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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香火旺盛的地方,千百年下来总会养出一些灵来。用六道戮镇守在此,又有此地院灵辅助,重韫稍稍安心下来,抓过昆仑淬月就朝喧嚣处疾奔而去。
重韫御剑一路风驰电掣,待赶回小世界的裂缝处,便见那裂缝已然消弭无踪。褚云子领着一干人抬头观战,天空上两团火球相撞,隐隐可以看出烈火里裹着的是一只大鸟和一个人。
黑山的护身罡气笼罩了小半片天空,黑色的云雾里金戈交响。
重韫落到褚云子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黑山捉住了一只千年的心魔。你要不要猜猜是谁的?”
重韫心头巨震。若说世间的魔哪一样最为可怕的话,那一定是这无形无色的心魔了。它可以生长于人心的任何地方,无论什么样的情绪都可能成为它茁壮生长的土壤。只要这世间爱恨嗔痴一日不消,心魔便一日不灭。
不必多想,重韫已猜到答案。
刚刚还斗成一团的僧侣和修士们不知何时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一个年轻的僧人站在人群中央,大声说道:“承光寺今日连连出了这样的倾天祸事,竟然皆因心魔而起,这是我们万万想不到的。虽说我们承光寺对此责无旁贷,可是诸位,比起让我们这些僧人偿命,难道目前最为紧迫的,不该是齐心协力一起抵御心魔吗……”
那个年轻的僧侣说话时别有一番从容不迫的气度,他的声音平稳得就像宣讲佛经高义一般,任何普通的句子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似乎具有了前所未有的魔力。
天上的战局一片混乱,重韫不知黑山能不能拿得下这个心魔,毕竟与心魔相斗之时只要心防稍稍松懈一下,立时便会被心魔趁虚而入。
他太过于投入了,因此没有注意到念奴娇悄悄地离开大殿,化作一蓬青烟飘向了客舍。小白跟在她之后,悄不声儿地追了过去。
天上的激斗愈发白热化,鲁成颂和那金翅大鹏鸟的每次碰撞都会降下星星点点的火球。黑山的护身罡气怒吼,咆哮,不时从中透出冷意逼人的刀光。忽地传来一阵激越的长响,似是铜与铁的碰撞。黑山的护山罡气在那口巨大的铜钟边撞了一下,便如折翅的飞鸟般坠落下去。
坐在钟顶的僧人依旧一张慈悲佛面。他的身后映出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影——左手朝上,结无畏印,右手朝下,结与愿印。佛影面目俊美,嘴角微含一抹讽刺笑意。
重韫心中狂跳起来。
是的,是的,他见过这道佛影。就在姚佛念的记忆里。
难道这个白衣僧人,就是那个姚佛念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没错,至少是联机状态,么么~·~
第79章金乌与云女
昆仑淬月剧烈嗡动,发出一阵龙吟也似长鸣。
金逐月急道:“小道士,快上去看看,黑山他有危险——”
然而已来不及了。
金逐月这边话音才落,黑山又重新腾飞而起。他的双瞳红若泣血,振袖一舞,一把手中长刀倏地化为数十丈的黑刃斩将下来。
重韫举剑迎上,昆仑淬月在他手中解体,化作点点流银,一往无前地撞了上去。
重韫被这强大的气流生生压得往下落了几丈。
那些争吵不休的修士们终于回过神来,有几个道人抄起法器飞到天上,与重韫一同对抗黑山刚猛的刀势。
双方僵持了一会,黑山双目暴睁,猛然一声大喝,与鲁成颂缠斗多时的金翅大鹏鸟忽然冲出火之樊篱,徐徐地落在黑山身前。
黑山抬手一抓,那只金光烁烁,满翅余火的金翅大鹏鸟便化作一柄金色大刀落入他手中。黑山往后退了一步,抬手过顶,双刀在头顶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云烟相碰,轰然炸开。
黑山被心魔操纵了心志后刀势更是凌厉了。
禅殊有心上去上去帮忙,无奈不会御剑,却是有心无力。
褚云子在葫芦上踹了一脚,直接把葫芦踢翻,将挥舞着小胳膊腿努力往外爬的小倭瓜倒扣在下头。
小倭瓜捶葫芦大叫:“师父!你干嘛扣着我?”
