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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地暖了,人们迫不急待地脱却了厚重的冬装,拥抱幻想中那迷人的春天。万千姹紫,鸟语花香,柳摇絮飞,暖风徐徐
多少次地望向窗外,窗外,灰白一片,没有丝柳撩人面,没有粉蝶戏花间,总想微风拂面的那一刻,双脚踏在绿茸茸地青草上,闻着淡淡地草香,思绪天马行空,或散落或飘游,一切随风。
凝眸已久,心绪也飘远了,斜阳渐渐地临近,眼睛累了,心却空了,所有的思绪毫无头绪,什么都没有。常盼望余晖闪耀的那一刻里,能记录下所有光闪闪的东西,可惜,什么都没有。
春天,也许,只在文字里,我念念的不忘的依依春草只在文字里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该是怎么样的一幅情景?
我是个记者,至于是怎样成为记者的事已经成为过去,过去我不想提及。我只知道,我很讨厌做个记者。没有为什么的讨厌。
当下班后的人们渐渐地走远,终在楼梯口消失的时候,我看见那株玉兰树畔立着一个人,她面色淡粉,一如盛开的玉兰花。玉兰花是好奇特的花,它的奇特是因为它可以在干干的枝条上开出让人惊艳的一朵朵妩媚的花,而且有粉色,有白色,粉是淡淡的粉,白是淡淡的奶黄的白。
我准备离开,不管玉兰花的美,不管那个女孩的娇。
请问,这里是火鸟杂志社吗?女孩子居然进了办公室,定定地站在我面前,微笑着,我清晰地看到她的长长的黑睫毛,是我好喜欢的模样。虽然我喜欢她的长睫毛,但我还是被她幼稚的问题弄得啼笑皆非。门上明明嵌着牌子,而“火鸟”那两个大字明显又突出地用了隶书撰写,我经常愤愤地想,也不知哪个糟糕透了的人想出的糟透的词儿,煞有介事般美其名曰火鸟,恶心。
女孩眨着长睫毛,笑嘻嘻地看着我,又自顾地说道,哦,是这里,请问您这里是招聘记者吗?
放下手提袋,我又坐在办公椅子上。女孩个子不高,小巧玲珑的模样。不想跟她多罗嗦,我言简意垓,是啊,招聘启示你看了吧,上面的几条你都符合那就ok。
女孩镇定从容地掏出几张纸,您是负责人吧?
接过纸,那是她的材料,弄了好几页,是她精心制作出来的。我看到她的名字:程丽。看得出,她很自信。就象我刚来的那会儿,社里只有老刘社长跟张大姐两个,几年过去,这两位都内退了,来来往往,杂志依旧,火鸟依然。
我是负责人,怎么啦?
哦,看您如此年轻女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你更年轻嘛,成了,就留下吧,以后多多接受锻炼,你会比我做得更好。今天就到这儿,明天早点过来。我又起身,准备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烦燥,烦燥这个令人哪里都干燥的春天。
澜姐姐,那我走了,再见!女孩笑着,鸟一般飞出了办公室。留下一个我,怔在原地。我的办公桌上有着我名字及工作事务的牌子,我想,她不但自信,而且细心。
目送着程丽,我沉默着拿起背包,象小时候那样将双手插入口袋,走出办公室。仰起头,看看灰蒙蒙的天,我的思想很乱,我不知道我到底想些什么,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天,是我总也悟不透的天,总也读不懂的天,春天在哪儿?我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也许,刚来时如此,而几年后,仿佛依然如此。
人多的时候小丽很安静,做事很乖巧,我渐渐地喜欢她了。很多人在场时,我经常会小丽小丽的叫她,她也会很欣喜地跑到我跟前,说这说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或者说叫个性,有的明显,有的不起眼,不管是明显还是不起眼都会从容的活下去,或惊涛骇浪,或平平淡淡。
转眼之间,小丽来火鸟一年了。这一年,我不起眼的平平淡淡活过。
又是一季乍暖还寒时候,那天下班,人都相继离开,我发现只有她还在。她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对着电脑发呆。
小丽,下班了嘿,走了。我叫她。
走了,走,咱一起走。她很快地回过神,笑嘻嘻地看着我。
两个人默默地出了电梯,走在长满梧桐树的大道上。这个季节梧桐树有着光光枝干,树皮斑驳,显尽苍桑,只有树枝上点缀着的稀疏的干果才让人预感到春季的来临。
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黑了下来。小丽好象有什么心事,而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
怎么了?小丫头?看着她水汪汪地大眼睛,我问她。
