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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唐小舟还是觉得不够。下午上班后,他又和刘柯联系,知道马昭武恰好有点空闲,便去马书记的办公室,专题向他进行了汇报。
回到办公室后,他又给吉戎菲打了个电话。吉戎菲在开会,没有亲自接听,他只是和孔思勤聊了几句。他告诉孔思勤,上午群访事件暂时平息,信访部门召集监察厅公安厅以及当事人成敢碰了个头,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案,决定由监察厅和公安厅分别对此事进行调查。有关此事,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并不涉及组织部。他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考虑到组织部可能在近期对王清华进行任职考察。如果监察厅对其进行纪律调查,组织部同时进行任职考察,很容易出现混乱。这话,他自然不能直说,只是通个气,具体情况,由组织部或者吉戎菲把握。
打完这个电话,唐小舟反复思考,认为还需要和沪源市通一下气。沪源市希望提拔王清华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说明王清华在沪源的关系很深,自己决定对王清华进行调查,显然会得罪沪源市的某些领导。这件事,相关部门之所以一推再推,根源也在这里,这些相关部门的人,并不一定怕得罪王清华,却怕得罪王清华背后的靠山。唐小舟打电话给沪源市委书记卢成方,向他说明上午的情况,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处理方式。他有一种感觉,尽管没有说明这样处理是谁的意见,卢成方早已经猜到,一定是唐小舟拍板的结果。大家都在这个官场中,对于官场的做法,谁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拍板,处理起来,还只能是以前的结果。现在出现了不同,只有两种可能,某个特殊人物出面了,或者某个具体负责的人希望换一种方式。
泸源市要用王清华,没有卢成方点头,恐怕是行不通的,说不定就是卢成方在背后推动。现在公安厅和监察厅都要调查王清华,且不说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手,王清华的提拔,估计就黄了。这件事,显然打乱了沪源市委的某些安排,卢成方不恼火才怪。另一方面,唐小舟毕竟还是赵德良的秘书,他可不敢惹唐小舟不高兴。所以,他颇有些言不由衷地说,省里的决定,我们坚决服从。
这个电话让唐小舟意识到,此事可能真的会给自己惹出一些麻烦。放下电话,又立即给江育奇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听自己汇报。赵德良不在省里,江育奇也相对闲一点。他对唐小舟说,刚好有一点时间,你过来吧。
唐小舟简略地汇报了上午的事,又向江育奇检讨,说自己操之过急,处理得有些毛糙。江育奇说,你处理得很好。别的事,就不要管了,现在的现实就是这样,不干事的没人说,只要干事,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说法。方法是什么?方法是为了达到目的。只要目的达到了,方法就是次要的。
唐小舟原以为,江育奇会是另一种态度,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也拿不准。让他没想到的是,秘书长采取的是完全支持的态度。正因为江育奇那些支持的话,才让他更加不安。回到办公室后,又给徐易江打了个电话。徐易江说,赵书记在北京可能还有两天,如果找到机会,他会将此事向赵书记汇报。
到了第二天下午,果然有声音传出来。好几个人给唐小舟打电话,转达一个闲话,是关于唐小舟的。闲话说,唐小舟为了显示自己能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竟然打电话叫来监察厅副厅长,公安厅副厅长,加上信访办主任,三个副厅级干部。这三个人中哪一个人的资历,都比他高得多。他对这些人颐指气使,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这个人太狂了,完全是一副少年得志的派头,他大概以为自己是省委书记吧。第一个人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不太在意,后来又陆续有人讲这件事,并且越传越邪乎,说监察厅和公安厅反复声明,自己无权调查一名处级干部,这个权力在市里,唐小舟却一意孤行,打出省委书记的牌子,压几位副厅长,逼着他们表态。
唐小舟跟了赵德良几年,学到了很多东西,自以为早已经炼得出神入化,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处理这么一件事,竟然顾此失彼,引出了满城风雨。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唐小舟的心境,大坏了。
还没有下班,唐小舟便离开了办公室。他心里烦跺,想找个人喝酒。仔细想一想,能找的人就那么几个,给王宗平打电话,才知道他陪着彭清源去了日本。给黎兆平打电话,黎兆平说他住在稻城。再想想别人,竟然找不到哪个是可以陪伴自己的。他想,算了,不找人了,干脆家也不回,去酒店登记个房间,买些熟食,在那里把自己喝醉吧。
