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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中纪委来江南省时,尹越曾失踪过一天时间,后来搞清廷了,藏钱去了。尹越可能早有准备,在岳衡市的清川县买了一幢山间别墅,平常空在那里,几乎没有住过。中纪委来且传说是来调查尹越的,尹越有些慌了,弄了两个大包,装满了钱,悄悄的去了别墅。开始,准备将那包钱放在别墅里,后来想一想,觉得不保险,便将别墅储物间的地板挖开,埋在了地下。后来被专案组查获的数字,比这个大得多,其中大部分已被他转到了国外,他如果不能将这些钱分回来,很可能判死刊。为了立功,尹越主动交代了所藏的那笔现金,专案组挖出来一看,差不多一半是人民币,一半是外币,总值人民币有两千多万。
这件案子,目前接近结案了,梅尚玲此次进京,就是办理与结案有关的一些事情,同时,就蓝智蒙案,与中纪委协调。
梅尚玲刚刚坐下,赵德良便问,尚玲同志,情况怎么样?
梅尚玲说,我正想跟赵书记汇报,果到了雍州,赵书记事多,今天这个机会难得。
赵德良鼓励道,你可以谈仔细点。
梅尚玲说,尹越的案于,基本已经审结,近期将递交检察院,并且正式向外公布,中纪委委托我和省委通报。
和所有反贪案件一样,一个在贪官的背后,肯定跟着一大群中贪官小贪官,还跟看一群等看送钱的人。尹越主要抓经济和建设工作,涉及人事工作不多,否则,被此案牵连的干部,将会更多。就目前来看,尹越案涉及的领导干部,已经超过了三十人,商场人士更是多达五十多人。涉及干部的,大多由中纪委委托省纪委调查,涉及商场人士的,则转给省反贪局调查。
当然,也有特例,那就是蓝智蒙,她实际早已经是商场人物,但国为与很多官场人物过从甚密,国而移交给了纪委。
其他人的案子,纪委办起来比较容易,那些人本身是干部,级别也不是太高,即使涉及其他官员,也都是中低层官员。蓝智蒙就不一样了,她和好几个高级官员的关系特别,甚至已经有人说她是江南省的第二个蒋雨珊。就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蓝智蒙有不少裙下之友,级别还非常之高。除了副省长尹越之外,副省级领导至少还有两个,正厅级领导有六七个,还有一些副厅级正处级领导。
但是,就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看,蓝智蒙和这些官员之间,性关系是肯定的经济方面,比较难以把握。
对于这话,赵德良显然有些吃惊,盛怒我记得上次,你对我说,蓝智蒙送给尹越的钱,可能有两千万?
梅尚玲说,我要向你汇报的,正是这件事。很棘手。
赵德良问,烹有什么困难?
梅尚玲说户不是一般的困难,而是法制这条大坝。
赵德良并不完全明白梅尚玲的意思,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梅尚玲介绍说,尹越被双规后,坦白交代了自己所收到的所有贿款,除了一些数目较小的记不清之外,大数目,全都交代了,其中包括蓝智蒙送给他的钱。
前后有好多笔,总数高达二千三百多万。正国为这件事,我们对蓝智蒙采取了一定的行动。原本是想核实一些数据后,将蓝智蒙交给检察院。可是,我们很快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这些钱,确实是通过蓝智蒙送出去的,却全都不是她自己的钱,而是公司的。
唐小舟有点忍不住,擂话说,公司的钱,不是她的?
梅尚玲说,问题就在这里,公司的法人代表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夫。
唐小舟说,公司肯定是她的,大概是挂了她妹夫的名字。
梅尚玲说,专案组成员,都有这种猜测。但是,我们却无能为力。
赵德良问,为什么无能为力?
梅尚玲说,因为她的妹夫是美国公民,身在国外。
这话一说,赵德良和唐小舟都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梅尚玲接着说,专案组对此进行过分析,她的妹妹是在她的资助下,才去美国,后来和一个有美国绿卡的中国男人结婚。那个男人的情况,我们也有一定了解,本人并不富裕,他父母更是普通工人。以他有限的收入,根本不可能有一间如此规模的公司。按照逻辑分析,这间公司应该是蓝智蒙的,只不过,她用妹夫的身份进行了注册。
赵德良问,中纪委知道这件事吗?他们是什么意见?
