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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平娃16岁。
平娃初中毕业后,因为贫穷使他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他背起简单的行囊,融入到南下打工的民工大军。
在老乡的帮助下,平娃在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份背砖抬沙和泥的杂活。
一天,平娃接到千里之外的父亲求一位老乡带来的的一封信“平娃,前段时间,我们这里连日大暴雨,还有泥石流,我们的房子被洪水冲垮了,幸亏政府和人民解放军及时救助,我们才幸免于难”看完信,平娃呆了。
尽管父亲信中说,有政府和乡亲们的帮助,家里很快会建起新家园,叫平娃不要挂念,但平娃还是心急如焚。平娃的母亲体弱多病,尤其是心脏病,需要长期服药,家里连房子都没有了,什么猪呀,鸡呀,果园呀,肯定也被洪水冲没了,没有了经济来源,母亲还能正常服药吗?比平娃小3岁的小妹今年面临中考,她还有心思读书吗?如果她考上了向往已久的县重点高中,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境,小妹还能继续上学吗?本来爱说爱笑的平娃,一时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平娃有些恍惚的推着满是泥沙浆的小车在工地上穿行。忽然,平娃的右脚踏进了半米深的排水沟,平娃好像听到了小腿骨断裂的声音。平娃惊叫一声
小工头李旺财和几位老乡把平娃送进了医院。
平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做着恶梦。平娃好像回到了家乡。平娃看到了被洪水冲垮的房屋和冲毁的农田,平娃看到年迈的父母亲相互搀扶着对着大水唉声叹气,平娃看到小妹泪眼汪汪叫喊着:“哥,我想上学”
半个月后,伤势好转的平娃被几位老乡拉回到工棚。一天,李旺财来看望在工棚养伤的平娃,李旺财又给平娃带来一封家信,信中说:“你寄回家的一千元钱收到了。家里有政府和乡亲们的帮助,一定能度过难关,你刚出去打工,一定是找人家借的钱吧,要早点给人家还上,别再往家寄钱了”看着信,平娃仿佛看到一双不大但很有神的眼睛在字里行间跳跃着,莫非是李旺财?
李旺财出来打工十多年了,平时仗义疏财,爱主持公道,在一帮老乡中很有威信。别看他人高马大,可生活中却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特别是他那双不大却很有神的眼睛,像台放大镜,老乡们的忧愁和烦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谁生病了,谁有心事了,他一看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大伙有啥事也愿找他谈,而且一说准能开窍。
“平娃,伤口又痛了?”李旺财打断平娃的沉思问。
平娃把信递给他看,李旺财对此事坦然承认。但他却唬着脸说:“平娃,这事可是你的不对了,有了困难为啥不跟哥们儿说呢?咳,这事也怪我,那几天为赶工期,太忙了,没顾上你。”
“李叔”平娃眼泪又出来了,平娃心里明白,李旺财平时对他格外照顾,把他当小弟弟看的。
“傻娃儿,叫我大哥吧。你看你,也不小了,动不动就哭鼻子,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嘛。”
平娃赶紧擦掉眼泪问:“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你呀,到底还是个娃儿哟,啥事都写在脸上,你那几天天天晚上睡在工棚的铺上烙烧饼,还说梦话,什么房子垮了呀,小妹没钱读书啦”
“所以,你就用我的名义给我家里寄了钱?”平娃急切地问。
“嘿嘿,主意是我出的,钱可是我们十多个老乡们凑的。也怪我粗心,也是怕你知道了钱的事心里有压力,没有及时跟你沟通”李旺财笑着道。
平娃紧握李旺财的手,不知说啥好。多好的大哥,多好的乡亲们啊!平娃心头一热,又流下了眼泪。
“啧啧,怎么又出来啦?要不要小哥我给你装上个水龙头?”站在一旁的江娃子打趣说。
“哈”几个老乡都哈哈大笑起来。
“唉,这大路上哪儿没个沟沟坎坎?这人呢谁没个磕磕跘跘啊?话说”李旺财深深的吸进一口烟,再端起水杯“咕咕”灌下去几大口水。江娃子忙拿起水瓶往李旺财水杯里续满水,再讨好地递上一只烟。江娃子知道李旺财一“话说”就是要开始摆龙门阵了,李旺财的龙门阵摆得好,大伙都爱听。
“话说当年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连曹操都准备迁都以避其锋芒。正当樊城岌岌可危之时,曹仁听了谋士满宠的分析,认定关羽已是强弩之末,便下定决心坚守樊城。结果,山水退去,东吴袭了关羽后路,援军又至,关云长终于败走麦城,曹仁也顺利收复了失地”
“我明白了,曹仁深陷绝地,却不胆怯和退缩,终于等到了最佳战机并取得了胜利。人越在最困难的时候,越要挺住,胜利往往就在能最后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江娃子接口道。
“是啊,还是江娃子聪明。最黑暗的时候,也就是光明将要到来的时候。凡是在最黑暗的时候仍然能充满信心,并能看到胜利曙光的人,最后就能得到命运之神的垂青。”爱好舞文弄墨的小老乡诚娃子又递一只烟给李旺财道。
“好啦,平娃,安心养伤吧。不过,下次脑子里一定要绷紧安全之弦,有了啥困难可以找哥们儿帮忙解决。时候不早了,大家辛苦了一天,都早点休息吧。”李旺财站起身,给平娃掖了掖被子说。
平娃抹一把脸上的泪水,郑重地点着头
多年后,打工仔平娃已成了家乡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在他又一次捐出十万元助学的事迹在市报上登出后不久,我在街上遇见了好几年不见的平娃。我拉住他说:“去家吧,让你嫂子好好弄几样菜,咱哥俩好好摆一下龙门阵。”
我将再三推辞的平娃拉进家门,我妻子已将丰盛的午餐摆上了桌。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平娃已有些醉眼朦胧。从平娃断断续续的话中,我晓得了他在外打工时与老乡们的一些往事以及他后来回到家乡创办企业的艰辛。末了,他声音有些嘶哑地问我:“大表哥,你说,好人就真的没有好报吗?”“啊?”我一时语塞。
从平娃的言谈中,我终于知道,不久前,他的恩人大哥李旺财因为重感冒后身体虚弱,不小心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经抢救无效死亡。狠心的大包工头只给李旺财的家属赔付了很少一笔钱
饭后,我劝平娃休息一下,平娃执意要走。平娃今天是专程到市府落实那笔善款的。平娃说那笔钱指定要捐给桃花乡幸福村,那是大哥李旺财的家乡。平娃说要用这笔钱在那儿修一所希望小学,要让李旺财们的后人们能有个美好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