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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是这样璀璨耀眼的明月,最终被梁简拉下马,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失败的他,以为会从他的脸上看见丧家之犬的沮丧。可是没有,那个人浑身负伤依旧高傲地和他对视,他是不肯轻易俯首的孤狼,桀骜不驯。
梁简用西北残部相要挟,用那些人的性命逼他低头。他最终如愿以偿把孤狼关进笼子,甚至都想好如何驯服,却发现这只狼下了战场,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里,高傲和尖爪都收敛起来。
他不需要驯服,因为在孤狼的眼中他和其他人并不相同。
梁简有些发怔,他发现自己前世好像误会了什么。穆争寒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穆争寒为他而死真的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不,是他自己封闭内心不愿去相信,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穆争寒的意思。
穆争寒其实是喜欢他的,甚至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他的手心,因为相信他才敢以身犯险,带领小部分残兵做诱饵为滇西军残部争取转移的机会,笃定他会出手相救。可他干了什么?刁难,威胁,逼着穆争寒向他臣服,而后连累他葬身王城,死无全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简眼眶微热,他眨了眨眼,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他以为自己飘了一世的心意无处安放,却不知早已被人珍藏于心,是他自己心盲,才看不清真相。
他现在多么高兴自己走过幽冥那条孤寂冰冷的河,从地狱重返人间。他可以手刃仇人,和穆争寒重新开始,这一次没有阻拦。虽说梅争寒还是少年,不及弱冠,身世浮沉。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他而来这一世,不就是为了解他所困,为他披荆斩棘。
困惑梁简多时的怪圈被砸出一个豁口,梁简恍然大悟,因为害怕而把自己的感情隐藏掩盖只会徒生烦恼。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表露心意,难道又要等梅争寒像上一世一样自己靠过来吗?
那对梅争寒来说岂不是太残忍?他坠入爱河而无所表达,等喜欢的人步步靠近,狡猾又可恨。怎么可以这样,他应该更宠梅争寒才行。
放下手里的布巾,梁简的手从梅争寒的肩头穿过撑着梳妆台,把梅争寒困在梳妆台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俯身垂首在梅争寒耳边,压低声音道:“争寒,我是断袖。我喜欢的那个人和我一样,同为男子。”
梅争寒心里一惊,蓝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惊讶之色。梁简的声音就在耳畔,温热的气息隔着发丝吹过来,他的耳朵有些红。铜镜看不清梁简的神色,梅争寒猛地扭头,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梁简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的兄长竟然是断袖,这个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刚才脑补的嫂子可是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
梁简俯身在他耳畔,他扭头时梁简也垂首看过来,他的唇擦过梁简的嘴角。湿热的唇一触即离,两个人都愣住。梁简惊讶地瞪大眼,忽然抽身退开,手指擦过唇畔,有些难以置信。
梅争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当然是不小心亲上去的,可实在太巧了,偏偏是在梁简说自己是断袖之后,事情变成另一个发展,好像是他想求证什么。
看到梁简如此受惊,梅争寒慌乱起来,想要解释:“对不起……”
他才刚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紧接着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城主大人,宋大人来了。”
宋远来的不早不晚,时机刚刚好。
“我知道了,让他去暖阁等我。”梁简打发管家离开,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迅速收敛自己的情绪,像个没事人似的,问道:“要一起过去吗?”
他好像把刚才那一幕都忘了,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实际上他心里正有几百只百灵鸟在欢呼雀跃,被梅争寒撩了太多次,他也学会装大尾巴狼了。
梅争寒还没有忘记刚才那一幕,做不到梁简这般坦然。他道歉凝聚的勇气被管家打断,现在根本不敢再把话题提起来,只好把这事匆匆翻篇。
梁简还在旁边等他的回答,他不敢直视梁简的眼神,避开他的视线,眼神飘忽道:“我头发还没干,这样披头散发过去不太好,要不哥哥先行。”
“这是在家里又不出门,这样也无妨。”
梁简这是不想被拒绝,他声音低沉,眼底还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地把梅争寒的话驳回。
梅争寒感到莫名的压迫感,梁简是有意等他跟上。他看着面带笑意的梁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刚才那无意的冒犯梁简虽然很惊讶,但并没有生气。
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个小小的错误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梅争寒应该为梁简的大度感到高兴,但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有些低落。他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内心,他在期待什么,这样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暖阁的地龙还没有用,屋子里烤的是明火。宋远在火盆旁边坐下,丫鬟替他奉上香茗。他把所有的试卷都展平放在身侧,用镇纸压住。火焰上升带起的气流吹动薄薄的一页纸,试卷往一边翻去,宋远垂首,刚好瞧见杨君宁的答题。
别人写的都是长篇大论,而杨君宁只有几个字,非常简洁。宋远就知道她是闹着玩的,好奇地抽出她的试卷扫一眼,看清楚答案后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何止是闹着玩,这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胡说八道。宋远着实被杨君宁气到,要是杨君宁在此地,他一定要把这试卷糊在她脸上。
还不等宋远消气,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守卫恭敬道:“见过城主,见过二公子。”
宋远一慌,下意识的把杨君宁的试卷捏成纸团塞进衣袖,然后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茶。
梁简和梅争寒一前一后进屋,宋远装模作样地放下茶杯起身行礼,梁简抬手示意他免了,走过来在另一边坐下,翻看宋远送过来的试卷。梅争寒走到宋远边上坐下,仔细把自己湿润的长发撩在椅子后背,靠着椅子盯着房梁不说话。
宋远只当他是今天累着了,并没有觉得异样。
梁简把送来的试卷翻了翻,忽然问道:“杨君宁和叶白衣的试卷呢?”
宋远一惊,险些把桌边的茶碗打翻在火炉里。
梁简抬头看向他,把其他试卷压|在衣袖下,手肘撑在桌上,对宋远伸出手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