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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源自一首诗。我们全部生机勃勃的生活可以统称为一首诗。
一首诗又源自哪里?源自生命,源自比古老还要古老、比活生生还要活生生的爱情。
而生命得以展示自身的舞台就叫生活。古往今来,那些探求生活意义的贤哲不厌其烦地感叹:惟有爱情,赋予生活以意义。因为没有爱的生活,就像没有酒精度的酒,就像没有放盐的菜,就像画布上的海
但是,有了爱又会怎么样呢?当我们还在青春年少的时候,爱是最让我们欢呼雀跃的美景,也是最令我们暗中细品的醇酒。我们相信,我们那颗被爱鼓得满满的心,已经把幸福挽留在里面,并且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好像一下子把握住了命运,觉得一切花朵都在为我们绽放,那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极乐之船,把我们载向海市蜃楼般的美妙远方
爱能把一个人变得多么单纯可爱,多么易于陶醉!
然而,结局却触目惊心,爱给爱着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我曾经这么安慰一位尚未品尝到爱情滋味的朋友:你应该感到庆幸,现在你可以尽情的抱怨,可以咒骂生活的无情无义但是,真正可怕的不是没有爱,而是爱上!等你爱上了谁,那时候你就惨了。
当然,你不会相信我。
法国音乐剧特里斯丹和绮瑟唱给我们听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主人公特里斯丹和绮瑟,彼此相爱之前,前者是王子,后者是公主,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但是,仿佛命中注定,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这场轰轰烈烈地爱,而那场爱则把他们折磨得生也悲惨,死也悲惨。
那么,爱究竟是从哪里缘起,经过怎样的转折,才能演变成真正的爱呢?爱缘起于对美的沉溺。对于绝代佳人绮瑟,马克国王仅“因见一缕金色秀发”就不可自拔的深深爱上了她。但如果马克国王真的心想事成,绮瑟被顺利迎入宫中,成为王后,那么这场悲剧便不复成立,这个故事也早该埋入瓦砾废墟,连同婚宴的盛况和一度强大的王朝。因为爱一旦被世俗的得到,其深刻的悲剧因此宣告死灭。真正的爱,娶是娶不到的,它是激情和想象的奇异的混合,是急欲实现的不可实现;能娶到家里的是曾经所爱,是承担我分享义务,是无所不在的道德约束。关于不可实现之爱,疯狂地爱了一辈子的法国女作家杜拉斯说得最好:“世界上没有一场爱真正能够象爱那样发生。”爱就是这么残酷的一种悖逆。
当特里斯丹出现在绮瑟面前时,转折便出现了,爱被一步一步引出来。第一步是情欲的勃发。在该剧中,迷药暗示了情欲的不可阻挡。情欲是爱的酵母,没有这天然的酵母,爱根本就谈不上。多少灿烂一时的花朵,枯萎于情欲之火的熄灭!这就是爱在人的肉体里面深藏的生理基础,这说明爱源自肉体上的情欲;但人心是神秘不可测的,那撞出火花之后的爱却决不会仅仅满足于情欲,它渴望得到情欲和灵魂的双重的满足。从情欲到灵魂的飞升,是爱的最悲苦的过程。
一系列关涉伦理道德的难题因此铺展开来,特里斯丹爱上绮瑟,是对父母的背叛,也可以说是乱伦;新婚之夜的欺骗;绮瑟母亲的嫉妒;国王的报复和惩罚最后,伤重的特里斯丹对绮瑟的到来望眼欲穿,死于绝望,绮瑟死于特里之死,死亡给所有的爱情悲剧画上了句号。
然而,如同智慧来自不幸,爱情的价值恰恰在于它必然遭受的痛苦。体验不到痛苦的爱根本不可能是爱,不做出任何牺牲的爱也不会是爱,顶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这痛苦是必然的,它是爱携带在自己身上的基因。真正的爱把人投入到崭新的无知中,这样的爱情悲剧只能唱,因为歌声是最帖近心灵的,而音乐则呼应着最沉默的灵魂。
皮尔。卡丹,这位时装设计大师,法兰西学院院士,智慧过人,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古老的爱情悲剧进行时装表演般的阐释?但也许他又是洞察世情的,因为如今的一切都时尚化了,包括爱情。所以,我想问他一句:谁,真正地爱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