驾着车在街上转了半天,最初考虑到,有几家酒店自己是可以签单的,准备去其中一家,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这些酒店和自己太熟,并不适合住进去,更不适合在里面大醉,只好调头离开,又转了几个地方,最后选择了一间新开张的星级酒店,叫乐城大酒店。唐小舟进去登记了房间,却没有立即进房,而是离开,去街上买了一些熟食,酒是不用买的,他的后尾箱里有,五茅剑,一样都不缺。驾车回酒店途中,他心里一直不安,隐约觉得,有一件事自己应该干,却没有干停好车,跨进酒店,等电梯的时候,发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楼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出来,两人显得极度亲密。唐小舟恍若明白,自己心中那件放不下的事,竟然是这件事。他一面走进电梯,一面拿出手机,给徐雅宫打电话。
想一想,他和徐雅宫,已经半年多不在一起了。这半年多,他一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想起徐雅宫,却又在最后一刻,打消了给她电话的念头。半年时间,一个人的改变可能很大,现在的徐雅宫,情感状态到底处于什么位笠,他完全不清楚。
电话响了很久,竟然没有接听。唐小舟暗想,难道和孔思勤一样,已经结束了?进入房间,关上门,将熟食放好,准备再给徐雅宫打电话,却有短信进来,是林椰。
林椰说,今天跟人吵了一架,气死我了。
唐小舟问,发生什么事了?林椰说,有个人说你的坏话,我听了气愤,和他吵了起来。
唐小舟正要回复,电话响了,是徐雅宫。
徐雅宫说,师傅,你刚才给我打过电话?唐小舟说,是啊,我还以为你不接我的电话了,正郁闷呢。
徐雅宫说,没有没有,刚才在开会,手机调的是震动模式,在包里。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唐小舟说,想你了嘛。
徐雅宫便笑,唐小舟问,很好笑吗?徐雅宫说,是啊,师傅会想我,很难得哟。
唐小舟说,怎么样?今晚有时间来陪我吗?徐雅宫说,今晚?你真会找时间。我在西安啊。
唐小舟心中一阵失望。她是真在西安,还是托词?正在这时,有电话进来,他说,你在西安那就算了。我这里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接起另一个电话,又是谈那个闲话的,并且加进了一些新的内容,不说上访的事,只说成敢找到唐小舟说情,唐小舟收了成敢大量的财物,因此决定替他出头。原说的三个副厅级领导,现在上升了,变成了一个正厅级两个副厅级。还说,唐小舟当场对这三个职位或者资历比他高的领导大发脾气,出言威胁,说如果不办,就要找赵书记,让赵书记来评理。又说,事后,唐小舟分别找了很多人,包括马昭武副书记、江育奇秘书长,向他们施加压力。有些当秘书的人,本身什么本事没有,就是仗着身后的领导,少年轻狂,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接了这个电话,唐小舟更加郁闷。林椰已经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他懒得回。
刚放下手机,电话又响了,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看了看号码,竟然是西安的座机。他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西安人给自己打电话?接起一听,才知道是徐雅宫,刚才那个电话,倒是让他把徐雅宫的事忘了。徐雅宫大概意识到他怀疑她的诚意,才用座机打了这个电话。
徐雅宫也不说其他话,只说,不好意思,刚才手机没电了。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唐小舟想,徐雅宫也成精了,明明是他挂断电话,她却说手机没电了。既说明了她用座机并不是向他表白什么,也不让他难堪。他说,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向我报告?徐雅宫真是成熟很快,竟然看不出一点迟钝了,她立即明白了唐小舟的意思,说,就算谈了男朋友,你也是我的师傅。
唐小舟说,等你谈了男朋友,你告诉我,我当你的哥哥吧,再当你的师傅不太好。
徐雅宫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师傅。
唐小舟说,你也不小了,该谈男朋友了。
谈到这个话题,徐雅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唐小舟问她为什么叹气,她说,没办法,有了比较。什么事都不能比较,一比较心理就没法平衡。
唐小舟明白她的意思,不敢再接话,只好岔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别人叫徐雅宫去吃饭,只好收线。通话结束之后,心里一阵空落,又想,是不是给冷雅馨打个电话?或许,她会立即赶来吧。可是,自从上次之后,他们心理上有了障碍,很难再达到以前的程度,每次见面,都显得别别扭扭的。看来,这个晚上,只能独自度过了。
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拿出食物,准备开吃,又有些不甘心。就算不约女孩来做什么事,陪着自己喝杯酒,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这样想过,又拿起了手机,正考虑给谁打电话,发现上面有好几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林椰的最多。
此时他才想起,刚才是准备回短信的,被徐雅宫的电话干扰了。他翻到最早一条短信。
林椰说,有些人就是令人僧恶,把你说得那么恶心。我忍不住,反驳了几句,结果吵了起来。真搞不懂某些人,没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唐小舟想,林椰这气生得有些没理由。许多事端,都是由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现在网上有很多对政府不满的言辞,因而造就了一大批愤青,实际上,网上的那些事,并非件件都是事实,大多数,还是由于信息不对称。比如某个人在网上发贴称,自己被拆,网上便是一遍声讨。事实上,大多数拆,都是由漫天要价引起的,谋体对拆过分渲染的报道,成了这些人的巨大支持力量,有些人便以为有恃无恐,自己是站在正义一边。
