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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希在楼梯处听到徐淑娴的笑声,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徐淑娴和一个男人站在门外等她回来。
徐淑娴和那个男人聊得正起劲,她瞧见郑若希回来,顿时喜上眉梢,“小希啊,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陈柏年先生。”
郑若希看着她热情地介绍给彼此认识,眉梢都禁不住皱起,“妈,你怎么来之前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徐淑娴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臂不放,尽量压低嗓音道:“我告诉你,这位陈先生很有钱,现在就怕他看不上你。”
“郑小姐挺漂亮的。”陈柏年双眼粘在郑若希身上,“不如我请你们吃顿饭,咱们边吃边聊?”
徐淑娴一口应允,又猛地扯了下郑若希的袖子,凑近她耳边说:“你要不开门让我们进屋,要不答应跟他去吃饭。”
御景国际酒店。
陈柏年脱下外套搭上椅背,肆无忌惮地只管盯着郑若希看,那目光轻浮又赤-裸。郑若希有点恼火,无奈旁边的徐淑娴视若无睹,还唯唯诺诺地附和着他的话。
“听说郑小姐离过一次婚?我离了两次。”陈柏年笑着搓了搓手,“你跟我结婚后你可以不用去工作,但是呢,我不太喜欢别人管着我,何况我做生意的难免会外出应酬,像喝醉啊,出差,夜不归宿,跟秘书传绯闻……这些你都懂的。”
郑若希抬眸看了眼那个陈先生又望向徐淑娴,这就是她妈迫不及待介绍给她的人——一个中年老男人,秃顶啤酒肚,没文化的暴发户,却偏偏被徐淑娴说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居家好男人。
徐淑娴看中的恐怕只是他的钱。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呵呵地笑,“我跟我的前妻们一共育有三个孩子,如果郑小姐还想要,我们可以接着多生一两个孩子。”
郑若希猛地捏紧水杯,忍住去泼他一脸白开水的冲动。
“我家小希虽说离过婚,但她胜在年轻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徐淑娴不遗余力地盛赞道:“她的同学都很历害,个个都是大老板,尤其是她的前夫周淮安。”
“周淮安?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当然听着耳熟了,有哪个做生意的人不知道周淮安?”
陈柏年脸色骤变,“你口中所说的周淮安——盛天集团的周淮安?”
徐淑娴轻嗤着咕嘟喝下小半杯水,“可不就是他。”
郑若希没法再继续听下去,腾地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郑若希不想再回到包厢,不想继续听徐淑娴和那个男人推销自己,可这事过后,徐淑娴依然会没完没了,不是这个陈柏年,还会有个张柏年、李柏年之类的。这事不严肃地表明她的立场还真的是……无休无止。
郑若希皱着眉头揉着眼睛,推开了1811号房间——这个包厢很大,一眼扫去,只见饭桌前围着一桌人。
原本热闹欢腾的气氛突然沉寂,又瞬间被点燃沸腾起来。
她也愣在原地。
“郑若希!”
坐在席中央的男人一面惊喜,他霍地站起来问:“谁这么有面子能把你请来了?”他瞧了眼附近的人,又指使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让出座位,然后亲自来到她面前迎她入座,“这么多年的聚餐你都不来,怎么老陆请的就肯来了?咱们可要罚你喝酒啊。”
一场轰动一时的奢华婚礼,以及闹得人尽皆知的离婚……足够让她从此销声匿迹在众人面前了。
秦成磊戏谑地说:“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啊。”
无巧不成书。
她只不过去了趟洗手间,只不过进错了门,谁知撞入了他们的聚会。这些人都是她大学时认识的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他们和周淮安更熟稔。
郑若希咬紧唇齿,“我……我只是……”
“淮安。”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
整个包厢的人都缄默。
从屏风隔间里出来的周淮安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他伸手扯住进包厢后一直没有解开的领带,紧紧盯着郑若希那双充满戒备的深黑眼睛,手指动作十分缓慢地把领带扯松开来。
周围一圈人彼此交换眼神,盘算着这对前夫妻会不会吵架,待会他们吵起来又该怎样收场。
郑若希抬起眼眸迎向那道强烈的视线,只见周淮安睁着微醺的眼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阴晴不定。
她狠狠地握了握拳头,云淡风轻地说:“我自罚三杯。”
秦成磊见她走到餐桌前自顾自倒地酒喝,本想拦一下,但他抬眸的瞬间收到周淮安一记警告的眼神——这周淮安都不管了他还管什么。
郑若希将空杯往桌上一搁,朝众人淡淡地笑了笑,“我还约了朋友,先失陪了。”
秦成磊激动地叫了声:“你这就走了?”