澜姐姐,你说寂寞是什么颜色?是不是跟春天一样的颜色?小丽不答我的话却反问我。寂寞有颜色么?也许有,也许没有,如果有应该是灰色的吧,春天应该是绿色的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是不是最近采访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又问她。我想说,你还年轻,你这么可爱,别想这么多吧。可我没说出口,我知道她的工作出色,不,是太出色,不论是杂志社里的,还是杂志社外的,小丽有个雅号:火鸟。才来一年就这么不同凡响,将来一定不一般。
没出问题,小丽连忙回答我,我只是,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没有说出来。我想她是不会说出来的。我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都会面临一种或种种经历,锻炼锻炼未尝不好。寂寞也好,心烦也好,种种种种都是将来的资本,成为将来回忆的享受。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最后,我告诉她,其实,寂寞没有颜色,只有你的眼中有颜色,你的眼折射你的心,你心里怎么想它就是怎么样的颜色。
小丽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我想她也许真的懂了什么。而她又如何明白我是否真懂,也许我什么也不懂。因为在我眼里,无所谓真,无所谓假,懂与不懂又有什么呢?
在没有春色的春天里,我养了个毛病,我写诗,古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在这个现代化突飞猛进的新时代里,我喜欢上了古诗,这让小丽匪夷所思。我没有解释,她似乎很懂我。
这天,她跑到我办公室对我说她要走了。我一点也不惊奇,我知道,小丽其实就是一只火鸟,而鸟儿终会飞走。
递给她我写的一首词,鹧鸪天。
昨夜梅园缓步行,参差连曲陌边清。牵愁沉梦霜飞冷,离恨廖廖孤影灯。
风初静,月朦胧,小楼芳野露华浓。声声杜宇伤心处,点点滴滴是泪盈。
她无言,我无语。
小丽走了,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傻傻地望着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路人,突然有一种想笑的错觉。用力扬起嘴角,泪水却不经意流了下来。风吹过,冷冷的
就在小丽走了之后没几天,我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男人。平日里,那些对我虚假热情的男人看得多了,我好厌烦。而他不同,他对周围的事物很冷淡,近乎冷漠,而他的冷漠却吸引着我的好奇心。那是在一次联席会上认识的,乱哄哄的大厅里,他安静坐在一角,闷头喝着一杯东西,一言不发。
他是一家妇女杂志的记者,我搞不清就这么个孤冷的人是怎么做妇女杂志记者的?作为记者,并不是心里面有的东西写出来就可以的,首先重要的是会说,能说。
我为自己的探究感到惊奇,因为我从来不这样。
我想他是个奇怪的并且有故事的人,只因他的冷。
更惊奇的是我竟然不知不觉走至他的近旁,问他的名字,问他怎么不与别人说话?问完之后,他冷冷的看着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傻。这一刻,注定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了,怎么不一般,我也说不上来。
我受不了他冷漠的目光,在我心里多么希望他有着温暖的目光哦!这么年轻的人不该有这么冷酷的心,不该有啊。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是生活的压力?是情感的折磨?年轻,生命多么美好。我记得一句广告词里说: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
是这样的。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想怎样就怎样,该怎样就怎样,何顾冷成这样?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许他回过神来,也许他感觉冷冷的对待一个女子不大好,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他嘴角翘了一下,在我看来是似乎想笑的一种表情,但他终未笑面对我,不似方才那般冷了,喝了口饮料轻轻地说,我叫锋,妇女杂志记者。其实他不说是记者我早也知道了。
我笑了笑,说是不是做妇女杂志记者令你很不开心?我的话里有些调侃的意思,我真的盼着他能开朗起来,他能快乐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又看我,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底流露着温柔,只一秒,也许还没一秒长。