唐小舟回复说,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可不好。
林椰立即就回复了,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在忙吗?唐小舟说,是啊,刚才有点事,你呢,在干什么?林椰说,连发了几条短信,你都没回,正烦着呢。
唐小舟说,要不要一起吃饭?林椰立即回复说,好哇。
唐小舟原想叫她打车过来,转而一想,现在正是下班时间,根本打不到车,便改变主意,说,我开车去接你。
唐小舟立即出门,开车去接林椰。没想到出门就堵车,汽车一旦进入车河,就像什么陷入沼泽中一样,完全被困住了。这些年,全国各地大力发展汽车产业,汽车保有量急剧增加,城市交通能力却没有太大改善。两年前,雍州市的交通还很通畅,堵车的事并非普遍,没想到到了今天,遇到上下班高峰,到处都是堵车。好在一边驾车,可以一边和林椰发短信,否则,这段距离,还真是让人煎熬。
唐小舟问,想去哪里吃饭?林椰说,随便,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唐小舟说,我买了些熟食,放在酒店房间里,原想在那里对付一下的。
林椰问,都买了些什么?唐小舟将自己买的东西一一列出。林椰说,这么多哇,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唐小舟撒了个谎,说,原本约了一位朋友谈事,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林椰说,那就去吃熟食吧,别浪费了。
好不容易接到林椰,已经接近七点。唐小舟说,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林椰说,雍州的交通就是这样,又不是你的错。等你哪天当了雍州市长,要把这个交通整治好。
唐小舟暗想,将交通整治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个市长都不是神仙,大家都要GDP,这个矛盾,恐怕难以解决。
唐小舟问,你们这个班,是不是快结业了?林椰说,还有两个月吧。
七点过后,交通情况有所缓解,路上还算顺利。进入大堂,见到一个男人用手机打电话,旁边一个年轻女人的手机响了,立即拿起电话,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走向那位男性。唐小舟想,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见面后说些什么,他没有时间留意,而是领着林椰走向电梯间。电梯并没有立即到达,等了几分钟,不想那对男女随后也跨入电梯。更令唐小舟惊奇的是,两个人一跨进来,便如入无人之境,男的伸出手,将女人楼在怀里。女人没有丝毫杭拒,直往他怀里钻。唐小舟的惊讶还没有结束,那个女人竟然向后仰起头,男人同时也低下了头,两人吻在了一起。唐小舟暗想,这个世道真是变了。一分钟前还是不认识的两个人,现在却已经如此亲密。人们说,只有官场人士,才会有一堆的情人。可事实上,整个社会都有一种疯狂。看眼前的这两个人,恐怕不一定是官场人士,而从他们的年龄判断,大概也都是有家庭的吧。估计是网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按理说,这些人,既有婚姻,又有情人,还有不错的经济基础,该满足了吧,可你无论走向哪里,听到的都是对社会的不满和抱怨。许久以来,唐小舟都在思考这种奇怪的现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由于信仰的缺失。一个社会失去了信仰,就如一个人失去了灵魂。对于行尸走内来说,再丰畜的物质生活,也是索然无味的。
好在唐小舟的楼层不高,八楼,不然,还不知要看他们表演多长时间。出了电梯,林椰说,那两个人真是的,好像我们透明的一样。
唐小舟说,快餐时代,人们在尽情地展现自然本能。
林椰说,快餐时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一对?唐小舟说,当然不是,他们可能是网友,也有可能是别的,刚刚才第一次见面。林椰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此时已经走到门前,唐小舟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打开门,跨进去,却见她站在门口。他说,进来啊,怎么啦?林椰跨进来,房间里顿时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唐小舟自然想起刚才提到的自然本能的话。在唐小舟看来,世上万事万物,有其自然属性,而这种自然属性中,最重要一点,就是体味。体味的变化,与求偶有关,体味重的时候,就是发情的时候。不仅动物有发情期,植物一样有。植物的花开得灿烂夺目的时候,也就是它们的情欲奔放的时候。人类似乎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发明了香水,用香水来显示一种虚假的发情信号。香水生产商为了扩大生意,有意隐瞒了这一事实,使得当今的女子们,胡乱地选购香水,却不知道是在张扬一种虚伪的情欲。
时间接近八点了,唐小舟有强烈的饥饿感,相信林椰不会比他好到哪里。他开始摆放食物,林椰在一旁帮忙,两人离得很近,香水味显得更浓。唐小舟有些潮动,看了她一眼,问,你换了香水?林椰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些羞毅地问,你喜欢吗?唐小舟有些情难自禁,说,很好闻。
林椰的脸一下子红了,见茶几上摆了酒,她站起来,说,我去拿杯子。她走到门口的吧台前,那里倒扣着两只瓷杯。她拿起一只,走过来。
唐小舟说,怎么是一只杯子?林椰说,我不喝。
唐小舟说,你不喝,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那算了,我也不喝了。