褚云子捻须,一改往日没个正行的嬉皮笑脸,脸色慢慢地凝重起来。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欢快的,甚至耐着心思哄道:“小倭瓜,大人打架,小孩退避,没听过这个道理吗?”
小倭瓜忿忿地捶了一会,还是打不开这葫芦,不由放声大哭:“爹爹,爹爹——”
褚云子掏了掏耳朵,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符咒,啪的贴上去,那吵吵嚷嚷的哭声霎时消弭无踪。他伸了个懒腰,叹气:“唉,终于清静了……”
禅殊站在这对师徒身后,全程目睹,不由目瞪口呆。青城派门规森严,师徒间莫说是这样调笑,便是寻常聊天谈心也是少见的。他将小花变回原形,收到怀里,正感慨着,忽闻褚云子对他说:“青城派的小后生,你的剑鸣了,没听见吗?”
对于剑修而言,每次剑不动而鸣都意味着即将在修行一途更上一层楼。
可是,他的剑鸣了吗?
禅殊好奇地拔/出腰间宝剑,剑身窄长,刃泛寒光。可惜宝剑是把哑巴剑,别说颤鸣了,连嗡都没嗡上一下。
禅殊偷偷瞥了褚云子的背影一眼,心道这崂山宗主莫不是拿我消遣?再一回想,这位前辈确实是没多大正经,怎么看都不靠谱……
褚云子背后好似长了一双眼,禅殊才看了他一眼,他便道:“唉,差了点悟性。有些声音,用耳朵可是听不着的,要用心呐。”
禅殊纵然心中嘀咕,可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还是将剑提到耳边,闭上双眼,凝神。
风从他耳畔流过,撞上剑刃,好似飞瀑直飞而下猛然撞上大石,碎成一片银珠乱玉。
这世间万千声音如同兰台走马,飞快地从他耳边掠过。远到十里之外村落里的人声嘈杂,三里外山林里的流水潺潺,近到目下的金戈之交,身边人的浅浅呼吸,还有他自己血脉中的血液流动……
禅殊在这片声音里寻寻觅觅,宛若大海淘金,忽然,他敏锐地捉住一道极轻极浅的叮鸣——
就是它!
禅殊霍然睁开双眼,只见剑身一抖,继而发出短促而连续不断的颤鸣,那震动又快又大,震得禅殊几乎无法单手握剑。
褚云子转过身,微微点头,和蔼道:“黑山的刀势三界独绝,今日你剑鸣,御感初开,正好撞上,也是福气。你的剑意奇巧,却难免失之厚重,何上去借他的刀势淬炼一番?”
禅殊朝褚云子深深鞠了一躬,道过谢,一跃跳上宝剑,狠了狠心,将眼一闭,心中啊啊叫着,冲向天上战场。
这边十来个道人与黑山打得不可开交,仍是压他不住,几度被他浑厚的刀势逼将下来。
重韫的昆仑淬月忽而化作点点流银,忽然化作一丝银白光线,在战局里四处游走。他心知有金逐月寄身在剑中,自己便是不拿剑,也无损于这剑的威力,便脱出战局,朝悬浮在空中的鲁成颂飞了过去。
他才动,鲁成颂突然头下脚上,生生在空中倒转了个儿,直直地朝后山的黄吕大钟撞了过去。
他要是把铜钟毁了,那里头的地火岂不是要燃遍整个庐州?
重韫取出云波令,调出五湖之水,结成一张透明水罩将鲁成颂裹在其间。
这张水罩暂缓了他的落势。重韫意念一动,又是一条水龙飞出。那条水龙长啸于天穹,身如游电,眨眼间已飞到鲁成颂身边,张口将裹住鲁成颂的水罩衔住,长尾一摆,复又游将回来。
地上,一直默默观察着战况的褚云子从葫芦上跳下来,往右边走了几步,侧耳辨听一会,忽地探手在虚空里一拉,竟然活生生从虚空中扯出一个人来。
那人正是何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