“让她走。”
“淮安?”
郑若希越过人群,由始至终都没再看周淮安。
酒店穹顶底下都是金碧辉煌的壁画,她站在门外抹了把脸,这才重新回到1817号包厢。
徐淑娴和陈柏年刚讨论到结婚时该给多少礼金。
“你怎么才回来?”
郑若希对徐淑娴的问话置若罔闻,她扭头望向陈柏年,“很抱歉,我没有和你交往的欲-望,更不会跟你结婚。”
徐淑娴腾地站起,粗暴地捏紧郑若希的手臂,“你发什么疯?你们不是聊得挺好么?试着交往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郑若希甩开她的手,“以后这种见面我都不会来,你也别替我操这个心。”
“若希……郑若希!”
徐淑娴见她离开也要追上去,却被陈柏年一把扯住不放,“你说过你女儿一定会答应跟我在一起,这算什么回事?”
“我这不是帮你把她追回来吗?”
“你没听到她说的话?你把欠我的钱还给我!”
……
“砰”地一声闷响,那道门被郑若希甩上。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看着跳跃的电梯键。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郑若希低头瞥了眼陌生的来电号码想也不想就挂断了。电梯门打开了,然而就在这时,后面的人喊住她:“弟妹啊,你来扶一下淮安,他喝醉了……你快来搭把手啊!”
秦成磊搀扶着显然喝多了的周淮安入电梯。
郑若希紧跟着进去,想扶着他的胳膊,周淮安瞟了她一眼,推开她虚虚扶着的手,也不用秦成磊扶着,他微仰起头,皱着眉靠在电梯处。
她一愣,随即自嘲般笑开了。
“成磊,你先出去。”
周淮安的意思昭然若揭。
秦成磊看了眼郑若希,默默地按开电梯键,闪身走出电梯之前还补了句“你们慢慢聊”。
“郑若希。”
这是离婚后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完整的,却也是生疏的。
她不自觉地看过去,细细地瞧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很薄的鼻梁弓起不羁的弧度,她的目光打个转,向上扬起,落入一双幽深的黑眸。
“很久没见。”
他毫无醉意,清明的眸子骤然望向她,令郑若希措手不及,“我们也很久没有这样独处。”
郑若希听了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会将我当成陌生人,毕竟……”她话锋一转,“还记得离婚时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电梯门应声缓缓开启。
周淮安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笑,涂着暗红色唇膏的嘴变幻着不同的形状,聚拢又扯开,扯开又掀起,她没有说话,但看她的唇形,他猛地回想起当初她签署离婚书时说的那句话:
感谢你,跟我离婚,让我重获新生。
郑若希走出去,眼睛瞟了里面一眼,看到面露不善的周淮安,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被门隔断。
紧紧闭合的门又在一瞬间打开。
周淮安从里面出来,用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盯住郑若希,在她惘然之际将她压在墙壁,毫不犹豫地吻她。
他就应该这样做。
周淮安解开两颗上衣扣子,刚刚的冲动是想吻她,如今又被自己想像的画面弄得心浮气躁。真不应该放任她再次逃离。
郑若希望向那道紧紧闭着的门,苦涩地笑笑,她曾经天真地以为无论他们争吵、冷淡多少次,这两年多的朝夕相处,没有两情相悦,也会日久生情,他对她或多或少都有一丝丝的感情,总会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可是没有。
离婚是她向他提出的。
周淮安那时的表情抑或是细微的姿体动作,她都记忆犹新,甚至是刻骨铭心。
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好了个“好”字。那决绝的眼神和平淡的语气无一不彰显出他的心思。
他是真的无所谓。
郑若希在那一刻才幡然醒悟,他不爱她。
她嫁给最想嫁的男人,婚后处处迎合讨好他,幻想着总有那么一天,周淮安会渐渐喜欢她,但没等到他喜欢她,他们就离婚了。
是梦终究会醒来。
这或许就是他予她的,最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