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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两人撕破脸皮后,萧雪琼和柳芽儿一句话也再未说过。从最先的图兰疏远自己,到柳芽儿惹恼图兰,再到自己和柳芽儿闹掰,现在竟然到了三人各不理睬的地步,萧雪琼心中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起先几天,萧雪琼和柳芽儿打个照面,还是一肚子的怒气夹杂着快意;过了几日,气消了大半,见昔日好友如今形同陌路,萧雪琼又有些心酸;又过了段时日,念起自己初来时柳芽儿种种照顾,萧雪琼有点自我怀疑了:我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些?可是想到柳芽儿摔簪子撂脸色时的模样,又恨得牙痒痒。
在这般纠结中又过去几天,虽依旧“相见若不识,对坐也无言”,但两人原本针锋相对的关系还是缓和了下来。“也许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就能和好了,虽然必定不会如初,但总比仇人一般好得多。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太痛苦了些。”萧雪琼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是一个日光灼人的午后,十二个女婢一个不少,齐齐站在阶前空地上待陈二娘训话。
这样的训话多则五日一回,少则一旬一次,大家皆习以为常。再者,陈二娘虽为人势力又爱贪便宜,但每日除了上面吩咐下来的差事,惟有赌钱吃酒才是正事,并不像有些管事的,有事没事想着法儿为难手下的人。
若按往常的套路,陈二娘先草草训斥几句,说些勉励或是恐吓的话后,众人便各自散去做活。今天却有些不同,陈二娘略显肥硕的身躯整个儿嵌在台阶上的藤椅里,屋宇投下的阴凉里,她眯着那对本就不大的眼睛打量阶下众女。
“这陈二娘今天唱得哪出,大半天了也不说话,莫不是请我们晒太阳?”陈二娘不发话,大家不敢擅自离去,只拿出汗巾手绢擦着汗窃窃私语。
陈二娘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几圈,看到萧雪琼时停顿了一下,最后定在柳芽儿的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瞧这矫作的样子,大家都热怎就你一个撅屁股蹲着,还拿汗巾蒙脸。哼,呆会就让你知道,来了老娘这儿,脸是老娘给的,不是自己要的!
却说这陈二娘,算不上什么官,但手下也管着二十几号人,自然在其中安排一两个眼线,暗地里朝自己报告院内大小事情,萧雪琼和柳芽儿那日吵闹早已传入她耳中。本来嘛,大家吃穿用度皆在一处,发生点口角龃龉正常不过,她也懒得计较。但今次吵架的两人,一个是她特别需要关照的,一个是她早就看不顺眼的,本就不会轻易翻过了,又因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儿更加震怒。
这就要说到李月容了,她因见萧雪琼消瘦,一直疑心女役所伙食受了克扣,一次偶然见到了负责此事的内侍太监,便敲打了一下,果不其然。但这类事情在宫中屡见不鲜,甚至已经有约定俗成的意味了,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李月容没傻到得罪整个内侍省,因而只对那太监说“切勿过分,惹祸上身”。小太监诚惶诚恐地磕了头,再三表示日后的膳食定按规矩来办。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李月容未挂在心上,也没和萧雪琼提过。可小太监吓破了胆,生怕得罪了公主还不知道怎么死的,急忙把这事和同样拿了好处的陈二娘说了,让她参谋一下,昭阳公主殿下怎么关心到女役所伙房这么个旮旯里来了。陈二娘也是惊疑不定:公主对我一向宽厚信任,克扣伙食这事儿可是几朝沿袭下来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怎么忽地提起这事儿?莫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公主借机敲打?
几天后,便有人添油加醋地将柳芽儿与萧雪琼的事报告上来,陈二娘赌了一夜的牌,当下气得眼前发黑:我就说公主怎么突然拿问!这黑心的贱人,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是想害死我啊!
新账旧账,陈二娘打定主意今日一并算个清楚。
“陈娘,按您的吩咐折的最粗最韧的。”
众人等得不耐之时,一个有些脸生的宫女走了上来,手捧一根柳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藤椅上的陈二娘。
“这姐姐是谁,怎么没见过?”萧雪琼低声问站在她旁边的九儿。
“隔壁院子的,叫青杏,也归陈娘管。最爱溜须拍马打报告,人称马匹杏。”九儿小声回到。
萧雪琼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又吓得赶紧捂住嘴。
陈二娘掂了掂柳条,又用力抽了几下,地面上砸得啪啪响,好不吓人,下面的叽叽喳喳立刻消停下来。
“不错,趁手。”陈二娘夸赞道。
青杏甜甜一笑,退去一边。
“柳芽儿,你上来。”陈二娘笑着朝柳芽儿招了招手。
众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有人要遭殃了。怕祸事落到自己头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垂头敛目,也不伸头探脑地看热闹了。只有图兰看看陈娘,又看看柳芽儿,急得指甲都要扎进手心里了。
柳芽儿两腿直打颤,硬着头皮走了两步,脚底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
“我忘了,你是官家小姐,架子大,还是我这个奴婢下去吧。”陈二娘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撑着扶手起了身,下了台阶朝柳芽儿走去。
众人自发退到两边,怕惹祸上身想离得远些,又想看热闹靠得近些,好不矛盾。
陈二娘蹲下身子,一只手就钳住柳芽儿整张脸。
“在我这儿呆了这么久,还这么细皮嫩肉的,你说说,我到底是哪里亏待了你?”
