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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娜呢,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算作第二个角色。
这出戏跟站台的名字一样:威廉姆斯胡〔1〕。(〔1〕wilhelmsruh,柏林东北pankrow区一地名。曾紧临柏林墙。)
一片薄云支离破碎。它从城市另一头飘过来,越过了另一个国度。
墙后面,两个边防士兵站在光秃秃的条状警界带,那里的土地什么都不长,甚至寸草不生。
边防士兵在交头接耳着什么。他们望着云的方向。
鉴于他们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地看是否还有云飘过来,他们就算戏里的其他人物了。
站台上挂着一个钟。铁轨并作一束的地方,燃起一道绿光。
罪行尚未发生,审判就已降临。
那一对在亲吻。地铁在隧道里呼啸。那一对在亲吻。却连彼此的手都不碰一下。噘着嘴,这一个的唇紧压在另一个的上面。
那些吻都很仓促。眼睛一直睁着。嘴唇是干的。
吻里面没有激情,就连戏里的那种轻浮都没有。
吻是一个夹子。
人们在上下车,他们继续吻着,等待着下一班地铁。
对伊莲娜来说,上车和下车只是为了不再留在原地。
鞋子周围有沥青,头发周围是冷的空气。空气并没有静止不动,而是在扯来扯去。
在这冰冷的摇摇晃晃之中,每当两张脸彼此分开,他们的嘴唇之间就出现了隧道的黄色瓷砖。
下一班地铁来的时候,他们和车厢以及流动的空气融为一体。
报亭旁边有一个长椅。报亭里的灯光照在椅子的扶手上。杂志封面的女郎们微笑着,一丝不挂。伊莲娜看见空气好像一只手帕,拂过她们的双乳。
伊莲娜背靠在椅子的光柱上,开始写卡片:
弗兰茨,我给你打过电话。有一天是在上午,还有一天在中午。为什么打呢?施特凡说你不在。夜里我也给你打过。我来得太早?还是太晚呢?你把施特凡介绍给我认识。我想你的时候,你的脸却变了样子。我想见你。孩子举起手。
妈妈把薯片递给他。
孩子像拿鸽子食一样把薯片捧在手里吃。妈妈在报亭买了一盒火柴。
孩子打量着一个拎箱子的女人,然后把目光投向一个抱着百合花束的女人,接下来是穿皮衣的女人。
孩子边吃边看那些年长的女人。其他乘客根本没注意到他。
孩子弓身向前,想看那个戴帽子的女人。
然后伸出手。
妈妈给他薯片。
孩子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带着一个匣子。
妈妈摆弄着大衣兜里的火柴盒。
妈妈大衣兜里的火柴跟孩子嘴里的薯片发出一样的声响。
上年纪的女人把匣子放在脚边。她看着孩子的脸。由于她的脸颊松弛,孩子感觉这个女人下一秒钟就要微笑。
孩子不吃了,转过身去。
孩子转得很突然,就像刹那间要逃掉一样。
上年纪的女人眼里带着惊慌。妈妈大衣兜里的火柴却镇定自若。
惊慌如此显而易见,就像一个问号,滑过那女人的脸。当它到达嘴部的时候,脸颊开始变硬。眼睛开始变小。那是恨。
自动扶梯嗡嗡作响。自动售票机哗啦一声,吐出来几枚硬币。
地下铁从远处呼啸而来。
一个声音说,不必扣上大衣。此刻,一个男人手拿百合花束,点着头。他看上去既不比女人年轻也不比她老,既不比她高也不比她矮。跟其他乘客一样,他也没有留意那个孩子。
铁轨开始变亮。
地铁停稳了。空气的漩涡带着来自偏远荒原的冷空气和身边沉重的机车散发出的热气,从站台涌向天花板。车开走后,站台空了。
孩子站过的地方,剩下些薯片。那是一种行凶过后,停留在手和刀之间的寂静。五我总是跑来跑去的,施特凡说。
售货员站在拥挤的小店里。
从外面看,纪念教堂就像一个从内部延伸出来的洞穴:破碎的石墙,黝黑潮湿。再往下是售货亭里的灯光。
售货亭里布满了同类商品。
弗兰茨呢,伊莲娜问道。
石头从一个耳坠到另一个闪闪发光,施特凡动了动下巴:
不算经常。或者算是吧。
各种颜色的玻璃烛台,每个上面都托着一滴蜡,它就是不落下,不坠落。它流出来,美得令人心痛。
那就像是人再也不能流泪的样子。
弗兰茨一个人住么?可能吧。烛台之间,有个女人在读一本书,间或微笑一下。一个男人走过来吻了她。在他吻她的时候,她还在看书。看完书里的最后一句,她把书合上了。施特凡只是在看柏油路:
我是通过弗兰茨的妹妹认识他的。我跟她曾是男女朋友。她从来不一个人过。
男人放开了女人,伊莲娜想,当女人把书合上的时候。女人没有走。她一边挠着头发,一边看着男人。
马堡离这儿远么?伊莲娜问。
施特凡看看她的脸。
法兰克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