梅尚玲说,我这次去中纪委,专门就这件事,向有关领导汇报过,他们的意见是依法办案。
唐小舟想,这个回答太圆滑了吧,依法办案,谁不会说?人家去找他们咨询,肯定是想得到一个更为明确的答复,他们却说这样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让人家怎么办?
赵德良又问,省纪委是什么意见?
梅尚玲说,省纪委有两种,一种意见认为,既然公司法人不是蓝智蒙那她就不是行贿人,而是执行人。执行人在执行过程中,并不一定清廷行为的性质,定性难度很大,倾向于释放。另一种意见认为不应该放蓝智蒙,主要理由有两条,其一,有关法人代表一事,显然是蓝智蒙玩的滑头,目的恰恰在于逃避法律追究,让这样一个人逃脱法律的制裁,是司法的辱。其二,省内外媒体报道过这一案件,影响巨大,就这么把人放了,民众不会相信,会误以为是权力保护伞的作用,容易造成思想和认识上的乱,加剧民间的仇权情绪。他们更倾向于继续办下去,从别的方面找证据。哪怕能够找到一条轻罪,将其判了,既是一次司法的胜利,也能给民众一个说法。
赵德良接看再问,你本人支持哪种意见?
梅尚玲说,执法有据,应该成为法制建设的底线。这个底线不能破。法律如果没有底线,那就不成其为法律,而为某些人手中的橡皮泥了。
赵德良略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给你们一个建议。这件案于,还是走正常程序,由法院去依法审判。知果谋体朋友对这件案子有兴趣,也可以邀谙旁听。不管最终法院怎么判,庭审辩论,要尽可能充分。
梅尚玲说,赵书记这个办法很好。
唐小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一旁琢磨。赵德良说了这句话后,他才仔细回味中纪委回答的依法办案四个字。看来,中纪委那四个字,和赵德良的意思,是一致的。同时,他又想到,这样做,是不是表明,蓝智蒙案会就此结束?蓝智蒙案一旦就此结案,是否表明,其他相关线索,不会再查下去?
钟绍基国此逃过一劫了?
是赵德良想保钟绍基,还是出于一种无奈?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唐小舟隐隐约约觉得,钟绍基是逃过一劫了。他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好险,也想,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稍不留神,就会被这把剑所伤啊。
徐易江来了车站,唐小舟特别安排的。
到家后,余丹鸿离去时,看了徐易江一眼。这一眼看得很重,唐小舟注意到,徐易江似乎心有愧疚似的,不敢和余丹鸿的目光对接。这个余丹鸿也真是,好像省委办公厅是他家的,别人占了一点点实惠,倒像是楷了他老婆的油一般。徐易江确实还是单纯了些,不偷不抢的,有什么必要脸红?
赵德良上楼去洗澡,唐小舟便和徐易江一起准备早餐。
唐小舟说,秘书长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
徐易江说,在火车站看到我的时候,他把我说了一通。责怪我不该私自跑来接站。
唐小舟说,你告诉他,是我让你去了嘛。
徐易江说,我没说,最近,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还是别惹领导。
唐小舟稍稍有点意外,问,有什么事?
徐易江说,昨天,他舅子的超市出了点事。
唐小舟问,什么事?大事还是小事?