柳芽儿被她强按着两腮,哪里能说出话来,倒是因闭不上嘴巴,流了不少涎液。
“往日你撒泼挑事儿,我念你年幼不计较,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现在连公主都敢咒骂起来了,你既找死,我今天便送你一送。”陈娘说完就松了手。
柳芽儿得了自由,连声哀叫道:“没有!冤枉......”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连捱了几巴掌,鼻子嘴巴都渗出血来,配着一脸的眼泪鼻涕口水,连素来讨厌她的九儿都不忍看下去了。
“啪!”柳条直接往身上抽去,陈二娘力道极大,柳芽儿的衣服瞬间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血红的皮肉出来。
一鞭接着一鞭,柳芽儿惨叫着,有人捂住了耳朵。
“您打我吧!求您!”图兰受不了了,扑在柳芽儿身上护住她。陈二娘越发气恼,口中叫到:“好啊,连你也和我作对,我一并打死你们!”
嘴上这么说着,陈二娘还是挺喜欢图兰的,因而只想寻着空隙将柳条朝柳芽儿身上抽,奈何图兰把蜷缩着的柳芽儿压在身下,护得死死的,十之八.九最后都抽到了图兰身上。
萧雪琼完全不能冷静下来想办法,干脆跑过去抓住陈二娘手上的柳条,跪下来求道:“陈娘消气,再打就没命了!”
陈二娘今次教训柳芽儿,一半就是为了做给萧雪琼看,让她在公主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如今萧雪琼都求情了,也就顺势下个台阶,狠抽了两鞭子就停下了。
抓住图兰的后领扔到一边,陈二娘扯着柳芽儿的头发问:“知道错了么!”
柳芽儿原本细白的小脸儿已经面目全非,红肿的巴掌印上还有骇人的血痕,额头鼻子在地上蹭得满是血肉尘土。
“我错了,我错了!”她大声喊着,眼泪蜇着伤口,让她铭记今日的疼痛与耻辱。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人为我撑腰,所以才会被你们踩在脚下吐口水!
图兰爬过来,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着朝屋里走去。
萧雪琼跑过去扶着图兰,却在与柳芽儿目光相会的一刻,涌起巨大的无奈出来。
今日之后,怕是连陌路人也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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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休沐,李恪得了姐姐应允,今夜就宿在驸马府上。
三人一同用的晚膳,冷眼看着李恪挤眉弄眼,赵叙欲拒还迎,李月容忍不住问道:
“你们哪天见不到?怎么就急得饭都吃不好呢?”
李恪嘿嘿一笑:“阿姐有所不知,别处不比府上,在阿姐面前更有偷情之感。”
李月容赏了这不要脸的几拳,赵叙那蠢人还心疼起来了,李月容也是无奈了。
但在一旁见两人你情我愿,你侬我侬,李月容又有些落寞之感。
次日清晨,李恪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一张俊脸含情带笑,看得几个侍女小心脏怦怦跳。因昨夜体力消耗过大,他吃了些茶点后才往去见李月容。
“阿姐,早啊。”李恪走到姐姐身边坐下。
“什么时辰了,还早。赵叙呢?”李月容低头写着帖子,眼皮都没抬。
“他还没起呢。”李恪凑过去想看看写的什么。
李月容闻言抬头,蹙着眉,也没说什么。
李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姐姐在写什么呢?给我看看。”
“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现下写个帖子,定个日子去季太师和成国公府上拜会。”
“这个哪里值得姐姐亲自写。”李恪拿了琉璃盘里的樱桃,蘸了糖酪后往李月容嘴里送。
“不过几行字,动动手又不会累着。”李月容写好后,将纸张放在一边待墨迹晾干。
“我还要问你来着,你明知和那宁生的妹妹门不当户不对,莫说我,就是父皇也不会答应,为何还要赵叙来问我?”李月容也拿了个樱桃,朝李恪晃了晃,李恪张大了嘴,李月容直接扔进他嘴里。
“好酸,这樱桃不蘸糖简直不能吃。”李恪先抱怨了一句,才回道:“我是想看他吃醋,谁知他当真了。”
“好吧,既是闹玩的,这事我就当不知道。”李月容故意说。
“别啊,阿姐,我开玩笑呢。”李恪正了正颜色:“我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笼络宁生,二来也是做给底下的人看,让他们早点弃了把宁生排挤走的心思。”
“可你最后娶不成他妹妹,又怎么说呢?”
“姐姐你真糊涂,当不成正妃,侧妃总可以吧。”
“啥正妻还没娶,你就想着那小妾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自然是等大婚后,再说立侧妃的事。不过,就算是先纳妾再娶妻也是很正常的啊,阿爹不就是?”李恪不以为然。
李月容有点心累,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到底也是个男人啊。
“所以呢?你是让我当恶人,去和宁家人说“你家女儿配不上我弟弟,不能当正妻,就当个妾吧。””
“姐姐好聪明!”李恪狗腿地说。
李月容想抽他。
“姐姐做个样子就好了,宁生本就是想把妹妹送我做小妾的,至于宁家人,”李恪又吃了个樱桃,接着说:“知道嫁不出去的女儿要当王爷侧妃,高兴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