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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儿,不,你,你生气啦?”裴君昊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我以后叫你江小姐,行不行?”
听着身后传来的小心翼翼的声音,江絮不由觉得好笑。
她算哪个牌子上的人物,叫他特地翻墙越院地进来,给她赔小心?
“愿不愿意嫁,都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江絮没有转身,淡淡说道:“你走吧。”
听到她淡漠的声音,裴君昊心中生出一股恐慌,声音都微微发抖起来:“你,你喜欢他?你,你当真想嫁给他的?”
他不顾丑样子,特特跑来,想给她排忧解难,原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她,她竟是愿意的?
一时间,血色从脸上褪去,一张俊雅灵秀的脸庞,变得苍白。眼下两点乌青,愈发显得他憔悴。
江絮背对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将他发颤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眉头微皱。
然而她也没多想,只淡淡说道:“你也不要总是顶着晋王府的名头,肆意胡来。晋王到底是王公子孙,你便是他的朋友,也该敬着他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惹恼了他,于你并不好。”
裴君昊没将这番话听进心里,他见江絮不回答他的问题,便当江絮果真是愿意嫁给燕王的,一时有些失魂落魄。
“晋王不会把我怎样的。”他喃喃道,“多谢,你的关心。”
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便怔怔地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看着背对着他的那道纤细人影,按着心口又问:“你,你当真是愿意的?”
“愿意什么呀?”这回,不等江絮说话,梅香忍不住开口了,冲站在门口的裴君昊说道:“我们家小姐何尝愿意了?自这婚事定下来,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整日见不着一个笑脸。”
她憋了好几天了,这时终于有人可以发泄,顿时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指着床上的一堆大红色针线和布料,道:“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小姐一根针线都没动,说她愿意,三岁小孩都不信!”
哪个欢欢喜喜的待嫁新娘,不是满面羞涩地捧着嫁衣,一心一意地绣着?江絮如此反常,可见不是想嫁的。
听完梅香的抱怨,裴君昊一扫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一亮,走了回来:“当真?”
梅香撇了撇嘴:“你说呢?”
“那,那为什么絮儿,不,江小姐说,她是愿意的?”裴君昊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絮一眼。
江絮早便给梅香使眼色,叫她住口,可是梅香憋狠了,而且又有一点可怜裴君昊,便自作主张全都说了出来。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江絮索性转身走到一旁,也不管了。
于是,梅香便道:“小姐她怕你惹祸,你听不出来吗?你不过就是晋王的朋友罢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傅小姐说的那样,你就是晋王的男宠。你一个男宠不好好伺候主子,尽往外跑,还提各种要求,不怕惹怒晋王啊?”
听完这一席话,裴君昊的脸上真是各种颜色都有。
“谁告诉你们,我是晋王的‘男宠’”?裴君昊握紧拳头,强忍着不去捶在柱子上,“我是他的兄弟!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不是男宠!”
梅香的眼神告诉他,她一点儿也不信。
裴君昊顿觉无力极了:“要我怎样,你们才相信我不是‘男宠’?”
“男宠”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梅香翻了翻白眼:“是不是男宠都是你自己的事。好了,你还有其他事没?没有就走吧。”
“我,我没事了。”裴君昊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江絮,只觉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真好,她没喜欢上别人。
磨磨蹭蹭地往窗边走了几步,小声说道:“江小姐,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谁也不能逼你。”他说完,就不再多言,转身准备正儿八经办事去了。
却不料身后传来江絮的声音:“等等!”
裴君昊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问道:“你叫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时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泽,好似假如江絮吩咐他什么,他感到无上荣耀似的。
江絮饶是狠了狠心,也被他亮晶晶的眼神击溃三分,抿了抿唇,才冷冷道:“什么也不必你做。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裴君昊愣住了,亮晶晶的眼神渐渐消失了,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困惑又不解:“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你当真想不通?”江絮冷冷地道。
裴君昊摇了摇头:“我想不通。你说给我听?”
“你以为你是谁?”江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点了点他的胸口,犀利的眼神看着他道:“别说是你,就算是晋王,又有几分本事跟燕王抗衡,嗯?”