徐易江说,是他的小舅子毛天华的超市出了点事。店里有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毛天华打她的主意,用尽了各种办法,人家不肯就范。其实,那个女孩是被一个老板包起来的,只是觉得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才找个事做。毛天华逼得人家太紧,女孩不想干了,又想出这口恶气,对那个老板说了。那个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叫了几个人,找上门来。恰好毛天华不在,那伙人就在店里闹了一通,砸了些东西,走了。毛天华也不是善主,他知道后暴跳如雷,带人又打回去,将那个老板的办公室砸得稀巴烂,还打伤了四个人,其中那个老板伤得最重,摘除了脾脏,还断了一条腿。
唐小舟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易江说,就昨天的事。昨天晚上,区公安分局把毛天华抓了。听说,当天晚上,余秘书长去捞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捞出来。
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小舅子,也确实够令人心烦的。退一步想,毛天华之所以如此嚣张,大概也是因为有余丹鸿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姐夫。人就是如此,有钱有权之后,容易膨胀,最后膨胀到自己都认不清自己。
赵德良下楼,他们的谈话停止了。赵德良坐下之前,问徐易江,小徐,一起吃吧。
徐易江说,我已经吃过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唐小舟心中,却是一阵狂喜。这似乎表明,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徐易江得到了赵德良的认同。
自从徐易江跟在自己身边,整个官场,都在关注这件事,唐小舟已经接到无数电话,都是恭喜他即将升迁的。面对这种电话,他哭笑不得,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能说什么?承认自己即将升迁,还是别的?根本没法说。徐易江跟着自己,是经过赵德良同意的。可一段时间过去,对于徐易江印象如何,赵德良却连一个字都没提。领导不表态,下面的人就难受。毕竟是自己物色并且向领导推荐了一个人,当初的考虑,只希望能有人接手,自己好尽快超生,现在才知道,向领导推荐干部,是一件风险极大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领导如果喜欢这个人,一切还好说,假若领导认为这个人的能力有问题,就不仅仅只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而是觉得你的眼光有问题。你如果是一个不能知人善任的人,领导还敢把更重的担子交给你?
有一段时间,唐小舟觉得自找了一个大麻烦。他多次动过念头,不让徐易江再跟下去。转而一想,这事也不能干,假设领导并非不认同徐易江的能力,只是觉得还需要观察,他这样做,不是让领导觉得,他一直在揣上意?将心比心,如果某个人一直在揣摩自己的意图,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满腔热情地烧了一壶温吞水。
刚刚在办公室坐下不久,韦成鸥来到他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怎么练出来的,轻手轻脚,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唐小舟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才抬起来头来,看到他,说,成鸥,有事吗?门别关。
韦成鸥冲他笑了一下,转过身,把门打丹一点,然后走到唐小舟的面前。
唐小舟说,你找我有事?
韦成鸥先是咳咳笑了笑,然后递给他一张纸。唐小舟接过来一看,见最上面是四个字,请调报告。唐小舟问,请调?你要调到哪里去?
韦成鸥说,暂时去省政府办公厅。
唐小舟略略愣了一下,去省政府办公厅?这么说,他要换个地方兴风作浪了?韦成鸥和陈运达的关系不一般,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在陈运达的照应下,大概很快就能升起来。退一步再想,当初,韦成鸥进入省委办公厅,原本就是陈运达的一着棋,肯定是有权力回报的。如今已经过去几年,若是仍然将韦成鸥留在这里,恐怕再难解决他的任职。陈运达干脆把他调到省政府办公厅,干上一两年,再解决正处级,赵德良大概也不会过于执着。
唐小舟装着看报告的内容,脑子紧急思考着。
自己和韦成鸥没有任何利益之争,他却四处给自己制造麻烦。这种人品质很坏,一旦让他掌握权力,很可能做出更多损害自己的事情。如果有可能,他一定要让韦成鸥永远没有机会。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压得了韦成鸥一时,压不了一世。韦成鸥既然将这个请调报告拿到了自己这里,说明他已经把幕后工作做好了,自己如果刁难,更进一步得罪韦成鸥不说,还会得罪他背后的一些实权人物。
唐小舟说,这个东西,你给我干什么?余秘书长签个意见,由人事处去办就好了。
韦成鸥说,人事处的姚处长说,要你签个字。
唐小舟说,这种事,哪轮得到我说话?好了,你放在这里,我去找余秘书长说说。
韦成鸥说,你能不能……他们那人手不够,催我去上班呢。
唐小舟说,我一会儿要去向余丹鸿请示赵书记今天的安排,顺便跟秘书长说说。
韦成鸥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唐小舟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去找秘书长了。韦成鸥这才退了出去。
来到余丹鸿的办公室,唐小舟注意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余丹鸿的表情有什么异样。其实也不可能有异样,对于一名省委常委来说,只要不死人,事情还真大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那个派出所所长是不懂套路还是怎么的,他能顶得了一时,能顶得了长久?余丹鸿只要肯出面,给公安局长打个电话,他不还得放人?这事的关键不在于他顶不顶,而在于余丹鸿是否出面。从另一重意义说,为了这么件事,余丹鸿竟然会亲自出面,有点过了。只要他说一句话,不知会有多少人跑断腿。他之所以出面,大概也是因为迫于太座夫人的压力吧。
商量完日程安排,唐小舟把韦成鸥的请调报告递给余丹鸿。
余丹鸿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着唐小舟,说,小韦要走?