林椰将这只杯子放下,转身走回吧台,拿来另一只杯子。唐小舟已经将酒瓶打开,往其中一只杯子里倒,只到杯子满了,才开始倒第二杯。林椰说,好了好了,你要把我灌醉啊。唐小舟说,我陪你一起醉好了。
林椰说,那也不能喝太多了,不然,我就昏死过去了。
唐小舟觉得她这句话很有意思,似乎是在暗示,她要保持清醒,他停止了倒酒,端起酒杯,举在她的面前,说,不用担心,剑南春是一种很特别的酒,入口很醇,后劲也不是那么厉害,还不上头。
林椰接过杯子,说,这么多白酒,我有点怕。
唐小舟端起自己的杯子,用另一只手试探地搭在她的肩上,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醉得一塌糊涂的。
林椰再次羞毅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对他的亲昵动作表示任何不满,甚至没有稍稍扭动一下身子。她说,你答应了的,你要保护我。
他犹豫了一下,考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最后还是决定放在那里。他和她碰了一下杯,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一直没有好好地聚一聚。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她说,上次在风鸣山,我还没谢谢你。
他说,干嘛要谢,为你做事,我很开心。
她说,你真会哄人开心。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你什么,你这样一说,倒像是我应该得到的。
他说,当然是你应该得到的。
他的手不好一直搁在她的肩上,喝了两口之后,他已经有了底,知道她不会拒绝自己,便松开手,却用另一只手,抓住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她的嘴边。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头,用嘴接了。
他问她,你愿不愿意到雍州来工作?她说,到雍州,我能干什么?他说,干什么,可以商量,关键是你想不想留在雍州。
她说,如果你让我留,我就留。
杯中的酒快喝完了,唐小舟将杯子端起来,说,来,我们干了,再加一点。林椰说,你喝了这么多,不会有事吧唐小舟说,没事,跟你第一次喝酒呢,我高兴。林椰说,没想到,酒这么香。难怪你们男人都喜欢喝酒。
唐小舟没说话,转过头看她。由于喝酒的原因,她脸上有了一种特别的色彩,从内向外透射着。她的肤色原本就白,有了这种红色的调节,更显得迷人。
她说,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说,你好看,太好看了。
她故意摆了摆身子,说,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一把将她楼住,往自己这边用了用力,说,我想好好看看你。
她没有拒绝,趁势倒在他的怀里。他弯下头,将自己的脸向她送过去,一点一点地向她移动。他想,如果她偏过头,那说明是拒绝,自己便松开她。他的心跳得厉害,身子有些发软,哪怕是移动头部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同时,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好软,大概也是激动吧。他的唇终于贴上了她的,她并没有动作,似乎有些被动。他再用了点力,将她压住,然后试探地伸出舌头,顶上她。她的唇动了动,移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他趁势钻了进去。
赵德良返回雍州,唐小舟跟着办公厅的车子去接站。
如果是以前余开鸿的安排,唐小舟大概得开自己的车去。江育奇的风格完全不同,哪怕火车站到迎宾馆的路程并不远,他也会派出考斯特。赵德良身边的人并不多,车上的位子很畜余。
江育奇和赵德良相向而坐,唐小舟和徐易江一起坐在后排。这几天,那个闲话还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流传,甚至传出了多个版本,唐小舟心里极度不爽,却又无可奈何。他想趁此机会问一问徐易江,是否已经告诉赵书记了。
没待他开口,倒是赵德良先问了。他问江育奇,听说这几天有些事情发生?江育奇自然知道他说什么,故意绕开,说,总体情况还好哇。他这样说,自然也没错,现在这个时候,整个社会被一种浮躁情绪笼罩上,省委门前的上访事件很多,几乎每天都有,只是人数的多寡而已。这一类事,不是特别重大,没有必要汇报给省委书记。
赵德良之所以特别问起此事,大概也是考虑到要撑一撑唐小舟吧。他更进一步说,我听说,省委大门被堵了?江育奇说,有这件事,小舟亲自去处理了。他处理得很好,那些人很快就散了。
唐小舟想,他大概不是在表扬自己,否则,不至于这样惜言。背后那些闲话,是不是来自他,唐小舟心里一直悬着问号。他很希望赵德良多说几句,可是,他失望了,他们的话题转了。
其后几天,唐小舟一直郁闷着。每天早晨,他和徐易江一起处理与赵德良相关的事务,至于他分管的工作,因为仅仅只是分管,管不管都是那么回事,反正所有事务,都有人负责,分管也就是最后承担责任的问题,甚至可以完全不负责任。和洛新光的关系没有新的进展,唐小舟干脆采取了一种态度,暂时不过问常委办的工作,洛新光通知他去开会的话,他就去听一听,也讲话,但非常低调。信访办那边倒是天天有事,只要有人上访,孙志华都和唐小舟通气。如果不是大的群访事件,孙志华自己处理了,根本不惊动唐小舟。
唐小舟一开始就知道,同洛新光以及孙志华之间的关系不好处理。结果呈现的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格局,一次工作接触,他虽然有点越权之嫌,甚至招致流言中伤,却极其意外地搞好了同孙志华的关系。世事人心,真有点有心栽花和无心擂柳的味道。