“你怎么样了不要紧,若是连累了我娘——”江絮的指尖停在他的胸口,狠狠摁了下去。
她目光中的冷静与一闪而过的狠厉,让裴君昊着实愣了一下。脑中一闪,他陡然明白了她的顾虑!
“不会的!”裴君昊一把攥住狠狠戳着他胸膛的手,因为明白了她的顾虑,心中激动起来,“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攥紧她的手,扣在胸前,郑重地发誓:“不论是你,还是你娘,都绝对不会有事的!”
絮儿,他的絮儿。如此善良,惹人怜惜。
她怕他被“晋王”不喜,她担心陶氏会有危险,唯独没想过她自己。就连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也能委屈自己。
被他猛地攥住了手,江絮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一红,用力挣起来:“放手。”
裴君昊怕她生气,连忙放开来,口里忙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江絮把手腕背到身后,瞪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梅香早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跑到门边守着了。
如今芙蓉院里的下人比从前少了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江絮屋里进了外男的事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府里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丫鬟们遭了大劫,伤的伤,死的死。只芙蓉院里,便死了一个梨香,一个兰花,走了一个柳枝。
至于伤的,就不必提了,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不伤的。
原先补给江絮的大丫鬟珍珠,如今跑到江子兴身边去了,这个空缺还没填上,芙蓉院里的丫鬟竟是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这些个,被江絮敲打过一番,个个老实得紧。梅香端了针线筐子在门口坐着,只觉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不由得走起神来。
大小姐的出路是什么?丫鬟的命运总是和小姐关联在一起,小姐的出路,就是丫鬟的出路。虽然江絮说过,以后放她自由身,但也要江絮做得了主。
如果以后江絮成了燕王妃,那她就是燕王府的丫鬟,听起来挺气派的。可惜,大小姐显然不喜欢燕王。
梅香也不喜欢燕王,那天在清寿庵中,裴凤陨的霸道独断,让她很没有好感。
相对而言,虽然不知道君公子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对江絮的小心翼翼,让梅香很是放心。
谁不喜欢一个小心体贴的夫婿呢?大小姐又是性子倔强的,如果跟燕王那样的人过日子,少不得处处委屈自己。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不觉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屋里传来一声:“你等等!”
梅香立刻回过神,起身往屋里看去,只见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江絮出现在门口,一脸气恼不休的样子。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梅香问道。
江絮的脸庞微红,带着一丝气恼,目光往上看了看,跺了跺脚进屋去了。
梅香不由好奇,小姐可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跟了进去,问道:“君公子说了什么?”
江絮顿时有些难言。
他说了什么?无非就是那句话,谁也不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想到这里,江絮的嘴角有一丝讥讽。
他以为他是谁?便是晋王,也不见得如此自在。他不过就是晋王手下的人,倒敢大放厥词了。
然而她劝也劝不住,骂也骂不听,他自知道她并非真心想嫁燕王,就不知为何开心得不像话。她再说什么,他也只是点头,但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他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只是,想到陶氏,到底心下叹了口气。
晋王府。
两盘瓜子见了底,众人正准备叫晋王府唯一的丫鬟茯苓再去拿一盘,便见裴君昊回来了。
“主子,情况如何呀?”茯苓放下才搂进怀里的瓜子盘,看过去的眼神充满兴奋。
裴君昊昂首挺胸地走进来,说道:“我打听清楚了,絮儿并不是真心想嫁燕王,她是被逼无奈的。”
“哦?”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他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裴君昊又说道:“明天我就进宫见皇上,让他管管燕王,不要欺男霸女,仗势欺人。”
众人听罢,纷纷撇了撇嘴。
朱嬷嬷见他一脸的不开窍,忍不住叹了口气,老晋王妃是多么通透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个儿子,跟缺了根筋似的呢?
“公子,我且问你,就算你成功说服了皇上,让他制止了燕王殿下与江小姐的婚事,然后呢?”朱嬷嬷问道。
裴君昊一脸莫名其妙:“然后絮儿就不必被迫嫁人啦?”
