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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香堂主突然高声叫道:“老夫以身相试,如能冲下山,众位随后再来!”
说着看见黄雾已到十步之外,猛地大喝一声:“起!”
只见他跃身掠出二十余丈,仅在淡黄色的地上,用右脚轻轻一点,又复再弹起,往山下直掠
蓦然间,山下遥遥传来一阵阴恻恐怖的怪笑,紧跟着弹在空中的西香堂主,已经发出可怕的惨叫。
微弱的黄色光影之中,但则西香堂主的一条右腿,跽齐股化成了黄粉,散落地上,他那残缺的身子,也随着惨叫之声,合成一片。
眨眼之间,已和坡上的黄光,合成一片。
这时候,不断上延的黄雾已经逼到众人脚下,七星教主突然厉声喝道:“大家到讲经堂集合!”
话声未落,人已腾空跃起,掠过众人头顶,当先闪入七星教正中大厅。
在场众人,听了教主喝令,全都展起轻功绝技,跟随教主身后,跃入大厅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七星教众人全部进入大厅,他们原来立脚之处,早巳被急速上延的黄雾淹灭了。
恰在此时,山下阴恻的恐怖怪笑又起,其声尖厉,遥远,而且应合着四野的空谷回响,经久不绝。
太武山的天色更加黑暗,但是,山坡上的浅淡黄雾不断扩延,已将附近的天光映成可怕的惨黄之色。
涌入讲经堂的,三百多个七星教众人,全像在突然间窒息一般,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已经是间不容发的紧要关头,漫山遍野的淡黄雾影“嗤嗤嗤嗤”蠕蠕前移,渐渐涌到七星教内的台阶之前。
蓦地里,讲经堂中传出一声悲凄的长叹,遂即有一个苍老而沉重的声音说道:“我七星教,自两百年前由开山始祖‘太武老祖’剑教以代,历五代掌门师祖的经营,开拓和光扬,始成今日领袖武林高地位”
说到此处,语声曳然而此,另一个凄楚的声音接口说道:“我们七星剑有今日的荣誉声名,全托教主洪福。”
敢情那苍老的话声,正是七星教主吕威的声音。
那苍老的声音又起,仍是他沉重而悲惨的音调说道:“岂知我教传至本座手中,竟逢天降奇祸,被东瀛的‘魔鬼队’困迫孤山之上,眼见在难当前,无人能复幸免,为今之势,已到人人在所必死的局面唉,本座身居教主之职,竟不能想出救生之主”
一言至此,稍稍沉吟片刻,转而提高了嗓门,把眼光巡视左右一字一句说道:“为了免除临死时,‘王水’侵体蚀骨苦,本座望众位趁毒砂未到此处之前,快快当即立决,早早自做了断!”
说着声音已化成嘶喝,面上老泪纵横,在颤抖中继续叫道:“我教最忌兵解,众位有谁自忖无法自做了断的,快到前面来,待本座送你们一程!”
七星教主语音方落,早有数十个面色苍白的道人应声而出,挤到教主面前,原先在教主前面站立的六仙童,三香主,两大护法,八大长老,全都迅速移动,闪到教主身后,让出一块地方,给那越众而出的数十道人。
那数十道人来到教主身前,倏地分做五行,半环七星教主立身之处,继而“扑”的伏跪扰在地上。
七星教主闪着泪目,向伏在地上的众道望了一眼,缓缓的双手合什,掩起长眉颤抖的眼帘,轻念道:“七星教第六代掌门吕威,身辱师门,自甘转入地狱,但望师祖慈悲,引渡教中之无辜弟子!”
吕威庄肃念完祷语,突然睁开双目,闪动身形。
只听一阵急速的衣袂飘风之声,跪伏在地上的数十道人,早被七星教主一输疾走之下,尽数点了死穴。
这时候“王水”已经把前进供奉佛像的庙宇蚀倒,讲经堂内,已可听到轰轰隆隆的砖瓦倾倒之声。
七星教主送走伏在地上的众人之后,立即猛地凄声喝道:“事不迟疑,众位快走,本座自己断后!”
厅中三百余人,此时已如泥塑一般,闻声同时跪倒地上,各自用手插系腰眼而亡,不但没有叫苦呼痛之声,更且无人露出贪生怕死之容。
七星教主目睹这等景象,在万分怆痛之下,也不禁感到稍入场慰藉。
站在教主身份的仙童、香主、护法和长老,不待霍苍再做吩咐,早已闪到教主身前,齐齐跪成一排。
八大长老同时举起右掌,重重往自己咽喉一拍,只听“扑”地一声过后,八人全都喉管断裂,仰翻地下,八股鲜血从各人头际出,霎时染满一地。
两大护法却不肯怠慢,倏地用手往心口一拍,竟已自碎前心要穴而死。
几乎在长老和护法自裁的同一时刻,东南北三堂香主,早巳逼运内功,把自己的内腑五脏全部挤碎,各自扑地气绝。
六个黄衣道童,见在场诸人,除了教主之外,全已先后死去,这才缓缓闭上眼睁
七星教主颤巍巍走到六个道童身前,怆声低语道:“你们去吧!”“吧”字未了,右臂袍袖挥起,只在六人面门轻轻一拂,六个道童也自倒地死去。
偌大一个讲经掌里,只剩下七星教主吕威一个活人,他似因悲怆过度而麻木了,失神地望了望面前三百多个自绝身死的尸体。
抬起头,听了听愈逼近的庙舍倒榻之声,猛然发出一阵梦呓般的轻语,道:“众位稍候,本座来也。”
猛地抬起右掌,往自己前额天灵命穴拍去。
只听一声脆响,已被他自己一掌之力,劈得脑浆进裂,鲜血四溅,当场死去,所余的只是一个仅有半个头颅的的挺直尸身,巍巍倚立着,不曾倾倒。
太武山黄雾迷漫着,晚风在山坡吹过,迅即把“轰轰隆隆”的庙宇塌倒之声,隐约地传到远方
这时,在离太武山不远的关道上,正有六十一匹健骑,拥着三十辆黑漆在车,冒着昏黑的夜色,迳往北方疾驰而去。
口 口 口
初春,在大河两岸的地域里,依旧是说不尽晚冬的色彩、冰封、积雪、枯枝、白山,处处可见。
一个薄阳半露的晌午,北狱华山峻峭峰峦之小,正蕴茂着迟滞不去的冬景,举目所见,尽是一片凹凹凸凸的皑白。
像这样荒而肃煞的深山,该不会发生物存在呢?