唐小舟说,事前也没听说,刚刚他把这个报告送给我,说是政府那边等着他去上班。
余丹鸿说,如果放他走,你们一处的工作怎么办?以前是三个副处,现在剩下两个,他再走了,就只有卫新一个人了。
唐小舟趁机说,厅里是不是考虑一下徐易江?
余丹鸿再次抬头看他,说,徐易江?他来厅里的时间不长啊。
唐小舟说,虽然时间不长,毕竟以前的级别在那里,他又是正规研究生毕业,还立过两次功。到厅里来后,工作上手也很快。
余丹鸿说,厅里的研究生,不止他一个吧,就算你们一处,还有别人?
唐小舟说,我们一处有两个,都很不错,如果厅里能够解决,那是最好了。
余丹鸿说,小孔是很不错,任劳任怨。不过,这个小徐,性格是不是有点问题?这不是小事。
唐小舟这话只是顺口而说,孔思勤还只是副科级,要马上解决副处,几乎没有可能。他不提孔思勤,只说徐易江。他说,只是不太爱说话。这一点,恰好是在办公厅工作必须的吧。
余丹鸿说,谨言慎行,是修养,是素质,不是性格。这个暂时不说了,德良同志是什么意见?
唐小舟知道,他这是侧面打听,徐易江在赵德良身边出现,到底是谁的意思。唐小舟不能明说,又不能完全不说。他说,这事我上次向你汇报过啊。主要是去年以来,我的事情比较多,常常要到下面去跑。有时候,赵书记身边需要个人跟一跟。
余丹鸿看了唐小舟一眼,说,这个事,你要跟赵书记沟通好。赵书记如果有这个意思,我这里自然没问题。赵书记如果没这个意思,小徐经常在赵书记身边走动,影响可能不是太好吧。
唐小舟担心余丹鸿会坏事,不得不再加点药,又不好搬出赵德良,只好说,这段时间,我有意把他带在身边,近距离观察,总体感觉,做事还是比较到位。
余丹鸿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行,找个机会,我和德良书记碰一下。
唐小舟只好放下韦成鸥的请调报告,告辞出来,回到办公室,将日程安排打印好。恰好见余丹鸿下楼,便抢在他进入赵德良的办公室前,让他签了字。再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待余丹鸿离去后,再去向赵德良报告一天的安排。
刚刚坐下来,桌上的电话响了。唐小舟连头都没抬,抓起电话。以前在报社,大家都说普通话。唐小舟的普通话不是太标准,有些高岚口音,毕竟在上海混了几年,也还能过得去。用普通话打电话,他的第一句往往是你好。到了省委办公厅后,刚丹始接听电话,他还是老习惯,先用普通话说你好。可大多数干部都是本地人,说的是地方方言,有一个普通话的你好丹头,再改方言,非常拗口,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如果一直用普通话,和对方的方言搭配,极其别扭。对方为了说话顺畅,只好改用普通话。如此一来,倒显得他逼着人家说普通话似的。
果然,没过多久,有流言传来,说唐小舟架子很大,说话拿腔拿调。唐小舟苦思之后,只好改变做法,拿起电话,先不出声,对方先丹口,若说方言,他就以方言应对,对方若说普通话,他自然就说普通话。
这次,唐小舟拿起电话后,并没有听到声音。他等了片刻,还是用方言问,请问找谁?
对方说,是我。
唐小舟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以前和她关系很好,他的梦中,从未出现过她。最近一段时间,她老是造访他的梦境,弄得他每次都很难受。
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怎么样?你还好吗?
她说,你还会想到我?
他想说,废话,当然会。可这话不好丹口,感情这种东西,是时间和空间交叉的产物,时间和空间发生错位以后,默契就失去了,彼此都会有些尴尬,也就正常。
她等了片刻,见他不出声,便说,好和不好都是相当的,关键看各自的感觉他很想问问,你的感觉如何夕又觉得这是废话,而且,还含有某些意味,便打消了念头,问,你有事吗?