“可是,她是女子,年纪又差不多了,总要嫁人的。”朱嬷嬷按住蹦蹦乱跳的眉头,耐心说道:“你希望她嫁给谁?”
“当然是……”裴君昊的脸上红了一下,“嫁给我了。”
后半句被他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若非大家都在看他热闹,并没有人出声,只怕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朱嬷嬷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公子想娶江小姐,早早便去求亲才是正理。若是早先公子听了我们的建议,也没了眼下这等麻烦事。”
裴君昊没有吭声。
朱嬷嬷看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便耐心问道:“公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向江府提亲?”
“等到絮儿喜欢我的时候,我便去提亲。”裴君昊这回倒是回答了。
朱嬷嬷不由愣了下。
“我怕她不喜欢我,若我上门提亲,她碍于我的身份,又不敢回绝。”这回,裴君昊主动解释起来。既说出口,便也没那么害羞了,挠着后脑勺又道:“嬷嬷,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呢?”
朱嬷嬷被他百转千回的心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后退一步,坐倒在椅子上,好半晌才回过神:“可是公子,你怎么就知道,江小姐不喜欢你呢?”
她根本不必问,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开口问过人家姑娘,虽然他违反礼教就跟吃饭喝水似的。
“我没有猜错吧?你根本没问过人家姑娘吧?”朱嬷嬷看着他又红起来的脸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裴君昊红着脸道:“她很害羞,我若问她,她指定要说不喜欢。”
“主子,你可真笨。”这时,茯苓忍不住插嘴道,“你反过来问啊,就问江小姐讨不讨厌你?公子这么好,她指定不讨厌你的,这不就得了?”
裴君昊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看向茯苓说道:“你真机智!”话没说完,脚下一溜,整个人又窜了出去。
这下不必众人问,也知道他做什么去了,纷纷摇了摇头。
茯苓笑嘻嘻地嗑着盘子里剩下的瓜子:“我猜他得挨个巴掌回来。”
众人愣了愣,随即想到裴君昊在江絮面前一贯的呆样,纷纷笑了起来。
此时,江府。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梅香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看着江絮说道。
江絮躺在床上,眉头微蹙,一张脸儿红得不正常,层层细密的汗珠渐渐浮上来,梅香给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梅香,我热。”江絮微微喘气道,嗓音有些沙哑,“我还口渴。”
“出那么多汗,能不渴吗?”梅香连忙倒了杯白水,喂给她喝。
江絮喝完水,重又躺回床上,只舒服了一会儿,又难受起来。
“这是怎么了?”梅香不由焦急起来,“难道是吃着什么了?”她目光在屋里一扫,“都是老爷叫人送来的,又是外头买来的,不该有事?”
如今江絮成为板上钉钉的未来燕王妃,江子兴自然慈爱得紧,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一天几回叫人送来,美名其曰,补偿江絮这些年的缺憾。
不吃白不吃,不用白不用,江絮很是高兴地谢了江子兴,然后拉着梅香,把东西也分了红玉和翠芝一份。
只没料到,吃完没多久,梅香她们没什么,江絮却开始不舒服。只说脸上发热,像小虫子在咬,又一层层冒汗,最后全身都发热起来,浑身乏软,不得不躺到床上去。
梅香一开始怀疑吃食有问题,可是她和红玉翠芝都吃了,也没问题?