但是,那华山南侧的朝阳峰下,却传来一阵轻语,给这满目荒凉的华山绝顶,散下微妙的活跃和生气。
只听千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说道:“曲哲哥,人家老远跑来求你帮忙,就因为只有你师父才有退敌的力量。
“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肯帮我的忙,谁晓得你——哼!平常说得天花乱坠,现在真的求你点事,你就推三阻四。
语声中,似有无限怨恨。
娇柔的女子声音一住,—个清越的少年男子说道:“珊妹,怎么会无理取闹呢?人家告诉你的话,你偏不相信,我师在炼丹室里,已经十余天没出来了,你叫我怎样去对他老人家说?”
被称为“珊妹”的女子,娇声嗔道:“炼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就跑到炼丹室中,把‘魔鬼队’连灭中原三从教派的事情—说,管保他不会骂你,还会夸奖你探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
“为了你的事,就被师父打上一顿,也心甘情愿,但师父在没入丹室之前,对我们说过,除非他自己从丹室走出来,无论任何人,全部不许走近丹室半步”
“你师父所以不许你们几个师兄弟走近他的炼丹室,那是他不知道武林已出了天大的祸事,要是他老人家知道南边的三大势力全被‘魔鬼队’消灭,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再躲在洞里炼什么鬼丹药。”
“我跟你说过,我师父这次所炼的丹药,是和他老人家真气相贯,万万不能有半点杂扰,如果一不留神,冲撞了他老人家宁静贯注的心神,轻则残废,重则可能丧命,现在就是杀了我,也决不到师父的炼丹室里去。”
“既然真是这样,也不敢勉强你,但是,曲哲哥,你总得帮我想个办法!照‘魔鬼队’行事的日程看来,八天前毁了南岭剑派,五天前灭了青城剑派,两天以前,竟又把七星教一网打尽,中间相隔,前后全是三天。
“那么明天晚上以前,‘魔鬼队’一定会向我们那儿下毒手,我师父却又坐关到最要紧的关头,稍有响动,马上会走火入魔”
“你也不用着急,我就不信我们没办法对付那个‘魔鬼队’,而且,想那‘魔鬼队’连灭南方三大势力的消息,多半是—种虚假的传说。
“你试想一想,南岭、青城和七星教三大势力,在武术系技和内功方面,全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只怕当今普天之下,绝对不会有谁能轻易取胜他们。
“别的事情我不敢相信,但这是北方三大势力,先后被‘魔鬼队’消灭之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那少年听完女子这一席话,好似微有所动,笑然出声问道:“那‘魔鬼队’既然是为了找寻他们的少岛主左太郎,每到一处,自然要说个明白,万万没想到糊里糊涂骤下毒手之下。”
“听说那‘魔鬼队’在他们少岛主左太郎失踪的半年之中,早把我们中原五大势力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左太郎绝不可能在我们五大领袖势力的其中”
“这就不对啦!他们既然明知道左太郎不在我们山中,为什么‘魔鬼队’一到中原,却要先找我们五大派呢?”
“曲哲哥,‘魔鬼队’所以要对我们下毒手,并不是怀疑我们拘留了他们的少岛主。”
“那是为了什么?”
“他们因为左太郎在中土失踪半年,我们五大帮派竟没出力替他们寻找,所以发怒到我们身上。”
“这真是天大的怪事,他们东瀛岛的少岛主失踪,却要我们替他们卖力寻找,哼!虽说我们五大帮派在中原武林中颇有名声,但中原地广人博,龙虎交汇,能人异士,正不知几千几百,总不能叫我们五大势力,把中原辽宽的疆土,全看作自己的私产不成!”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人家‘魔鬼队’却也有他们的打算,他们认为我们五大势力,既然处于中原武林的领袖地位,中士的其他派系,自然对我们多少会有些敬畏和景仰。
“他们这次一上手就先毁我们五大势力,一方面固然足以扬示他们‘魔鬼队’威风,再者,他们是想以五大势力的惨绝覆亡绝为模样,叫其他武林人物人人自危,放出他们的少岛主,或者说出他们少岛主的踪迹所在。”
“珊妹,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人家‘魔鬼队’的心思到底怎样,你又从那里听来,还不是胡自乱猜!”
“自己不懂事,就不要胡说八道,他们‘魔鬼队’在登陆雷州以后,就向我们中原武林作了一个郑重而狂妄的声音。
“他们说,他们带了天下奇毒,专为屠杀中原的武林人物,任何人也不能幸免,不过万死之中,却有两条路可以活命,
“第一条,他们一旦找到左太郎,立刻就掉头回东瀛岛去,决不在于多加停留,这不是明显地威胁拘禁左太郎的人,快快把他们的少岛主释放出来吗?”
“倒不知‘魔鬼队’会用出这种手段!那么行二条路呢?”
“第二条就是,谁要能把左太郎的踪迹说出,那一派就可免死!”
“好一个奖励告密!我们中原的武林界,好像还没有这种出卖人的习惯吧!”
“你不相信我的话?”
“珊妹,你又什么老往坏处想,我的意思是说‘魔鬼队’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不要说没人知道左太郎的下落,就是有人知道,万—那左太郎真是被武林同道拘留,只怕也是无人肯说!”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左太郎的下落,我倒希望他快点说出来,免得让我们武林,遭受无由的毒害。”
“曲哲哥,别人的事情我们暂且不去管他,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两家的生死存亡问题。
“你要知道,‘魔鬼队’正往我们这里来,现在恐怕已经到了秦淮地段,再往前,我那青夷山虽然首当其冲。
“但是四天以后,你这华山绝顶,也是一样大数难逃,既然你的师父和我的师父,一个炼丹,一个坐观,全都不能打扰,总得想个法子呀!”