我们有了很短暂的接触,有着很短暂的谈话。
回来后,我的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我也搞不清自己怎么这样,变成神经兮兮,恍恍忽忽,患得患失。
我想我是个浪漫的人,提到这词,心里格登一下,怎么会这样呢?因为,在此之前,好象也有人这么评价我,而我始终不以为然。人到三十岁上如果还纠缠在爱或恋里,那么这个人是否有些不成熟?浪漫的含义便是在某种程度上的不成熟。我不成熟吗?是吧,所以我浪漫。
我想我不但浪漫,且浪漫得有些自得了。
我想小丽了。翻出了电话号码本,找出小丽临走时留下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端传来优美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放下话筒,心中有些莫名的忧伤。抬眼看看窗外,窗外灰白一片。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如小丽刚来的那天。
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发呆,脑子木木的,刚才的忧伤渐渐转为紧张,且紧张的感觉越来越加剧,好象要发生什么事儿我却来不及应对。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窗外昏黄一片,是起风了,扬沙了。
一个清晰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子里,是锋。怎么会想到他?
这个春天里,人们所能拥有最多的恐怕就是风沙了。想打个电话给他,正是工作时间,又怕他不方便,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按下三个字:我想你,在按发送时觉得冒失不妥,于是随手按下删除键。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叮铃铃的声音好刺耳,寂静的空气里,让我心惊。
“下班后一起吃个饭吧,我想你了。”电话居然是锋打来的,他的声音很柔却有不可违拗的力量。
“嗯,你,很忙吗?”我有些不知所云。
“不忙,最近空得很,下班后我来接你。”锋的声音幽静而从容,不给听者留一点余地,我只有连声说好的份儿。放下电话,锋的身影愈发清晰地显现在眼前。我忽然感觉自己多年来的宽容,宽容地放任着自己的浪漫,浪漫——一个暖昧的不成熟的字眼,呵,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妍,我在嘲笑自己吗?
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不再拥有儿时早春的大片原野,绿油油的油菜爬满整个田间,油菜花黄黄的开放了,在有着微风的天空里招摇着。漫山遍野长满杂草,绿色铺天盖地,油菜花对着绿草轻轻哼唱着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而今,在飞扬着尘沙的空气里,隐约飘荡的是这样的旋律: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她们已经被风带走,散落在天涯。
被风沙吹走了的,又岂止是鲜花?一些稚嫩的情感随风飘散,还有吟唱这旋律的,是否躲在旋律的背后暗自神伤?一如现在面对着我的锋,一幅暗自神伤的表情。
这是一家湘菜馆,除了有正宗的湘菜还有醇香的清茶。清茶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我们俩就这么坐着。我想他一定在想着那些花儿,那是些怎么样的花儿呢
燃上一支烟,淡白色的烟雾笼罩着锋的脸。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我用手调皮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果然,他闪动着双眸,吐了一圈好看的烟雾,随之将烟掐掉,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悴不及防。他的大手磨擦着我的手,眼睛注视着我的脸低低地说,澜,我想要你。
我惊了一下,用力缩回自己的手,哦,别,别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我就是想你,想要你。”锋重复着说话,眼睛深不见底。
之后,在夜幕下我不由自主地跟着锋,一直来到他的家里。
锋一个住,房间里有浓重的摇滚乐响彻耳际。
我在这种气氛里迷惑了,迷乱了。我找不到出口,我迷失了方向。
锋说,你今天穿得好妖饶。
他用了“妖饶”这个词,我不解。其实我对很多东西都不解。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温顺的追随着他?