而且,东西是江子兴身边的长平送来的,并不是冯氏或江予彤身边的人送来的,否则她根本不会让江絮碰一下。
此时江絮难受得厉害,她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奴婢去禀报老爷,叫老爷请个大夫来。”见江絮难受得厉害,梅香终于是坐不住说道。喊了红玉和翠芝在屋里守着,自己飞快往外去了。
可也巧,江子兴这时恰不在府里。
他自从江絮与燕王订了亲,便成了朝中的大红人。人人都知道,冷峻无情、不近女色的燕王,自见了江家大小姐的头一面,便搁在心上放不下了,火急火燎地就要娶回家。因此,纷纷热络攀谈交好,邀去喝茶看戏。
这时,江子兴恰带了小厮,出门吃茶看戏去了。
“请夫人给大小姐请个大夫来。”最终,梅香只能硬着头皮求到冯氏的跟前。
芙蓉院跟冯氏一早就撕破脸皮了,梅香甚至还打过珊瑚一巴掌,因此来到冯氏跟前,看着冯氏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她身后珊瑚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咬了咬唇,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请夫人大发慈悲,给大小姐请的大夫来。”
“大小姐怎么啦,怎么忽然要请大夫?”冯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梅香心里一沉,顿知冯氏是不会轻易给江絮请大夫了,俯身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小姐自下午开始便身上发热,浑身冒虚汗,难受得厉害。奴婢实在没有法子,只得前来禀报夫人。”
“什么?”冯氏故作惊讶地道,“大小姐自下午开始就浑身发热了?可你这丫鬟,现在才来禀报我?说,你安的什么心?”
梅香被问得一怔。
“主子但凡有个好歹,你早就该禀报了我,你拖延那么久,是不是想看大小姐出事啊?”冯氏耷拉着眼皮看着她,阴沉沉地说道:“大小姐如今可是府里的要紧人儿,那是未来的燕王妃呢,若出个好歹,千刀万剐了你都偿不起!”
梅香咬了咬唇,知道冯氏是故意为难,也不敢辩驳,只低头道:“是,奴婢知错。”
“知错就好。”冯氏勾了勾唇,“珊瑚,教教她怎么做个好丫鬟。”
珊瑚听罢,立时从她身后走出来,上前两步走到梅香的跟前,一把薅住梅香的头发,举起巴掌便扇了过去:“贱婢,如此怠慢大小姐,可是想叫咱们满府里都跟着遭殃啊?没安好心的小贱蹄子,知道错了没有?”
她一连正反扇了梅香好几个巴掌,直扇得梅香耳朵嗡嗡的,眼前也有些冒金星,自然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也张不开口回话。
“好啊,竟然还敢不认错!”珊瑚眉头一挑,抡起手臂,又给了她几个重重的巴掌,直打得梅香口破血流,眼见着一张脸儿肿得高高的。
“还请夫人给大小姐请大夫。”趁着珊瑚歇口气的间隙,梅香扯着破了的口角,望着坐在上头的冯氏,艰难地说道。
冯氏不会饶过她的,才进院子她就猜到的,只不过那时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兴许冯氏会饶她一命呢?
然而此时,看着冯氏淡漠的表情,以及珊瑚下死手的劲儿,梅香知道她活不成了。
上回因为没听她们的话,珊瑚就说过,随时能要了她的命。那时有江絮在外头等她,她机灵地脚底抹油跑掉了。这一回,只怕是躲不过了。
“恳请夫人,给大小姐请个大夫。”梅香憋足了力气,挣开珊瑚,冲着冯氏磕了个头,“大小姐是未来的燕王妃,如果出了差池,只怕燕王雷霆一怒,满府都得不了好。”
她落在冯氏手里,是迟早的事。
梅香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紧跟在江絮身边。但不是没想过,什么时候行差一步,就落在冯氏的手里。眼下不过是一直害怕的成了真,心里倒并不怕了。一双执着的眸子,直直盯着冯氏,为江絮求着情。
“呵,谁说大小姐有事的?你这是诅咒咱们了?”只见一个小丫鬟也敢威胁自己,冯氏冷笑一声,冲珊瑚使了个眼色。
珊瑚立即一脚踹倒梅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塞进梅香的嘴里:“来人,把这个犯上的丫鬟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梅香心里一紧,浑身止不住一颤。
她当然知道二十板子意味着什么,杏儿就是挨了二十个板子,躺到现在将将能下床。
不过,也才二十个板子。被两个婆子架着拖下去的时候,梅香暗暗给自己打气。二十个板子,打不死她。只要她撑住了,总还有机会能见到大小姐。
“一!”
“二!”