曲哲并没有回答,那女子停了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失声大叫道:“何不把几个师哥找来商量商量,或许他们能在什么方法,也未可知。”
“那有什么用,四个师哥,全是出家人,其他几个师叔,和我感情又不好,一年到头,难得和他们说半句话”
“你那四个师哥虽是出家人,为什么就不能去找他们商量—下,你的师父难道就不是出家人?”
“我们华山派规矩极严,凡是出家弟子,年龄不过四十,武功再好,也不准离开山门半步。
“我那四个师兄,虽然个个武功高强,虽也没有到江湖上走过,他们能有多少办法,照你说‘魔鬼队’的毒药那般厉害,就是把我的师父请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大把握,何况我的师兄嗯!我们只有另想办法才行!”
“那你就快想吧!”
于是,山野间又恢复了冷静的寂静。
这沉默的气氛莫约维持了顿饭时刻,朝阳峰下突又传出那少年的声音,只听他带着惊悟的喜悦,道:“珊妹,我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办法暂时不能告诉你,反正保你那青夷山不受毒害,你先回去,稍稍做一番防守布置,我去行我的办法,随后就到!”
那女子微微沉疑,道:“你是去请救兵?”
“不是!”“那你到什么吔方去?”
“这个你暂时不管,到时自然知道。”
那女子突然扯高了声音,道:“我可不许你去冒险!”
“冒什么险?”
“哼!”少年人却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突然间,女子的声音又是哼的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办法,自己想去冒险,曲哲哥,我可不要先回去,你要上那儿,我跟你一起去!”
“不许胡闹,叫你先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就是不先回去,除非你说出你到底有什么对付‘魔鬼队’的办法!”
那少年被她这么一迫,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少女又道:“你简直是看不起我,要知我的武功不比你差,你能去的地方,我就能去。”
“既然一定要这样,也只好由你,但这事非同小可,你要去,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一定答应!”
少年把嗓子清了清,低沉沉说道:“我要去找那‘血魔君’,无论发生了什么出你意料的怪事,你都不能插嘴,一切全都由我独自决定,你能答应吗?”
那女子一听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原来这样!我又不会跟你争!”
“你能够这样最好现在时间已不早,我们这就往秦淮道主去见‘血魔君’和‘魔鬼队’吧!”
“吧!”字未曾说完,紫袍少年,已经拉着一位白衣女子,从朝阳峰的一道横崖下走了出来了。
那紫袍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口正鼻端,身材丰挺,真是英里带俊,俊中含煞,乃是朝阳峰华山剑派的后起之秀——勾曲哲。
勾曲哲的师父青云禅师,是当代华山剑派的掌门人,他一共只收了五个亲传的弟子,四僧一俗,内中尤以这俗家弟子勾曲哲天资最高,武功最好,最得师父疼爱。
那白衣女子,却是青夷山武林怪杰“霹雳婆婆”的单传弟子,名叫秋珊珊。
这秋珊珊,年在十八九岁,天生娇滴可人,修长微卷的睫毛下。隐着—双乌黑盈波的美日,悬肌鼻,樱桃口,身段婀娜,再配上那一袭长及脚的白色衣裙,就是天仙下儿,也不见得把他比了下去。
双双连袂飞奔,真个快似流星泻丸,疾如天马行空,眨眼之间,就已经这了四座山峰。
勾曲哲在“呼呼”急奔之下,大声说道:“珊妹,你确知‘魔鬼队’曾从十八盘岭过?万一岔了道,后果不堪设想!”
秋珊珊闻言,微微偏向勾曲哲看了一眼,脚下速度并不稍减,道:“太武山和青夷山之间,仅有一条能过马车的大道,‘魔鬼队,既然带了大车毒药,除了穿过十八盘岭那条关道之外,别的路一定没法行走。
勾曲哲听得频频点头,脚下速度不觉间又加快许多。
秋珊珊一见勾曲哲加速飞奔,那肯示弱,暗自调运真气,总是和勾曲哲拉了一个肩并袂连。
这两人并府狂驰,竟未把脚底崎岖的山峦,以及厚厚的冰雪放在心上,约莫过了盏茶寸分,已奔出广大的华山峰林,进入一条积雪如浮的宽大山道之上。
突然,秋珊珊发觉路途不对,心思倏地一动,猛运丹田之气,硬生生把两人急驰如飞的身形止住。
勾曲哲一边飞奔,也在想着许多心思,不意被秋珊珊用力一扯,顿时和她一起停了下来,讶声问道:“珊妹妹,你怎么啦!”
秋珊珊把把吹弹得破的粉脸紧崩起,怒声喝道:“我问你,你究竟是安着什么心眼?”
勾曲哲闻言,身子一动,眼睛一转,道:“珊妹这话问得好怪!”
秋珊珊猛然抛开勾曲哲的手,指着前而宽阔的大路,愤声问道:“你拉着我的往那儿跑呢?”
勾曲哲俊脸一红,道:“去十八盘岭呀!”
秋珊珊一听这话,气得浑身发抖,颤声说道:“去十八盘岭?前面右条近路,你为什么不去?这条路明明通往青夷山,你想故意把我摆脱?”
勾曲哲慢慢低下了头,没有作声。
秋珊珊见勾曲哲一脸战兢之色,不由心中一软,立即把口气放缓缓,道:“我们往回走!”
勾曲哲闻声把起头来,无可奈何的问道:“做什么?”
秋珊珊更把声调放得和缓,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怕我跟着去冒险,但是,你难道还不懂得我的心?有你自我,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勾曲哲听得心神一振,眼中闪出奇异的光芒。
秋珊珊又继续幽声说道:“曲哲哥,你一个人去找‘魔鬼队’,虽说,不去冒险,但你究竟还是没有把你的办法告诉我我又怎么能安心让你去,万一!”
勾曲哲听到此址,再也听不下去,倏然伸手指秋珊珊的小嘴堵住,颤声说道:“珊妹,快别这么说,我们一起去就是!’