又过了两天,赵德良到迎宾馆参加晚宴。按理,唐小舟不需要再跟着赵德良了,可徐易江打电话来说,赵书记让你跟着过去。接到这个电话,唐小舟心中一喜,说明自己还在赵德良的心中。想一想,人还真是贱,每天跟在赵德良后面,没日没夜,没眠没休,没有丝毫自我空间,辛苦得要死,一旦离开了那个岗位,和赵德良的距离拉远了,倒是轻松了,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常常不自觉地想自己是不是失宠了,是否需要做点什么,重新赢回以前的好时光?这种情形,颇像年轻时迷恋着某个女人,她的一擎一笑,直接影响你的情绪。她如果几天不理你,你连死的心都有,她在某日突然对你璨然一笑,你的心中,顿时装满了全世界的花朵。
下午,唐小舟提前下楼,进入徐易江的办公室。
按照日程安排,此时应该是钟绍基在赵德良的办公室。赵德良终于给了钟绍基机会,却不是唐小舟安排的,而是走的正常程序,或者说,是江育奇从中做了工作。
赵德良之所以肯见钟绍基,当然也有其他一些原因。
原因之一,蓝智蒙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因为行贿证据不足,无罪释放。此案的判决,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传统谋体因为有宣传部门打招呼,仅仅只是发了新闻,未做更深入的采访报道。网络媒体不一样了,一片叫骂之声,认为蓝智蒙之所以能够过关,是因为背后有更高的官员为她撑起了保护伞。
所谓更高级官员,自然不可能是指钟绍基,甚至不是指赵德良。有网贴暗示,蓝智蒙在北京有很深的关系,并且织就了一个关系网。原本是要判的,甚至准备判重刊,关键时候,北京一个电话,案子就成了另一种结果。
有关此案,唐小舟是清廷的。严格说来,这是一次并未受到权力干扰的审判,正因为未受到干扰,判决也就相对公平。网上之所以一片叫骂之声,这种声音完全出于非理性的个人情绪,甚至是不怀好意的恶意攻许。网络世界常常被这种非理性情绪左右,令人怀疑这些人的脑中,还有理智和法律这两个词。从法制角度看,唐小舟是绝对拥护这种判决的。这与他是否和钟绍基关系密切,不存在丝毫关系。原因之二,钟绍基不知是否听懂了唐小舟上次说的话,总之,他在党建工作上面,下了大功夫,雷江市的党建工作开展得很有特点。如果仅仅只是很有特点,赵德良可能还会对钟绍基冷处理一段时间,偏偏雷江市的文林县出了一个典型人物,这个人名叫郑永新,原是文林县秋华镇的镇委副书记,一个拥有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同志。秋华镇在岳衡湖的东北角,全镇的面积,被岳衡湖划成了两大块,从一处到另一处,如果沿着边走,有四十多里路,只能靠渡船。四月的最后一天,郑永新乘渡船去检查工作,恰遇镇中学放假,船上有二十多名回家过五一节的中学生。可能因为渡船年久失修,船行至湖中间,开始透水。发现这一严重危机后,郑永新立即指挥船上的学生向湖里舀水,同时下令渡船迅速靠岸。但是,船底的破洞迅速增大,眼见离岸还有几百米距离,根本无法靠过去。郑永新又采取了一项措施,下令所有人全部下水,全部抓着船体,郑永新、船老板和另一个人旅游将孩子们送上岸。当郑永新送完第六个孩子返回的时候,体力严重透支,出现抽筋。其他人相距较远,赶过去时,他已经沉入水中,不幸身亡。
此事曾被雷江日报报道过,唐小舟看到这一消息后,分别给徐雅宫以及钟绍基打电话。徐雅宫赶去做了一个专题,钟绍基则指示市委宣传部,组织了一批记者深挖这个先进事迹。这一挖,挖出了猛料。郑永新是由村党支部书记一步一步上来的,当到副乡长时,年龄已大,考虑他担任镇委副书记时,实际已经超龄,县委讨论的时候,意见分歧很大,主要还是考虑到年龄问题。县委因此向市委专题请示,市委常委会同意他担任副书记。记者们挖出了郑永新很多感人的事迹,徐雅宫更是在专题报道之后,推出新闻连载,一时间,雍州都市报成了紧俏货。
对于这件事的报道,赵德良高度关注。此次见钟绍基,正与此事有关。唐小舟知道,赵德良希望在全省掀起学习郑永新活动,将这一活动,作为党建年的重点活动之一。唐小舟估计,今天赵德良就是和钟绍基商量这件事。
唐小舟问清钟绍基进去的时间,又看了看表,发现钟绍基在里面已经四十分钟。又过了五分钟,赵德良才和钟绍基一起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省委宣传部和市委宣传部的一些领导。经过徐易江的门口,赵德良往里面看了一眼,说,小舟,我们走。
唐小舟起身跟过去,发现徐易江并没有跟出来。
今晚,赵德良宴请的是外省的一位领导,唐小舟看过办公厅的安排,名单上既没有唐小舟,也没有钟绍基。再一次让唐小舟意外的是,钟绍基坐上了赵德良的车子。不是考斯特,这次安排的是奥迪,赵德良和钟绍基并排坐在一起,唐小舟坐在副手席上。这件事,自然会有很多人看到,今天晚上,就会传到雷江。毫无疑问,钟绍基头上的警报解除。
汽车启动,赵德良便说,小舟,听说你这些天有点情绪?唐小舟确实有情绪,但话不能这样对赵德良说。他说,不是有情绪,是在反思。上次的事,我确实操之过急。
赵德良问,哦,说说看,怎么操之过急?唐小舟说,我是第一次,心里特别紧张,怕处理不好。事后,我也意识到可能有些问题,做了一些补救,比如分别找孙志华主任以及茅正余副厅长沟通解释,又和公安厅几位首长又及沪源的卢书记沟通,还分别向江秘书长以及马副书记汇报。结果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几天,大家好像都在说这件事。我一直在反思,错在哪里,我知道了,可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什么?我还真的没有完全搞明白,我想请赵书记和钟书记指点我一下。
赵德良转向钟绍基,说,绍基同志,你点拨他一下。
钟绍基说,赵书记在这里,我怎么敢班门弄斧?赵德良说,假谦虚要不得。小舟是后生晚辈,你这个前辈,就不该当一当他的老师?唐小舟立即说了一堆虚心求教的话。钟绍基自觉一定要说了,因此先来一个开场白,说,世上任何事,都有一些内在规律,官场也有官场的规律。据我看,你做这件事,方向没错。信访工作之所以难做,就在于这是个一把手部门,工作对象又全部是平级机构,所以无权。权力掌握在一把手那里。因为无权,只能做一件事,公文批转。公文转到下面的对口部门,对口部门的设笠是一样的,同样是一把手部门,没有自主处理权。抓住有处理职权的相关部门负责人,现场办公,肯定比背后的公文批转有力度得多,也直接得多。不过。