板子重重地落下来时,梅香才知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轻巧。被帕子堵住了口,发不出尖叫声来,全都堵在喉咙中,挤作一团呜呜声。
眼看梅香趴在凳子上,叫也叫不出来,一双眼睛几乎快瞪出眼眶来,珊瑚的眼中露出解气的神情,进屋向冯氏邀功去了。
她自从上回被江子兴领回去一晚上,便心惊胆颤的不得了,唯恐哪日冯氏发作她。因此,伺候起来格外用心,揣摩冯氏的心思更是变本加厉。
“一会儿打完了,拖下去关起来。”冯氏淡淡说道,“留口气,别死了,一会儿还要给老爷看一眼呢。”说到这里,眼中露出讥讽,“免得又以为咱们随意仗杀下人。”
不过就是几个下人罢了,仗杀了又怎样?
“是,夫人。”珊瑚依言应道。
听着外头棍棒加在皮肉上的声音,冯氏的眼里闪过浓浓的不屑:“去请王大夫来,人来了后,直接到芙蓉院里去。”
“是,夫人。”珊瑚再次应道。
又安排了几句,冯氏才站起身:“莲枝,跟我到芙蓉院,瞧瞧咱们那位了不起的‘燕王妃’去。”说到“燕王妃”几个字,语气满是讥诮。
莲枝是个老实木讷的丫鬟,也不知应和奉承,闻言只是默默跟了上来。
冯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怎么有这样木讷的丫鬟?然而珊瑚还要留在院子里看着,也不能带去。于是收回目光,抬脚往芙蓉院的方向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珊瑚,还要梅香及一干执刑的婆子。
珊瑚冷笑一声,走到长凳前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梅香:“小贱蹄子,真以为自己能躲过去啊?之前不教训你,不过是没工夫。怎么,吃着苦头了吧?”
梅香别过头去,不看她。只在心里默默数着,“十七,十八……”
等二十个板子打完,她还有命在。
那些个小人,且等她好了!
“十九,二十!”终于,梅香在心里默默数完,提着的一颗心放下大半。别的都不要紧,只要还有命在,什么都能放到一边。
贴着长凳的身子一松,准备滚下来时,却又觉一棍子落在屁股上,不由一愣。难道她疼得糊涂了,数错了不成?
却只听身后执刑的婆子口里叫道:“二!”
“三!”
“四!”
所谓的二十板子,竟是这样的“二十板子”!
“呜呜!”梅香顿时叫了起来,仰头死死瞪着珊瑚。
珊瑚挑眉一笑:“你瞪我做什么呀?二十个板子还没打完呢,你慢慢受着吧。”说完,咯咯一笑,扭着屁股往外走了。走到半截,似才想起来,回身对执刑的婆子说道:“别打死了,夫人吩咐了,留口气呢!”
婆子手下不停,应了一声:“哎!放心吧,珊瑚姑娘,老婆子手底下有数!”
在大户人家,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为显宽容,哪家哪户的规矩都定得浅薄。最重的刑罚,也才二十板子。
然而并没有说,二十板子只能打一次?
一下下棍棒,加诸到梅香的身上,也把梅香的一颗心打得冰凉。
冯氏带着莲枝,一路慢悠悠走到芙蓉院。进了屋,就见红玉和翠芝在床前伺候,不由得撇了撇嘴:“这芙蓉院里就没个平头正脸的丫鬟了吗?怎么叫这两个毛手毛脚的来伺候?”
江絮才被红玉喂了一碗水,精神好了两分。见冯氏进来,身后跟着新晋的大丫鬟莲枝,挣扎着坐起身来:“怎劳动夫人来看我了?”
梅香不是找老爷请大夫去了吗?怎么江子兴没来,却来的冯氏?江絮心中想道,目光在冯氏和莲枝的身后看了看,并不见梅香的身影。
“可是我那丫鬟梅香去打扰了夫人?”江絮一脸不好意思地道,“真是该死,本不想打扰夫人清净的。”
冯氏掩口一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若哪里不舒服,立时便叫人同我说,该请大夫就请大夫,该抓药就抓药。”
说到这里,脸上带了一抹故作的教训:“如今你可是未来的燕王妃了,这身子骨若不好好照料着,回头燕王殿下发了怒,责怪到一家子的身上来,可怎么办呢?”
