。

    “阿岳”沈煜唤他一声,想留故人一叙。

    “走了走了,千山万水不相送,老乞丐不在朝堂,皇上日后多保重。”

    说完,潇洒地大刺刺地离去,身后跟着背挺得笔直的墨尽日。沈煜望着两人的身影出了门后旋即消失,不禁又是唷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