听到不过两个字,唐小舟立即打醒了精神。
钟绍基说,你可能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你对有些程序还不熟悉,抓的部门,并不一定是有执行权的部门。比如你抓来了省监察厅,但监察厅只负责监察副厅级以上干部,对于处级干部没有监察权。他如果要敷衍你,一推了事,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公安厅也一样,县公安局长的任命权在县委,公安厅其实并没有人事权。
唐小舟说,这一点,我当时已经意识到了。可我也糊涂了。真正能够解决这件事的,只有沪源市委书记,难道我把卢书记叫来?钟绍基说,对,你应该把卢书记叫来。
唐小舟还是不解,说,我怎么能命令一个市委书记呢?钟绍基说,你不用命令,上访人是沪源的,只要信访办主任和秘书长通个气,一个通知下去,卢成方必须来。信访办是一把手部门嘛,他不来,谁来?这时候,你就可以开个协调会。不过,这个协调会,不宜由你来开,最好是由秘书长出面,就一切名正言顺了。
唐小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说,那还有一个错误呢?钟绍基说,第二个错误,是你协调的时候越位了。你是分管领导,而不是直管领导。这事,你从背后推动可以,越过直管领导,就不妥了。你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和孙主任商量,让他接受你的办法,然后由他来执行。当然,我也理解你当时的想法。如果由孙主任出面,能够协调来的公安厅和监察厅负责人,级别肯定很低,甚至只是一般工作人员。之所以出现频繁公文批转,也恰恰是这个原因,你这边一个信访办主任出面召集协调会,人家来一个普通办事员,你会气得吐血。只有你小舟出面,监察厅才会来一个副厅长。如果你给公安厅的电话是打给高层,来的很可能也是一个副厅长。正因为如此,两个部门才会动起来,不然,很可能还会把皮球一直踢下去。理是这个理,事却不能这样做,你可以在和孙主任商量的时候,提出这个意见,孙主任或许觉得此事为难,或者建议由你来打这个电话。如此一来,就是商量的结果,是充分尊重孙主任的结果,而不是你独断专行。
唐小舟说,钟书记,你这一说,我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钟绍基说,后来的协调会,也同样如此,如果你们开始商量好了,孙主任自然明白应该怎么做,协调会,自然由他来主持。只要你坐在那里,他主持和你主持,并无区别。相反,他主持,你倒显得地位更高。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刚当上副主任,是不是有点急于千出点什么名堂,以便得到别人承认的想法?唐小舟不得不承认说,钟书记你洞若观火。我刚刚当上这个副主任,厅里竟然让我分管常委办和信访办。这是怎样的两个部门,你是清廷的。常委办主任是厅班子成员,老资格的厅领导。信访办主任当副主任和主任的时间,比我的党龄还长,而且,信访也是我以前从没接触过的部门。钟书记你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当时确实有点急于表现了。
钟绍基说,干工作,不能畏葱不前,但也不能冒进,这个度要把握好。
他的话音落下,赵德良说话了。
赵德良说,这几天有些流言蜚语,你心里不痛快。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个不痛快,是应该的,是你必须承受的,因为你犯错了,还不是小错,而是大错。为什么说是大错?因为你违反了办事程序。
唐小舟心里一阵狂跳。赵德良这话说得很重,却在理上。
赵德良继续说,维护社会秋序,靠的是什么?关键就四个字,程序正义。我们不断强调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怎么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程序正义。一般来说,谈到程序正义,人们联想到的一定是执法过程中的程序正义。这样理解,是片面的,狭隘的。程序正义,贯穿社会的所有领域所有方面,执法要讲程序正义,行政同样要讲程序正义。为什么常常有人试图突破甚至破坏程序正义?两个原因,一是执行程序的过程显得很繁复,时间成本很高。一是程序正义束缚了权力,使得他们很难达到某些个人目的。可是,如果不讲程序正义,又会是什么结果?轻一点,可能给部门之间、领导之间增加一些不解甚至是不满,因为隔阂导致工作难度的增加甚至是相互拆台。你目前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重一点呢?你应该知道中央文革小组,中央文革小组就是一个完全不顾程序正义的组织,他们一句话,可以决定某个市甚至某个县某间工厂里造反派组织的命运,认定他们是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他们在两报一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可以让各级政府瘫痪。不执行程序正义,结果是全国性的灾难。我们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有这种说法那种说法,要我说,建国后尤其到了文革时期,出现那么大的问题,根源,就在于没有有效维护程序正义,到了文革,更是把程序正义四个字彻底砸烂了。程序正义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怎么评价一个官员是好官还是庸官?我看,要看它在多大程度上执行了程序正义。