说话间,勾曲哲的眼眶中,竟蕴含了泪光。
秋珊珊芳心不凡一酸,抬起玉手,把勾曲哲按住自己嘴上的手掌缓缓移开到脸颊之上,轻轻揉磨着,道:“曲哲哥,不是我故意要气你!真的,我如一个人先回,还不是要为你担心,倒不如陪着你,反而会有点安慰。哥,反正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到时候我一定是一切听你的,绝不说话就是了!”
勾曲哲任秋珊珊握着自己,在他娇嫩的脸上轻摩,忘情地把左臂环住她的香肩,梦呓般柔声说道:“只怕你到那时会忍耐不住!”
秋珊珊被左臂一环,心中一阵狂跳,不由把娇躯向他靠近,呢喃说道:“哥!我那一次没听你的”
四野寒风吹动,直使痴迷若醉的秋珊珊微生打个冷噤,娇躯轻轻一颤,倏地扑在勾曲哲胸怀之中,玉臂紧紧缠住他的健腰。
这是一股炙热的情流——看不见!听不到!要摸,也摸索不着!
他们在死难当头的霎那之间,各自流露了彼此间的真情,这是无私的,纯洁的,也是世间最真和神圣的至情表现。
勾曲哲的手掌移动了
在她的嫩脊、肩头、秀发之上,无声无息的按抚着,轻揉着——
大西北的初春,比江南一带的深冬还要寒冷,冷冷的寒风,从那一望无际的冰山雪海上掠过,直吹得温暖的春姑娘,迟迟不敢露面,在这大河上下的山原之间,处处都是死寂,处处都是枯寒。
但是,勾曲哲和秋珊珊紧紧相拥的躯体上,却散发着春的温柔,夏的情热,还有那秋阳照射下的绻绻缠绵。
他们两人全被天地间纯真的炙情融化了!
秋珊珊在勾曲哲烫的胸怀小温存了—阵!突然浑身轻颤,缓缓抬起了头,仰望着粉红透艳的脸儿,轻喘着。
从她鲜红的樱眺小口中,吐出一阵阵怀春少女特有的幽香和甜馨。
勾曲哲深深地陶醉了,在那吐气少女阵喘中,完全迷失了自己
“哥——”秋珊珊在娇喘中轻声颤呼!勾曲哲迷芒的低下头,把他的嫣红的俊脸,贴在秋珊珊微仰的额上,呢喃道:“珊妹——”
“你的脸好烫-一”
“你也是——”
“我?一一”
“比我还烫一—”
“嗯!”“珊妹——”
“嗯——”
“你在心跳——!”
“你也是——”
“我吗?——”
“我们——”
沉默中,秋珊珊的娇躯伸长了!不!她只是巅起了双脚,把贴在勾曲哲面颊的额头轻轻滑动,使两个人炙热的脸儿紧紧贴在一起。
秋珊珊脚上下一双洁白莲靴,因她趾尖的巅立,靴头上微微缩进—块,牢牢地,钉在地上,地面上微溶的雪水,渐渐渗了上来。
就这样,勾曲哲的头俯得更低了,轻轻地,把他滚烫的面颊,在秋珊珊的粉脸上悄悄的磨弄着。
沉寂的山野,安祥的大地,尘世问一切的纷争全都消失了!拥有在关道上的一双人影,静静地享受着天地问少有的柔情蜜情。
蓦地里,又有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了遥远而尖锐的狼嗥一一
缠绵交拥着的两个躯体,被这尖锐狼嗥之声惊动,同时起了一阵轻颤,勾曲哲突然发出一声低吟。
他缓缓把绻伏在自己中的秋珊珊推了开来,柔声说道:“珊妹,天时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秋珊珊的粉脸上,顿时涌上了一层红霞,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轻嘘了一下,细声道:“好!”勾曲哲伸直了身子,望着秋珊珊微微一笑,道:“你的气消了没有?”
秋珊珊慢慢抬起头,用深情的眸子,注视勾曲哲异光四射的双目,道:“没有!”但嘴角上立即旋起羞涩的笑靥。
勾曲哲望着秋珊珊,春风满面道:“我们怎么走?”
秋珊珊微微一怔,又羞然笑道:“往前走好!”勾曲哲不由哈哈大笑,倏然捉住秋珊珊纤手,朗声说道:“不!我们走近路!”
说着,早已闪动身形,拉着秋珊珊,往来路急速奔回,秋珊珊被笑得羞容满面,轻轻啐了一口,但她心里,却感到无比的欣悦。
两人这一次携手疾奔,情形却又不同,但见关道上射过一道半紫半白的光影,转眼之间,他们已抛下十数里的路程,折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
两人身形如遇,一路上免不了扯东道西,说南谈北,全是精神大振,兼程而行。
第二天响午时分,已来到离青夷山仅有百余里路的十八盘岭山口。
这十八盘岭,正是泰岭山脉中最大的一处隘口,整个山象个口!就是一条天然的车马大道,其腹之宽,可容十匹马并排驰过,真是南北二地惟一的要道。
携手来到十八盘岭,在峭壁上找到了一个可以隐身之处,勾曲哲对秋珊珊说道:“如果计算不差,‘魔鬼队’大概还有两个时辰,才会经过此处,我们连夜劳累奔走,倒可趁机稍稍休息一下。”
秋珊珊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这样也好,不过,曲哲哥,你是答应过我的,到时候绝对不能和他们动手!”
勾曲哲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但你也答应过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插上一脚!”
秋珊珊不由笑道:“反正我听你的就是!”于是,他们不再说话,各人找了一个比较平进的地方,盘膝坐下,闭目凝神,静静的将息起来。
山风不断回旋,冷意一直徘徊不去,但是,坐在将息的勾曲哲和秋珊珊的前额,却都冒出了汗珠。
他们正运气行功,以他们深厚的内家真力,静静的化解着那淤积在血脉肌肤之内的劳累和疲劳。
约莫守了两个时辰,盘坐在地上的勾曲哲,突然缓缓睁开眼睛,举目向秋珊珊那边望去,但见秋珊珊
满面红润,秀目中神光炯炯,正望着自己微笑,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真怪,看来你的内功,竟要比我高出一些呢!”