江絮听她还有后文,便垂首听着。
“你那个丫鬟呀,我瞧着很不上心,你都不舒服一下午了,她才到我那里去禀报,实在是个懒惰懈怠的。”冯氏说到这里,见江絮脸色微变,不由得勾了勾唇,“所以呀,我叫人稍稍教训了她一通。等教好了规矩,再给你送来。”
江絮心下一沉,不禁攥紧了手心,强忍着不适道:“是我不叫她打扰夫人的,也并不能算是她的错儿。我身边也只有这么几个伺候的丫鬟了,还望夫人体谅,再将梅香送回芙蓉院来,往后我教她。”
“说得是,你如今这院子里可真是萧条。”冯氏似才想起来,目光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彤儿的院子里也该进人了。这样吧,过两日叫牙婆来,给你们姐妹两个好生挑些个。”
见她不答梅香的腔,江絮忍了忍又说了一遍:“还请夫人把我的丫鬟送回来。我这里许多事情都离不了她。”
“你呀,也不该纵着下头的丫鬟,没得一个个纵得不成样儿了。既你不舒服,哪怕不叫她去禀报我们,她也该主动去才是。怎么能你一说,她就不去了呢?这就是偷奸耍滑,我是最厌恶这个样儿的!”冯氏稳坐床前,一通一通大道理讲来,就是不肯说放了梅香的话。
江絮心中渐渐着急起来,偏她这时又难受得狠了,只觉浑身烧得慌,脸上一层层汗水又冒了出来,就连喘息都艰难。
“大小姐?”红玉和翠芝惊叫一声,连忙拿毛巾的拿毛巾,端水的端水。
冯氏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立即起身走开。透过红玉和翠芝的间隙,看到江絮的脸颊虽然通红,却是平滑无痕,再没半个斑点。一时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这一茬刚忙活完,江絮勉力挤出几分精神,要再为梅香求情时,王大夫到了。
“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王大夫放下药箱,拱手一礼。
冯氏抬了抬手:“别做这些虚礼了,快给大小姐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了?”
江絮见状,也只得暂时作罢,把手腕伸了出去。
王大夫搭指在她腕间,两只手腕都号了脉,又探身在她面上瞧了半日,而后似不经意间与冯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沉声说道:“大小姐这病生得奇怪。老夫并未见过实例,只从前辈口中听过这种病症,却是不好治。”
“不论多么难治,我们都是要治的。”冯氏做出一副慈母的神情,对王大夫说道:“究竟要怎么治?还请大夫指点。”
王大夫犹豫了一下,说道:“每日以童男子尿为引,冲服活蜈蚣、活蚯蚓、活蟑螂各八只,早晚各一次,一个月就好。”
童男子尿?听到这四个字,江絮的心猛地提起来,慢慢抬起头,往冯氏的面上看去。
只见冯氏惊讶地掩住口,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好恶心!大夫,只能如此治吗?就没有别的法子?”
“老夫只知道这一个方子,还是前辈口中偶尔提起记下的。别的方子兴许有,但是老夫却不知道了。”王大夫说道。
冯氏一脸同情与怜悯,坐在江絮的床边,爱怜地抚过她的头发:“好孩子,委屈你了。可是,你这病却不能不治。你是要做燕王妃的人,带着病体可怎么嫁过去?”
江絮别过头,躲开冯氏的手,忍着气怒说道:“就是身子发热了些,别的病症却没有的,也不见得就是王大夫口里说得那样。兴许过几日,就好了呢?”
冯氏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短短一瞬就掠过去了,然后再次摆出一副慈爱面孔说道:“别大意!万一以后有什么不妥呢?”
“能有什么不妥?”江絮微微眯眼,反问道。
冯氏的眼底一沉,转头去看王大夫:“王大夫,如果这病不及时治,可会有其他症状?”