这一席话,让唐小舟听得耳根子发热。赵德良是在批评他,同时,又是在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教他怎样当官。这也说明,赵德良对他寄予厚望。他立即说,谢谢赵书记,谢谢钟书记,我今天才明白,当官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程序正义。
尽管受了批评,唐小舟心里高兴,几天的阴霍,一扫而空。官场不是常说缴学费吗,这次的经历,或许就是自己应缴的学费。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学会了程序正义四个字,太值了。
既然放下了心理上的包袱,唐小舟的劲头又鼓了起来。和江育奇之间的关系,他知道一时很难处理好,但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这件事,暂时可以不处理,但与洛新光之间的关系,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处理好。
仔细想过之后,他觉得,处理同孙志华的关系是无心枯柳,但处理同洛新光的关系,就一定得有心栽花,而且,这花还不能栽得太猛,得使上滴水石穿的功夫。确定战略后,第二天便开始行动,他从家里拿了一瓶酒,先带进办公室,放在柜子里。到了下午,知道赵德良那边暂时没事,他拨通了洛新光的电话,征了两句,说要去拜访他。挂下电话,他拿出一张报纸,将这瓶酒包了,握在手上,像握手榴弹一般,走进了洛新光的办公室。
洛新光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和他开玩笑,说,你拿着什么?不是手榴弹吧?唐小舟说,几次约你吃饭,你都没时间。我留了一瓶酒,想和你一起喝的,现在干脆送给你算了。
洛新光仍然开玩笑,说,果然是手榴弹啊。唐主任,你可别炸翻了我。
唐小舟说,这酒好普通的,也不是什么牌子货,大概也就值一两块钱一瓶。说着,他将报纸拆开,露出朴拙的酒瓶,简易的包装。洛新光只要看一看酒瓶上那年代久远的纸贴商标,应该知道这酒的分量。
果然,看到酒的时候,洛新光的眼睛亮了一下,说,这东西不那么好找吧?唐小舟说,虽然不值钱,要找还真不容易。如果我的估计不错,全世界范闺内,大概不会超过一百瓶吧。
洛新光说,那这是宝贝啊。
唐小舟说,宝什么贝?一瓶酒而已。我花五十块钱买的。
洛新光说,这么便宜?那你应该多买一些。
唐小舟说,我倒是想,可是,这是我在乡下碰到的,就只有这一瓶,还不知是真是假。听说洛主任品酒是高手,所以,让你鉴定一下。
洛新光说,那好,酒你先带回去,我们找个时间品一品。
唐小舟说,这东西拿在手里不方便,在办公厅走来走去,说不准就被谁打劫了。还是放在你这里安全。
这事果然起了作用,第二天,洛新光就给唐小舟打电话,约吃饭。
以前跟着赵德良,唐小舟的时间不自由,现在情况有了很大变化,他的整个作息时间也跟着变了。每天早晨,他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仍然会早早地赶到迎宾馆,和赵德良一起晨练然后一起吃早餐。万一没时间也不要紧,反正徐易江会去。到达省委后,他会和徐易江一起处理赵德良的日程安排以及其他事务,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公务。至于中餐和晚餐,他陪在赵德良身边的机会,就少了。职责范围内的事,也就是分管的两个部门的事,这两个部门的所有文件公函之类,都要往他这里送一份,今天这个部门要开会,明天那个部门要讨论工作安排,也会通知他,一天转下来,会有一种感觉,其实什么都没做。尽管忙,却也有一个好处,吃饭时间是自己的。
洛新光约吃饭,他立即答应了。洛新光说,你有没有什么朋友?约在一起。
唐小舟想,这确实是一个变化,一个可喜的变化。即使不能彻底改善彼此的关系,至少是一个好的开端。有了这个开端,接下来的事,可能容易得多吧。他说,这几年跟着赵书记,和以前的朋友疏远了,一时还真想不起能约到谁。
洛新光说,两个人喝酒没趣,太多人,一瓶酒又不够。我倒是约了一个朋友,可他是不喝酒的,只是去增加点气氛。
唐小舟认为洛新光会带一个女人去,自然想起了林椰,便说,那我也想办法约一个不喝酒的去。
知道下班后路上堵车,唐小舟提前三十分钟出门,接了林椰,赶到约定的酒店包房,洛新光和一个男人早已经等在里面。
这个男人唐小舟认识,团省委书记邹涵,邹涵比唐小舟大一两岁,至今保持着江南省最年轻副厅级干部纪录,当团省委副书记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唐小舟那时还在当记者,和当时的团省委副书记邹涵打过几次交道,却没有深交。后来邹涵下去挂职锻炼,当副市长,回来后继续干了一年副书记,三十六岁,升为书记,正厅级。唐小舟到办公厅后,和邹涵联系过多次,只是时间不凑巧,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
洛新光约的竟然不是女人,唐小舟带着林椰,显得有点尴尬,一时没有介绍林椰。
洛新光先介绍邹涵,邹涵主动和唐小舟握手,说,我和小舟早就认识,只不过,最近几年,小舟太忙,现在好了,以后我们几个兄弟,要抽时间多聚聚。
唐小舟想,洛新光和邹涵的关系恐怕不浅,以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邹涵,进一步和洛新光改善关系,便说,只要邹书记一声令下,我就在前面打前锋。
邹涵又说,怎么不介绍你的朋友?唐小舟连忙介绍林椰,闻州市委办的林科长,现在是省委党校党建班学员。
没想到,唐小舟一句无心的介绍,引起了邹涵的兴趣。他说,是吗?我正想去你们党建班物色人才呢,你有没有兴趣到团省委来?洛新光说,怎么都站看?坐下来说话嘛。
大家准备就座,洛新光要请邹涵上座,毕竟,这里只有他是正厅级。邹涵却要请洛新光坐主位,在邹涵的口里,称洛新光不叫名字,也不叫级别,而是叫老师。这个称呼一出,唐小舟明白了,洛新光在省委党校当过副校长,原来,他和邹涵,是那时结下的渊源,唐小舟非常灵活,帮助邹A将洛新光拉到了上座,又对林椰说,洛主任以前是省委党校的老师,所以,他自然就是你的老师了。在这里,一个是你的老师,一个是你的师兄,你今天要好好敬老师和师兄几杯酒。