遂即对秋珊珊说道:“珊妹妹,你醒来多久了?”
秋珊珊盈盈一笑,道:“跟你差不多,我才睁开眼皮,就也看见你吧眼睛睁开了!”
勾曲哲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说道:“怎么还不见车马来到,不会是你的消息有误,‘魔鬼队’不会来了!”
秋珊珊闻言往山下张望—下道:“不会吧!这消息是我亲自从南边打探来,该不会错只是,我们刚才打坐休息,不要被他们悄悄溜了过去。”
勾曲哲摇头道:“那倒不会,这两个时辰中,找虽然在打坐行动,但是并没有把耳朵闭塞,只要谷下有一点声音,我都能听见珊妹,你说,会不会在我们没到这里之前,他们就早巳过去?”
勾曲哲语声力落,秋珊珊还没回答,突然从遥远的西南方传来—声轻微的音响,勾、秋二人听得心神大震,同时脱口叫声:“听!”双双从地上跳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勾曲哲和秋珊珊刚从地上跃起那遥远的轻微音响,便已变成“轰轰隆隆”的车马奔腾之声,而且,仔细的听去,那些车马似乎正快速地,向他们隐身的十八盘岭飞驰而来。
勾曲哲和秋珊珊,听见远处“隆隆”而来的车马声响,情知定是‘魔鬼队’的人马,心神全都大震,从地上霍地跃起,比肩往峭壁边缘走去。
这十八盘岭谷道,是一条迂回弯曲的长谷,谷侧峭壁,高有六七丈,来到峭壁边缘,借着夕阳的余晖,俯视弯曲谷道。
深褐色的砂石谷底,约有四五丈宽,平理的砂石面上,印着无数车轨马迹,近山壁留积一些零落余雪,连成一连疏落斑澜的惨白。
这时候车马声愈来愈近。
天上云彩飘忽,车隆声已成了躁耳的怒吼。勾曲哲呼秋珊珊二人心儿扑扑乱跳,紧张得眼睛不敢稍瞬——好像怕“魔鬼队”的人马会在他们眨眼之间闪过。
这实在是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场面,所有的声音全都静止了,整条十八盘岭谷道,除了急促逼近的车马奔腾之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
蓦地,十八盘岭谷道南边弯曲处,突然闪出一派鲜艳夺目的红色光影。
勾、秋二人凝神望去,只见红色光影之中,五面血红大旗,分别插在五个黑衣骑士马鞍左侧,一排横列迎风招,合着急飞的健骑直扑过来。
紧接着,谷道的转角处,又闪出一派红光,那是一辆三马并拖,漆黑方车,车顶如盖,平滑有光。
四角各插一支血红大旗,血旗的形状大小,全和插在黑衣骑士马鞍上的一般无二。
这鲜艳血红大旗,黑衣骑土,漆黑方车的出现,仅仅是霎那间事,勾曲哲和秋珊珊二人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转动,另一排五旗并列的黑衣旗士,便已经又紧随着漆黑方车之后,出现在谷道之中
数不清的血旗招展之下,五人成排的黑衣骑士和三马并拖的漆黑方车,一排排,相互间隔,急速从二人脚下飞驰而过。
转眼间已经过了五排骑士,四辆方车。
勾曲哲目睹“魔鬼队”这等浩大的威势,心里不由得既是敬佩,又是骇异,不由得急急转念道:“想不到‘魔鬼队’带着这么硕大的方车,竟然能有如此快速的速度,我如不赶快想法喝止,只怕”
转念间,第五辆插着四面血旗的漆黑方车,已从勾曲哲下面闪过。
勾曲哲情知事态紧急,再也不能延迟,立时提聚丹田真气,张口大喝道:“停住!”直如春雷乍开,盖过了惊天动地的车马声传向远处。
但是,说也奇怪,这一由内家真力聚成的吼声虽大,谷底飞驰而过的“魔鬼队”人马,竟像听不见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勾曲哲正在暗自纳罕,他立即触及一个奇妙的念着,暗忖道:“难道这红衣骑士就是所谓的‘血魔君’右昭阳?”
这念头一在勾曲哲脑中出现,那里还肯放过良机,猛地直起身子,聚集全身真气,又狂声大喝:“停住——”
他这一声,比先前又大数倍,音如金林钟鸣。
那时谷道当中,硕大的红衣骑士,正掠过勾曲哲身下,由于勾曲哲喝声太大,竟把红衣骑士跨下的健马,惊得稍稍一顿。
勾曲哲心中喜道:“好了!这一次你们可听见了!”
可是,那端坐在马上的红衣骑士,竟然浑如未觉,只是把马腹用力一挟,那健马又自飞驰而去。
他看见这种景象,心下石火电光般忖道:“难道他们全是聋子?”
思忖间,脚下又驰过一辆马车,这马车紧跟在红衣骑士之后,虽说车身的大小和形状,全和前面六辆一样,但车顶上却和前面六辆马车绝然不同。
原来这七辆车顶上,竟密密麻麻的插了数不清的鲜红血旗,乍看上去,至少也有千百十面,在谷风中仲舒招展,既成旗海,又像血浪。
勾曲哲看见红衣骑士身后,马车布设异与众不同,心中更加认定那旗海方车前面的红衣骑士,必然是“血魔君”左昭阳。
“但是,怎样才能叫他们停住呢?”焦急中,纵目北望,但见一片旗海血浪,百丈以外,红衣骑土已经快要冲出十八盘岭的谷口。
秋珊珊眼见勾曲哲两次大叫,全不能惊动“魔鬼队”的人马,心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低声对勾曲哲说道:“曲哲哥,怎么办——”
她因为不知勾曲哲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挽救青夷山,心中既怕“魔鬼队”不停冲过,使青夷山遭难,又怕“魔鬼队”应声而止,使勾曲哲冒险,所以,她实在无所适从。
勾曲哲听了秋珊珊的声音,稍稍偏过头来!望着秋珊珊阴暗不定的眼睛道:“珊妹,这‘魔鬼队’实在古怪。我这样大声叫唤,他们却好像听不见,看情形,只有赶紧冲下谷去才能挡住他们。”
说着把手往谷道的北端一指,道:“我们快些沿着山壁往前追!”说着,已自顺着山壁跋步向前飞奔。
秋珊珊似乎还想说话,但因为勾曲哲已向前奔去,也就踉跄着纵步紧迫。
恰在这时突听谷底传来一阵急骤的马嘶车呜,那声势壮大的“魔鬼队”车马,竟蓦然间静止不动。
勾曲哲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得呆了,不由停了身子,掉着对秋珊珊说:“你看,他们全停住了!”