王大夫本来在思索,为什么江小姐的脸上如此光滑无痕?听了冯氏的话,还有些回不过神。忽然被冯氏一瞪,才连忙醒回神。
看了看江絮的脸,说道:“眼下江小姐的病症只是初发,若是不及时治疗,只怕还有后续症状。譬如脸上浮现黑色斑纹,肌肤变暗,喉咙肿胀,食不下咽……”
他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生怕吓不到江絮似的。
倒是冯氏,听他说了一半就打断了他的话,坐在床边握着江絮的手,好不怜爱地道:“絮儿,你也听见了,如果不治疗,你脸上可是会长斑的。瞧瞧,你这张漂亮脸蛋儿,若是长了斑,该有多可惜?”
“而且,燕王若是见了,可哪里还会喜欢你?”最终,冯氏拉长了尾音。
江絮已经大概明白了,心里一阵冷笑,低下头道:“夫人且容我再考虑一番。”
“好,那便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冯氏故作慈爱地摸了摸她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王大夫自然跟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红玉和翠芝,守在江絮的床前。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红玉才跳脚道:“那大夫是假的!哪有那么恶心的药?”
翠芝也皱起眉:“等老爷回来,一定要老爷请个可靠的大夫来看。”
“那大夫是真的。”江絮淡淡说道,眼中带着嘲讽:“只不过,他是冯家的大夫。”
她大概明白了。多半是江予彤闹起来,冯氏为了哄江予彤,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死命恶心她,给江予彤解气。
只不过,冯氏和王大夫之间的眼神交流,似乎有些不对劲。江絮皱了皱眉,脑中一遍遍回放冯氏的一举一动,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偏在这时,身上又难受起来,不禁闷哼一声,躺到床上。
红玉和翠芝连忙又拿毛巾给她擦汗,喂了她半碗水。
“这可如何是好?”翠芝一脸担忧,“大小姐显见是生了病。”
说到这里,与红玉对视一眼:“找个法子,去找公子吧?”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在这府里,谁都信不过。要想找个可靠的大夫,还得请她们的旧主子出马。
“你们,谁去打听打听,梅香怎么样了?”稍微缓过来几分,江絮强撑着睁开眼睛说道。
到这时都没回来,梅香只怕出事了。而冯氏死活不肯放人,让江絮心中更是不安。
“奴婢去打听下。”翠芝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红玉一个人守在江絮身边。有心想出府去送信,却又担心江絮身边没人照料,一时间只把冯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絮儿?我能进来吗?”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絮心中一震,不由得清醒了两分。
红玉直是高兴得站了起来,拍手道:“公子!”她一下子就听出来,在外间小声询问的人是裴君昊,连忙跑出去道:“公子快进来,大小姐不好了!”
裴君昊背上扛着一只包袱,正在外间扭捏着,忽然听到红玉说“大小姐”不好了,顿时一怔。随即如旋风一般,立刻窜到江絮床前:“絮儿,你怎么了?”
“大小姐不知道怎么了,浑身发热流汗,难受极了。”红玉跺着脚道,又把方才冯氏来了的经过,向裴君昊说了一通,“气死人了!那夫人也太坏心肠!”
裴君昊的脸上黑如锅底。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怒意,隐隐散发出几分沉沉的威势。往常那个喜笑颜开,单纯可爱的少年,一瞬间不见了。
“拿着。”裴君昊取下肩上的包裹,递给红玉,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微微探身,在江絮的脸上看了看,又取过她的手,在腕上探了探,眉头微拧。
他跟着冷子寒学了一点皮毛,如果不是特别复杂的病情,他也能探出几分。但是眼下,江絮的脉象乱得出奇,倒叫他无措了。
“你等着,我去叫人。”裴君昊说罢,便一转身出去了,眨眼间没了人影。
红玉抱着沉甸甸的包裹,才来得及问一句:“公子,这里头是什么呀?”
“给小姐的。”裴君昊落下一句,便再没了回应。
红玉也知道他走了,便坐在床前,问了江絮的意思,然后好奇地打开了包裹。
只见包裹里头,是一只又一只的小油纸包、小木匣子、小锦袋,端的是品类繁多又可爱非常。
“大小姐,咱们打开瞧瞧?”红玉看着一样样,忍不住手痒。
江絮也好奇,裴君昊背了一包袱什么来?便道:“你打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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