他抱着我,用手环着我的腰,我说,你好霸道。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的吻着我的耳朵。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互相拥有着,我知道那是爱的感觉。
如果说我跟锋之间的感觉是爱的话,那么我们都幸福的醉了,醉得忘了彼此是谁,或者说是他忘了这个世上还有我。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晚上,有着明亮的月光,晚风拂柳,树影婆娑。那个晚上,是个美好的令人难以忘怀的晚上。
至今我再没有遇到过锋,他再也没有联系我,一切安静,让我感觉很奇怪,他仿佛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到后来,我甚至怀疑我们有没有那个夜晚,可那个晚上的情景光鲜如昔,让我不得不承认,锋——这个冷漠的男人来了又走。
锋,忘了我么?我的内心一遍遍地问,没有答案。
爱情的定义是什么?也许只是你在寂寞时闪现的一丝幻觉。它迷惑了我的视线,之后离我而去,让我不禁想到春天这个词。也许是你来得早,才让人有了贪恋的欲念,直到夜来风雨声,才让人感叹梦里花落知多少。是这样么?
我累了,不想再探究什么是正确的答案了,我只知道,在这个春的季节里,醉了一些人,害了一些人,一些人贪恋春的温暖,贪恋春的柔美,为此忧伤着怕春的离去,从而错过,错过的也许是悠悠的美好人生。
锋,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呢?在我的生命里,你曾经来过,难道,还有些什么是令你挥之不去的忧愁?
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外一片阳光,好温暖,是久违了的春天的感觉。一个念头在心里萌生:也许我该找锋好好谈谈。
我用极平静的声音,用我们之间象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自然的态度打电话给锋,还好,他还活着,听声音还是那种状态很好的活着。我说你最近怎么样?我不敢问他一丝敏感的会令他不安的问题。
他说最近还好,忙搞子,忙晕了没时间联系我。
我说我没敢打扰你只是担心你有负担。
他说我没负担,很愿意跟你在一起,真的。
我小心地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去郊游?
不料他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相约在郊外见面。此时的郊外有着浓浓的春的讯息。杏花含着红蕊,招摇在干枝上。一条小溪静静地流淌着,一幅春来大地图,天设地造。
锋拉着我的手,缓步在小溪边。
锋跟我提到了小丽,他说小丽现在北京的一家中国xx报工作,她的雅号不再是火鸟,而是冷面杀手。她是专门写负面报导的,为此而名声大噪。
是吗?我早知道这个女孩子不一般。她走时我就有预感,可我现在听到她的消息我还是不禁停住了脚步。
锋不理会我的表情,悠悠地述说着往事。
澜,你知道吗?你是一完美的女人,你是开心国,你是善解人意的女人。面对你,我想或许,我该有新的一种生活方式,跟你在一起,我有一种倾诉的愿望。
我没有插言,静静地聆听着。
澜,你知道么,我早就认识程丽,是她闯进我的生活,你知道的,我这人一直很浮躁,一直在追求,却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在包围着我的那些沉静的光茫中,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影。直到遇到小丽,我一下子爱上了她。她也很爱我。可是,最终,她离我而去。
我点点头,想起小丽关于寂寞的颜色的询问。分手能说明什么吗?也许两个看似相爱的人真要走一起并不如想象般融恰。
锋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这个人缺点很多,唉,过去的不想提了。上天对我还是很关爱的,小丽走了,我又遇上你。就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相识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上了你,我要你。
锋吸了口气,双眸注视着我,定定的说,你会觉得我霸道,我唐突,可是这是我的感受,这种感受太强烈了,我必须说出,否则我会受不了的。
我明白。我又点点头,我真的明白你,所以我没拒绝你。呵,小丽有了她要的,你,我,也有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不是很好吗?
是啊,现在,一切都很好。我们会很融恰的,对吗?锋捧起我的脸。
对。我说。
阳光下,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的身影,时间飘然而去。
原野上的桃花开了,粉粉的。碧草葱茂,天地间被绿色笼罩了。
此刻,我觉得自己好幸福,有阳光幸福,有风沙将尘土帖在脸上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