果然,党校这个话题,一下子把几个人拉近了。
林椰问洛新光,后来怎么离开了党校。
洛新光说,说起来是陈年旧事。陆晓乘调进省委党校后,党校的风气完全变了,他在那里说一不二,一手遮天,党同伐异,搞得天怒人怨。我本来只是想,党校是个好地方,既可以做学问,又没有离开官场,至少可以部分保持自己的独立,没想到他一去,没有清静了。所以,我就找关系调了出来。
邹涵说,当时我感觉陆校长挺好的啊,挺和善的一个人。
洛新光说,他对你当然好。一方面,你那么年轻,就已经是省里的后备干部,他不巴结你巴结谁?要说他巴结人,水平还真是没话说,只可惜,他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巴结好了游杰,却没料到游杰会短命。
邹涵说,我听说他住进精神病院了?怎么会这样?洛新光说,不住精神病院就得住监狱。他是聪明人啦。
这话让唐小舟一惊。难道说,洛新光怀疑陆晓乘是装疯?仅仅是怀疑,还是他有什么证据?仔细想一想,这种可能还真是存在。就像余开鸿不得不走出某一步路,陆晓乘也不得不走出某一步路。
说人是非的事,唐小舟十分警惕,不仅是现在,以前就如此。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少不更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和赵世伦的关系,就是这么搞坏的。不过,和赵世伦交恶,并没有令他深刻反省。最终醒悟,是因为自己非常喜欢的一个女编辑。那个女编辑比他大两岁,皮肤很白,有一口雪白的牙齿,笑起来,有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俩人的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暖昧。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令他们的关系进入冰点。她带了一个实习生,实习生写了一篇稿子,部主任拿出来讨论,唐小舟快人快语,将这篇稿子说得一钱不值,连语法都不通。令他大为惊异的是,那位女编辑拂袖而去。当时他的心中猛地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物伤其类了。从那以后,他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任何情况下,不轻易品评人物。
林椰很机灵,她大概也觉得这样品评一个人不好,打断了话头,问洛新光,洛老师在党校的时候教什么?唐小舟替洛新光作了回答,他说,洛主任当时就是党校的副校长,副教授,研究党史。
林椰说,那我以后有党史方面的问题,就找洛老师请教。
有美女如此表示,洛新光自然高兴,端了一点架子,说,请教谈不上,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啊。菜上来了,洛新光开始倒酒。酒是洛新光带来的,一瓶白酒两瓶红酒。洛新光把白酒摆在自己的面前,红酒交给了邹涵。
唐小舟听到过一种说法,邹涵以前是喝白酒的,只不过,喝得少,酒量浅。后来,省里组织后备干部到关国轮训,他是第一期,在关国生活了几个月,学会了喝红酒。他只喝红酒有两个原因,一是受宣传影响,说红酒是养生的酒,有诸多保健功效。对于此说,唐小舟始终持怀疑态度,倒是认为,红酒的宣传,大概是世界上的第一品牌推广案例。第二个原因就特别了,据说,邹涵的舌头和鼻子特别灵敏,任何红酒拿给他,他只要闻一闻,再品一品,就能说出大致的产地,产自哪个年份以及价位多少。
林椰平常不喝酒,场面上应酬一下,那是迫不得已。既然邹涵只喝红酒,总得有人陪。洛新光只不过和她客气了一下,见她坚持,也就罢了。于是,邹涵和林椰喝红酒,唐小舟和洛新光喝白酒。第一杯酒,四个人碰了,两种不同的杯子不同的颜色,受加在一起,倒也有趣。更有趣的是洛新光和邹涵,这两个人似乎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一般,碰过杯之后,并没有立即喝,而是有一番特别的动作。邹涵先将杯子轻轻摇了摇,又置于鼻子下,闻了闻,再小小地抿了一点,咂咂嘴,然后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洛新光的动作和邹涵十分相似,仅仅只是少了一个摇杯的动作。洛新光喝千杯中酒后,又拿着杯子看了看,说,好酒,真是好酒。
林椰很乖巧,说,既然是好酒,洛老师一定要多喝几杯。说着,伸手去拿酒瓶,要给洛新光斟酒。洛新光抓过酒瓶,向后让了一下,说,这瓶酒是宝贝,别人不能动。
唐小舟心中一喜。洛新光如此喜欢这瓶酒,自己这步棋走对了,接下来的发展,应该会容易得多。人与人的交往,最关键是拉近距离的第一步,只要第一步迈开,彼此接受,后面的事,只要有心,一定会成功。
林椰给洛新光敬酒,洛新光愉快地接受,又是一口干。然后,林椰给邹涵敬酒,邹涵端着酒杯,对唐小舟说,小舟,你这个朋友,我要了,你舍不舍得啊。
唐小舟端起酒杯,走到两人面前,说,看来,我要陪这杯酒了。不过,我要说明,版权所有,但她的版权属于她自己,不属于我。你要申请版权的话,不需要向我打报告。洛新光也站起来,说,我也陪一杯。邹涵你如果申请到版权,我要讨一杯酒喝,邹涵说,好好的一件事,让你们说歪了。我是真心想邀请林椰到团省委工作唐小舟说,我就是这么理解的啊,是你自己心思歪了吧。
洛新光说,就是,我们都知道这个意思。
唐小舟看了林椰一眼,林椰会意,问邹涵,师兄准备把我安排在什么地方?洛新光开玩笑说,你放心,肯定不是金屋藏娇,否则,我和小舟都不答应。
邹涵说,今年是党建年啊。省委抓党建,我们也想抓一抓团建。我正想物色一个人,专门抓这项工作,这么巧,让我遇到你了。
唐小舟想,这个位置倒是不错,现在进去,大概可以解决个组织部副部长,那就提为副处了,只要千出点成绩,将来的发展空间非常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