不知是喜还是惊慌,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秋珊珊—口气冲到勾曲哲的身前,急促的说道:“曲哲哥,我们要小心,这可能是他们的诡计。”
勾曲哲俯身看谷底车马相间,血旗飘扬,黑衣骑士端然静坐在健马上,动也不动,心中大感怪异,对秋珊珊说道:“你看这些家伙一个个全像木头,倒看不出他们弄什么花样不过,他们既然停住,却是天赐良机,等我找那‘血魔君’左昭阳去!”
一面说着,—面又沿避住前走去。
秋珊珊猛地欺身向前,一把扳住勾曲哲的手臂,急促问道:“曲哲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嘛?真把人家急死了!”
勾曲哲回头扫了秋珊珊一眼,道:“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唉!珊妹!快把手放开,反正等一下就会知道。”
说着手臂一抖,震脱秋珊珊的纤手,又复向前奔去。
“你——”秋珊珊方自说得一个“你”字,勾曲哲已奔出两丈开外,不由轻叹一声,仍然向前奔去。
勾、秋二人一前一后,顺着迂回的谷壁,向前飞窜,但是他俩身形所过之处,壁上浮雪纷纷落下。
眨眼工夫,二人已转了两个小弯,跑在前面的勾曲哲突然止住身形,回头说道:“珊妹,你听,前面好象吵起来了!”
秋珊珊跑到勾曲哲身侧,倾耳细听,果然听见前面飘来一阵隐约的冷笑之声,继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夫不相信你们‘魔鬼队’真就无人能敌,冉翼北虽老朽无用,却也要试一试你‘血魔君’的高招。”
勾曲哲和秋珊珊听得冉翼北三字,眼睛倏地一亮,同时脱口叫道:“云中叟!”携手循声扑去。
又是一个小回弯,已看见第七辆插满血旗的方车。
但那原在第六、第七两车之间的红衣骑士,已经不知去向,只是,那两车之间,仍空有一段极长的空地。
勾曲哲对秋珊珊说道:“那穿红衣服的,果然是‘血魔君’左昭阳,只是不知鼎鼎大名的华北豪侠‘云中叟’冉翼北,怎会到十八盘岭?”
秋珊珊摇头道:“我也弄不清,多半是风闻‘魔鬼队’的残酷屠杀,才赶到此处但是,冉老前辈生平做事最是谨慎,从不弄险,料想来的不止一个。”
勾曲哲闻言不由微露喜色,道:“这样说来,如果冉老前辈真地找来许多高手,那阻止‘魔鬼队’的事,岂不要好办的多。”
秋珊珊轻叹一声,道:“那却未必,我听师父说,‘血魔君’有一部‘恨天毒笈’,除了载有许多罕绝天下的奇毒炼制之法以外,尚有一种古怪的内功修炼要诀,据说‘魔鬼队’中人物,一个个全有极高的内功修为,单是眼下这五六十个黑衣骑士,已足令我们中原武林侧目,况且他们除了内功之外,尚有他们最拿手的毒”
秋珊珊说话之间,两人已来到十八盘岭的北端山口之上,但听一阵冷恻恻的声音道:“嘿嘿嘿就凭你们这几个无名小卒,老夫可没闲工夫和你们动手”
一言未尽,早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把话打断,道:“好个不知廉耻的老匹夫,你们中原武林道上真的没人能制你不成。
“要知你左昭阳虽在东瀛耀武扬威,不可—世,但是来到中土之内,可是自找死路,哈哈,今天这十八盘岭,就是你右昭阳的坟场。”
说罢哈哈狂笑,声音尖锐震耳,充满雄浑的内力。
勾曲哲和秋珊珊已经又转过—个小弯,十八盘岭谷口广场上的情景,便清晰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原来这十八盘岭北端出谷之处,有一个人工开凿的平坦广场,方圆数十丈,场上积雪早化,地下—片黄色泥泞。
那“魔鬼队”的第一排黑衣骑士,正跨着马,倚立在广场之上。
原在第六车方乍之后的红衣骑士,这时正骑着他那匹枣红的健马,抖立在第一排黑衣骑士的左侧。
只见那红衣骑土肩膀耸动,阴冷地说道:“你这老家伙是什么东西,敢与老夫相抗,你叫什么———”
未等红衣骑土话落,那尖锐的声音便已经接着说道:“哈哈!你要问我的名字,江南孙同舟是也!”
勾、秋二人抬头望去,但见红衣骑士马前丈余之地,站着四人,那说活的,是个紫袍白脸大汉。
勾曲哲轻声对秋珊珊说道:“珊妹,那孙同舟是什么人,我好像没听说过?”
秋珊珊向那紫袍白脸大汉看了一眼,附在勾曲哲的耳边悄声说道:“孙同舟就是名震江南一十九省的‘江南怪客’。”
勾曲哲轻叱一声,道:“原来他就是‘江南怪客’。”
秋珊珊又指着另外一个矮矮胖胖的红脸老头,对勾曲哲说道:“那个矮胖子就是米仓山的‘七奇老人’蔺沧海。”
勾曲哲微微点头,心中想道:“看这胖老头的脸色,分明练的是‘六阳真气’之类的内家功力,想来武功一定了得。”
这时候,那跨在马上的红衣骑士,忽然冷冷哼了—声,道:“老夫当是什么人说话如此无理,原来是名震江南的‘江南怪客’,老夫记得五天前好像遇到六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那是孙大伙的高足吧?”
