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风中的芦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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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城道:“市场规模很大,而且是面向全国的销售市场,有志于打造成为整个华南地区的龙头企业。我们有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且可以是现金交易,绝不赊欠农民一分钱的货款。”

    这一下,不仅沈丹红吃惊,便是陈子丹和孙子武等人都喜上眉梢。

    市里把统购统销的任务压在了各个县委的头上,这半个月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洪霞,更是天天跑到两位领导的办公室诉苦。

    相关领导们商量来商讨去,头发掉了一地,还是找不到出路。

    县里相关部门派出人手,四处找销路,大半个月下来,也没有找到多少销售渠道,偶尔找到的渠道,还多是要先卖货后付款的那种,哪里有像赵长城所说的这种现金交易的大买家?

    现在,赵长城居然说有一家新开的农贸市场,有多少收多少?叫他们如何不惊不喜?

    上次洪霞前来向赵长城讨计策,赵长城只答应她想想办法,那是不想把这个消息过早的泄漏,他总想着用这个消息来换取一点政治上的利益。现在看来,现在不得不祭出这个杀手锏,以换得市委和县委的支持。

    果然,沈丹红原本还在摇摆不定,该不该保赵长城,现在他心里做出了决定,就算是得罪一回丁前进,这个赵长城也是不能让他们抓去的。

    得罪丁前进,还有机会可以补回来,因为丁前进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现在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这才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事后再去好好沟通一番,未必不能求得他的谅解。

    但是,农产品的销售却到了一个非解决不可的关键时刻。

    这个问题不解决,他能不能再当这个市委书记,只怕还要两说上次温天厚前来视察农业工作,着重谈到了这一点,叮嘱他说,菜长在地里,还只是菜,只有变成钱,落进农民的口袋里,你这个书记才算功德圆满。

    温天厚的话,言犹在耳,令他夙夜难寐。

    赵长城居然一举就将这个大难题给解决了?等于是保住了他的官帽子,而且可能因为这次的政绩而更上一层楼。

    官场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永恒的,只有利益。

    丁振生接完电话回来,发狠话道:“沈书记,为了讨一个公平,我丁振生今天要放肆一回了。来人,给我把赵长城抓起来。”

    沈丹红道:“丁司令,赵长城同志是我们的干部,而且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没有任何理由带走他。”

    丁振生对李多颇为忌惮,接完丁前进的电话,决定用强之后,就先叫了几个兵上来,此刻他一声令下,那几个人就冲了进去,意欲使用武力强行带走赵长城。

    李多举起双枪,毫不退缩,挡在赵长城面前。

    赵长城冷笑道:“丁大司令,你身为大校,也算得上是党和军队的高层领导人物,却原来是如此这般的黑白不分,是非混淆吗?我很怀疑,依你这样的人格,如何统领西州军分区?又如何保证,可以给咱们西州数百万百姓一道坚固的屏障?”

    丁振生气得双手发抖:“你,你胡说八道。”

    赵长城道:“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给纪律检查委员会,你的亲大哥,可以罩住你,我就不相信了,那边,还能有关系可以包庇你?”

    “你”丁振生没想到,赵长城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般民众和普通干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机构。

    聂政委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跳将起来,站在两人中间,伸手连连相劝:“大家都冷静。丁司令,你还是打电话问问玉俊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并无大碍,这事情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啊。”

    他看出来赵长城来历不一般,出言点醒丁振生。

    丁振生却不买他这个政委的账,心想有大哥丁前进在后面撑腰,我还怕你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不成?抓回去吃几顿军粮再说。

    沈丹红也起身相劝:“丁司令,你今天表现得有些过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看,临沂县政府被你们这么一围,整个机关部门都陷入了瘫痪状态,这对政府工作可是十分不利省委追究起来,我可不好交待。”

    丁振生梗着脖子道:“这口气我必须出,所有后果由我丁家来承担,你们谁也别拦我谁若拦我,便是与我丁家为敌。”

    这话说得有些大,丁家啊。

    丁家在南方省的势力如此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丹红又犹豫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些优柔寡断,临事缺少杀伐决断的果敢,不然早升到省里去了。早在部队里时,丁前进就指出过他这个毛病,并由此得出结论,他不适合在军队生存,建议他回地方发展。

    赵长城也被丁振生这句丁家给激怒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级别比我高,权势比我大,带来的兵也比我多,怎么就不知道靠自己来解决问题?动不动就要拼爹拼家族。

    由此,赵长城不由得想起候大宝父子,那次在西州,他们吃了亏后,也是撂下这么一句狠话撑台面。

    想拼爹?拼家族?我虽没有爹,好在还有个爷爷,家族也还过得去,要不就抬出来,大家拼拼看!

    长城想到此处,心里冷笑道:“丁家?好大一棵树啊。你这一世,也就配躲在这树阴里乘乘凉了。”

    人心如海底针,难测难抹,连沈丹红这般高官,尚且随着各种因素摇摆起伏,难以有个主心骨。其它人更加难以捉抹了。

    郑春山这时呵呵笑道:“刚才沈书记说得对啊,政府部门老是被兵围住,也不是个事。这事情既然是赵长城同志闹出来的,不如这样好了,赵长城同志就随部队上的同志走一趟,把这件事情给摆平了吧。”

    席如松冷笑道:“春山同志,你这不是把赵长城同志往火坑里推吗。”

    郑春山道:“席部长这话我就不懂了。难道说军分区是森罗殿?长城同志去了那里就一定会被剥皮抽筋?我相信,部队上的同志们,都是有礼讲理的文明人。再说了,就算那里是个火坑,也是赵长城同志自己挖的,他不去跳,你还想替他去跳不成?”