她犹豫了半秒钟,然后说,没事,挂了。
听到话筒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唐小舟十分冲动,想立即回拨过去。凭他的感觉,她过得似乎并不好,一定是想在电话里向他说点什么。他甚至能够想象,她想过很多种和他沟通的办法,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可是,这个话题一通,彼此又没有那种感觉,说一句停半天的对话,让彼此都显得涩滞。
正当他为此纠结的时候,余丹鸿离去了。唐小舟连忙进了赵德良的办公室,将相关工作安排和赵德良对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唐小舟有些心神不宁。
唐小舟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非常超脱的。因为曾经被感情所伤,以后遇到这类事,就有了免疫能力,但几有女性从身边经过,就像风从身边经过一样,最多也就是撩动一下头发,或者吹起一些飞沙走石,打在你的脸上身上,有一种浅浅的疼痛的感觉。
曾经一度,他身边有四个女人。他甚至暗自得意,觉得自己享了齐人之福。
可没料到乐极生悲,前后几个月时间里,邝京萍悄然淡出,唐小枚意图敲作,而孔思勤黯然嫁作他人妇。那时,唐小舟甚至有一种忽然轻松的感觉。毕竟唐小枚给他的压力太大,他天天都担心在另一个方向,会冒出一堆事来,孔思勤以那样一种方式结束,在他看来,是最理想的。他欣赏自己的不着痕迹、了无牵挂。他还自我欣赏和冷稚馨交往的时候,能够控制自己。
然而,时过境迁,唐小枚已经悄声匿迹一段时间,似乎不会再来麻烦他了,和冷稚馨的关系,再难回到从前,但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倒是徐稚宫,算是目前惟一和他保持关系的女人,可这种关系,也是脆弱得很。两个人各忙各的事,彼此像两股道上跑的车,很少能够有交集的机会,别说一个月,有时两个月,也难得见上一次。倒是孔思勤,就这么一个短信,一个电话,竟然拨乱了一池秋水。
自己错过了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巨大的错误?
唐小舟无数次冲动,想到一处走走。同时,他又不得不抑制着。
中午有个接待任务,在迎宾馆吃了午餐,唐小舟随赵德良一起回办公室,走到大门口,见那里围了一圈人,加上维持秋序的武警战士,有五六十人。那些人显然想堵住省委大门,武警战争尽量将他们往一边挤,省委大门只堵了一半。显然,遇到了上访人群。
中央要求维稳,三令五申,对于维稳事件,地方政府,必须主官负责。中央的意思是希望地方政府有效疏通矛盾,丹辟解决矛盾的梁道,找到解决矛盾的办法。说到底,中央的要求是疏。但到了下面各级政府,维稳成了一票否决的大事,而这类事的发生,原因多种多样,有些矛盾是前任留下的,后任或者不想替前任楷屁股,或者前任高升了后任处理起来棘手。也有些并非真有天大的冤屈,仅仅因为知道维稳是硬指标,能给下面主官造成巨大的压力。上面一旦发雷霆之怒,下面只好妥协。聚众上访,因此在某些人那里,成了一种向当地政府讨价还价的利器。
看到面前有一群上访群众,唐小舟暗自吃了一惊,不知道赵德良会是什么态度。他转过头去看赵德良,心里最大的希望,是他仍然睡着。从迎宾馆到新省委有一段距离,赵德良又有睡午觉的习惯,上车后,他就睡着了。让他意外的是,赵德良醒着。
赵德良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况,对冯彪说,你停一下。
唐小舟再次吃了一惊,省委书记要去接见这些上访者?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到赵德良说,小舟,你下去看看。
汽车停在路边,唐小舟拉开车门下去,返身将车门关上,冯彪立即启动汽车,进了省委大门。唐小舟看了一眼远处的汽车,向前走过去。现场已经有几个信访局的人在做工作,但没有见到信访局的领导。唐小舟想,这些人可真会选时间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吃饭,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信访局的一位副处长看到唐小舟,立即迎过来。
唐小舟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副处长说,岳衡县的群众,他们反对岳衡撤县建区,到省里上访。
唐小舟顿时感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撤县建区,和这些普通民众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站出来反对?尤其特别的是,竟然是集体上访。以唐小舟看来,任何群体性活动,一定有人从中组织。如今的任何一项活动,都是要成本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别说一件看上去对自己既无利又无害的事,就算有利,人们也需要权衡一下利益的大小。这么一件事,竟然有人盯着闹,背后的利益诉求到底是什么?唐小舟实在不明白。
唐小舟说,在这里堵着不是个事,影响不好,为什么不把他们引到信访局去?