江南怪客孙同舟听了红衣骑士阴冷之言,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亏你还有脸说得出,堂堂名震海外的‘血魔君’,竟对几个少年后辈猝下毒手,用剧毒坏了我六个弟子的性命,孙同舟今天是来替徒弟报仇,左昭阳!快快纳命吧!”
孙同舟“吧”字未了,突然紫衣飘动,只见他快如闪电,直往那骑在枣红健马上的左昭阳扑去。
这“江南怪客’孙同舟,乃是名震江南一十九省的武林奇人,一向在湖南衡山收徒授艺,虽已年过百岁,但却仍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般,没有老态,由此可知孙同舟在内功武术上的造诣之高,功力之深。
他这—猛力前扑,恰如苍鹰搏兔,势道之大,速度之快,绝无伦比,左昭阳坐骑离“江南怪客”仅有丈余之地,但见孙同舟紫袍凌空,两臂分错,就着前扑之势,发出两股劲如匹练的掌风,急向端坐在马上的左昭阳撞去。
他这种猛烈而快速的攻势,真个骇人见闻,就是在谷口山边作壁上观的勾曲哲和秋珊珊,也全看得心中猛震。
但端坐在马上的右昭阳,竟动也不动,跟看孙同舟已经扑到的近身两尺之地,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冷哼。
倏听那静坐在马背的第一排黑衣骑土,齐齐发出一声沉闷的喝叫,五个人影齐动,闪电般拔起各人马鞍上插着的血红大旗
“啪!”五面血旗激起一声暴响,卷起五股强劲的旗风,直从“血魔君”左昭阳前面斜斜掠过,恰恰和“江南怪客”孙同舟前扑的掌风碰着了。
“丝——”当空怪响大作,孙同舟凌空前扑的身子,被五个黑衣骑士联手发出的强劲旗风逼得斜斜飘出,落在“血魔君”身左五步以外。
勾曲哲不由脱口叫道:“好厉害的旗风!”立即引得场中静立的三个武林前辈投来惊异的一瞥。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眼光分外锐利,当他的视线扫到勾曲哲和秋珊珊二人立身之地时,竟然冷冷哼了一声。
勾曲哲望着那瘦小的老人,对秋珊珊悄声说道:“那个瘦老头是谁?”
秋珊珊轻扯勾曲哲一把,压低了嗓子,悄声说道:“怎么你连他老人家都不认识,那就是关外九省最负盛名的‘通天晓’吴海沧。”
勾曲哲听得一震,道:“难道是那‘长白一怪,?”
秋珊珊吃了一惊,忙在勾曲哲的股后捏了一把,急道:“小声一点,这吴老前辈身怀塞外瑜伽之术,听觉十分敏锐。”
勾曲哲不等秋珊珊说完,侧脸插口说道:“我才不怕呢!我听师父说,他生平从未和人结仇,惟有关外的‘长白一怪’,却因一件小误会,处处和我作对,哼!等我武功练成,一定要找他较量一下。”
勾曲哲虽然这么说,但声音却已压得很低。
这时候,被旗风逼落的“江南怪客”孙同舟,又已一连腾身扑了两次,全被黑衣骑士的五面大旗逼得近不了“血魔君”身前。
“江南怪客”孙同舟气得暴跳如雷,怒喝—声,倏地从衣底抽出一根雪白的银丝软鞭,又向“血魔君”扑上。
那“血魔君”左昭阳似也知道孙同舟的软鞭厉害,眼见“江南怪客”抽出银色软鞭,身形立时一颤,阴冷冷中带有惊奇的音调,道:“看不出你竟是‘九毒银鞭’孙可靖的后人,倒要让你尝尝‘魔鬼队’的手段!”右昭阳说着双脚疾挟,他那坐下的枣红健马已迅速的往后退丈余之地。
孙同舟见“血魔君”挟马后退,口中哈哈大笑,双足早巳弹动,手中银鞭挥舞,激起一片银色光幕,再向左阳昭扑去。
“血魔君”右昭阳不愿和孙同舟交手,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枣红健马又往后退了数步,离坐骑,落在左昭阳的身前。
这从马上飘落的五个黑衣骑士,身法轻妙之极,虽然拿着笨重的血红大旗,竟像软绵飞絮—般,落地无声。
勾曲哲和秋珊珊看了黑衣骑士的绝顶轻功的身法,心中各自赞叹,正想倾耳交谈,却见那五个黑衣骑士已经一字排开,和孙同舟展开了险恶的生死打斗。
“血魔君”右昭阳在马上静观,鼻里连连冷哼。
勾曲哲心中想道:“难道这右昭阳竟是仅仅精于毒器?怎地三番四次,全不肯自己出手?”
忽然,马上站坐的左昭阳冷冷喝道:“这姓孙的不知死活,给他点苦头尝尝?”
话声方落,五个黑衣骑土,倏把旗招一变,五支血旗交错,血影纷飞翻舞,旗风陡增数倍,竟把孙同舟紧紧围住,施展不开。
孙同舟心下大骇,赶紧聚丹田真气,身法变动,展出他本门正统的“银鞭七十二式”以缓慢稳定的招式,勉强把四周源源连逼的强劲施风敌住。
这独步江湖的银鞭七十二式,原是“江南怪客”仗以成名的武功,数十年来,不知朝败了不少武林高手,但是落入这五面血色大旗的圈子中,竟自无法发挥威力。
孙同舟在血旗圈中拆开了二十余招之后,渐渐感到旗风血影越来越重,心中不由大感焦躁,暗忖:“我这银鞭七十二式,最是耗费真力,眼看四周旗风激卷,不灭反增,我岂不要被活活累死”
心念至此,再不迟疑,手腕翻处,银鞭突展绝学“寒山夜影”、“星月满天”、“凌空飞絮”、“白云盖顶”、“鱼雁沉渊”一连攻出迅快绝伦的五个连环招式,满以为纵不把旗风震散,也逼得五个黑衣骑士乱上一团。
那知事实大大不然,孙同舟不展绝学还好,这一全力演出绝学只听四周一连响起百十声急响,银鞭击在血旗之上,竟如着上铜墙铁臂,反震得手臂酸麻难忍,不由得脱口收道:“好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站立的三个武林奇人,听得孙同舟喝声有异,情知吃了大亏,相互对望一眼,一起扑了上来,齐向五个黑衣骑士进击,霎时之间,场中形势大变,五个黑衣骑土被这三个武林高手连袂进击,迫得无法全力对付孙同舟,只得撤回围在孙同舟四面的血红大旗,联成一条横列的防线,抵住四大高手的进击。
这边中原武林四大高手联手合攻,威势自非等闲可比。
“云中叟”内翼北白发飞舞,弯腰驼背,双掌翻飞如电,紧接着孙同舟左侧,向前猛扑,长白一怪“通天晓”吴海沧,身材虽然瘦小,攻势却是凶猛异常,每每挥掌之下,击得他身前的血旗倒卷直上,近身不得。
最右边往前扑击的,是当代武林中最以为内功称着的“七奇老人”蔺沧海,他那矮胖的身子,平平稳稳,好似札在地下一般,一掌掌缓缓推击,脸色殷红如血。
那五个黑衣骑士旗风虽然了得,但终究难和成名中原武林的四大高手相比,数招之后相形见拙,渐渐拿桩不稳。
场中口向起一阵暴喝,最靠右边的“七奇老人”蔺沧海,已经伺机发出连环三掌,把他对面那个黑衣骑士震得斜斜里后退,手中血红大旗歪歪斜斜,还在拼命支持。
蔺沧海一招得手,那肯放过,口中再发一声暴喝,双掌合而为一,平平就胸推出,那边边退后的黑衣骑士经这雄浑掌力一逼,立时无法相抗衡,仰天翻落地下,但他手中的血红大旗,却仍斜斜地举在空中。
勾曲哲和秋珊珊在崖上看得大快,全想:“只要他们四个老前辈破去魔鬼队,那么”
但是,场中却意外地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道:“没出息,给我滚下去!”
却见那端会在马上的左昭阳,不知用什么身法,这时已代替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骑士,和“七奇老人”蔺沧海交上了手。
蔺沧海眼见黑衣骑士即将命送掌下,却被左昭阳救下,心中大为不悦“呼!呼!呼!”一连推出三掌,迳取左昭阳上盘要穴。
勾曲哲在山壁上看得真切,但见左昭阳仅余的一只左臂往前一挑,迅速打了一个急旋,不但让开蔺沧海的三掌,而且已飘身转到蔺沧海的右后方,伸手往蔺沧海的右肩抓到。
“血魔君”这一旋身,勾曲哲和秋珊珊全都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原来那“血魔君”的脸上,竟罩着一块血红色的面罩,和他—身鲜红的红衣相映,又在黄昏的斜阳之中,益发显得森森可怖。
左昭阳一掌抓下“七奇老人”蔺沧海立时感到不妙,风车般转过身子,挥掌上托,疾往左昭阳急促抓到的左手拍去。
蓦地里,那边和其余黑衣骑士缠战的“云中叟”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道:“老兄,使不得,那魔头手上有毒!”
蔺沧海的手掌刚要和“血魔君”的左手拍实,听了“云中叟”警告,心中不由大凛,正待抽身后退“血魔君”早巳冷哼一声。双脚突然连环踢出,左手已自变抓为击,加速往蔺沧海的手腕拍下。
这时蔺沧海上下同时受击,要退让,万万不及,急忙间,双肩一抖“呼”地腾空跃起,往后急窜。
“血魔君”见蔺沧海跃起空中,让开自己连环双足,突然嘿嘿冷笑,倏地—长身,骤然发掌往蔺沧海弹起空中的双脚拍去。
蔺沧海身悬空中,见“血魔君”平掌拍到,心下不由大骇,身未落,急提一口气,反把将要落下的身形往上拔去。
可是,到底蔺沧海身子悬空,行动缓慢,堪堪拔起数寸,忽觉右脚一阵奇寒,已被“血魔君”跟踪而上的手掌扫去。
秋珊珊不由失声叫道:“糟!”
但听场中一连发出几声惊叫,冉翼北、孙同舟和吴海沧已抽出战圈,齐往蔺沧海落地之处奔去。
那四个黑衣骑士,正待舞旗追赶,却听“血魔君”嘿嘿冷笑道:“不要赶了!”
黑衣骑士闻声止步,齐齐后退。
云中叟等三人奔到蔺沧海身后,见蔺沧海一面痛苦之色,强立支持着,好似就要倒下,他那右脚尖端被血魔君拍中之处,靴袜早巳腐烂,漏了里面的脚背,早已变成漆黑。
孙同舟和蔺仓海的袍幅,一左一右,把蔺沧海欲倒的身子扶住“云中叟”冉翼北出手如电,俯身撩起蔺沧海的袍幅,撕开右腿裤管,细细诊视。
那“血魔君”诊视片刻,见蔺沧海脚尖的黑气,已经沿着小腿,急速上延,快接近膝头。
“云中叟”诊视片刻,见蔺沧海海脚尖的黑气,已经沿着小腿,急速上延,快接近膝头。
“云中叟”看得脸色大变“刷”地一声,抽出背后宝剑,咬紧牙关,竟把蔺沧海的右脚小腿,齐膝割下。
那蔺沧海也自了得,右腿虽被割去一半,竟然只把眼睛闭住,不出半声。
“云中叟”迄速收回宝剑,从怀中摸出一个皮纸小色,倒出一些白色粉末,随手撕下大块裤管,把火粉包在伤口之上,
“血魔君”左昭阳等云中叟把蔺沧海的右腿包好,忽然冷冷说道:“你们滚吧!老夫以后再跟你们算帐!”
“云中叟”闻声站住,慨叹一声,苍然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吧!”
吴海沧和孙闷舟一言不发,扶着蔺沧海迳往路边一条小道走去。“云中叟”侧身向“血魔君”看了一眼,似有所言,但是,突见咽住不说,默默转身,随着孙同舟等三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