副处长说,他们不肯去,说我官太小,没有话事权,一定要见局长。甚至要见更大的官。
唐小舟问,你们局里的主要领导呢?怎么一个也没见到?
副处长说,已经打了电话,正在赶过来。
唐小舟又问,了解过没有,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副处长说,问过,他们不肯说,一定要等局长来。
两人正说着,那些上访群众突然将唐小舟围住了,其中有一个人问,你是唐处长吧?
唐小舟有点意外,问,是,你是?
那人说,我是岳衡县青龙镇的居民,我认为撤县建区是劳民伤财,这是我的上访材料,请唐处长一定帮我转给赵书记,让赵书记能够听到我们这些基层老百性的声音。
唐小舟非常被动地接过了那沓材料。不想,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都要挤上来递材料。唐小舟有点手足无措,只得被动地接下材料。同时,和第一个人说话,问他,你们都是清龙镇的?
那人说,不是,青龙镇只有我一个。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县城的,也有其他乡镇的。
唐小舟说,你说话条理性很强,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那人连忙说,我就是一个农民,哪有机会读书?平常也就是瞎看看。
唐小舟正想和他聊点什么,见信访局长哀佰华的车子匆匆而来,停在路边,下车后看到一群人围着唐小舟,便小跑着过来,迅速挤到中间,对大家说,乡亲们,请听我说几句话,我是信访局长哀佰华,你们有什么情况,对我说吧。
那些人倒也不纠缠,在信访局工作人员和武警战士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去了信访局。唐小舟临离开之前,将手上那沓材料交给信访局的那名副处长,随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上班后,唐小舟进入赵德良的办公室,替他沏茶。
赵德良正埋头看文件,并没有抬头,却问他,是什么样情况?唐小舟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作了简单介绍。赵德良问,他们说来自不同的乡镇?唐小舟说,他们自己这样说的。赵德良又问,他们真的是农民,或者有部分农民?
唐小舟说,我跟其中一个人聊过,从他的谈吐判断,应该不是农民。我也注意观察过他的手,那根本不是农民的手。还有他穿的衣服、鞋、袜,应该不是农民,至少应该是一个在城里生活了相当长时间的人。
赵德良问,你以前当记者,对岳衡应该比较熟悉吧?
岳衡属于雍州的卫星城,离省会距离近,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岳衡是全省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地区,谋体的关注度自然就很高。当记者的时候,平均每个月都要跑一两趟岳衡,除了雍州之外,唐小舟最熟悉的,就是岳衡了。他说,当记者的时候去得比较多。
赵德良说,要不,你到那里去看看?
唐小舟说,好。过了片刻,又说,那这里的工作?
赵德良说,让小徐先顶一下吧。
唐小舟犹豫了一下,说,恐怕还需要你给秘书长打个招呼。
赵德良看了唐小舟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拿起了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余丹鸿的办公室,说,我是赵德良,小舟同志有点私事,要请几天假。我的意思,先让小徐徐易江顶几天。说完这句话,也不知余丹鸿说了什么,赵德良挂了电话。
唐小舟心里一阵暗喜,这个电话,等于是正面肯定了徐易江,这件事,大概不会有变数了。
马昭武来找赵德良谈工作,他的秘书刘柯端着杯茶跟在后面。唐小舟知道两位首长要谈工作,和马昭武打过招呼,便退出来。刘柯紧随其后,到了唐小舟的办公室。唐小舟要替他茶,他说,别了,我办公室下午沏的新茶,还没喝呢。
刘柯和别的秘书不同,很会来事,以前在组织部,和办公厅的来往就很多,关系相当不错。此人有个特点,不管因为某事去某人的办公室,从来都不会空手。东西虽然不大,却显得特别有心。这次进唐小舟的办公室也一样,送上来的是一张购书票。
聊上几句,话题涉及在省委组织部和办公厅工作的区别,于是谈到了组织部的一些人和事,刘柯说,吉部长来了几个月,已经换了两个秘书,最近好像又想换。唐小舟问,有原因吗?刘柯说,省委组织部没几个女干部,可能是选择面问题口巴。
唐小舟心念一动,孔思勤倒是个好秘书,何不向吉部长推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