    席如松冷哼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陈子丹也发话了,他使了一招曲线投敌:“大家都不要争了。军区的同志们在下面大院里站了一上午,又冷又累,也不是个事啊。再说各位领导远道而来,都饿了吧?请各位领导和军区的同志们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姜洋也说道:“这样讨论根本毫无意义。谁惹的事情,谁去揩干净了。这样闹得整个县委县政府都没法工作了。我建议散会,吃饭。”

    赵长城安静的坐着,谁说话,他就看着谁。患难见真情,这几个人原本就不是他的同盟军,此刻逮着机会了,自然不忘踩赵长城一脚,推他一把。

    孙子武等人虽然有心帮赵长城说话,但因为有几位市委领导在场,自己说的话起不到多大作用,大主意还得他们拿,便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这样的地方,真是修炼人心的好场合啊。心理素质稍差的,只怕难以抵挡得住这种世态炎凉。都说官场险恶,看来真是不假。

    但这种关键时刻,也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真心的时候。

    席如松见没有一个人为赵长城说话,他放下一直抱在手中的保温杯,大声说道:“这件事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让县委宣传部门如实报道身为县宣传部长,我有责任让临沂人民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你们军人手里有枪不假,但你们的枪,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你看看你们这几个同志,拿着枪对着我们的同志,还是我们党的一位处级干部成何体统?”

    席如松的话振聋发聩,陈子丹皱着眉头,低下头去。

    郑春山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没有接话头。

    赵长城没想到,席如松居然如此给脸,当着众多市委常委,也敢说出这番话来,实在难能可贵。

    沈丹红一直沉默不语,双手负在背后,脸色凝重,显然在思索利弊得失。

    然而,这种得失最难掂量,他思来想去,就是下不了决心。

    他却不知道,人生很多机会就在这种患得患失间悄然流去。

    赵长城不想再闹下去了,他昨天一个晚上没睡,实在有些困顿,他站起身子,说道:“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众人都看着他,陈子丹抬起头来,脸现惊讶之色。

    沈丹红问道:“去哪里?吃饭吗。”

    赵长城淡淡的道:“我跟军区的同志们走一趟,把事情解决后,再回来陪沈书记用餐吧。”

    沈丹红忽然感到有些羞愧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点头。

    李多低声道:“长城少,他们这些人可是来者不善。”

    赵长城笑道:“越是大张旗鼓,越显得他胆小怕事。”

    李多嘿嘿一笑,说道:“长城少说得对,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去闯一闯。”

    丁振生听见赵长城愿意跟自己去军区了,很是得意,挥了挥手,几个当兵的收了枪,整齐的退在门口。

    沈丹红说道:“丁司令,赵长城同志可是我们的好同志,你们淡完话后,就放他回来,不许伤了他。”

    赵长城轻轻一笑,心想你还跟他们说道理?他们要是讲道理的人,就不会派兵过来围攻了。

    丁振生嘿嘿一笑:“我们就是想请他过去对质,只要他没有错,我们自会放他回来。”

    赵长城心想,我有没有错,你心里不明白?

    但他知道,跟这样人讲道理,辩对错是完全没有用的,他们在乎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的势力大,谁的后台硬,他们就听谁的现在,他肯定以为自己的后台最硬,所以,他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恫吓。

    陈子丹说道:“好啦,事情终于结束了大家都辛苦了,沈书记,留下来吃个中饭吧。”

    赵长城冷然一笑,说道:“结束?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并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推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丁振生带着人紧跟而出。

    李多紧紧跟着赵长城,不让其它人碰触到他。

    聂政委微微一叹,向沈丹红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空了许多,安静异常。

    沈丹红忽然问道:“赵长城同志刚才说的省城那个农产品批发市场,你们哪个知道详细情况?”

    陈子丹等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孙子武道:“农业不归赵长城同志分管,从来没听他说起过此事。”

    沈丹红道:“赵长城同志回来后,你们通知我,我有事找他。”

    陈子丹道:“沈书记,你要走了?不留下来吃饭了?”

    沈丹红道:“不吃了。”

    沈丹红一走,所有人都起身相送,刚刚下了楼,出了门,看到大院门口挤满了人,正群情汹涌,堵住了大门口,把赵长城和丁振生等人都堵在了里面,军方的人根本出不去。

    沈丹红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

    陈子丹也慌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大变故,迈开长腿,大步走过去,一看情况,吓得不轻。

    原来是氮肥厂那几百个职工,都是因为赵长城帮忙才重新找到了工作,今天不知从谁那里听说有人要抓走赵长城,就约好了一起来请愿,堵在了大门口。

    为民请愿的事情常见,为官请愿的事可稀罕了。

    赵长城也没有想到,这些工人是如此的重情重义一点点的恩惠,在赵长城而言,实在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施在他们身上,也是为了政治方面的需要。然而,这些人受滴水之恩,却涌泉以报。

    赵长城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张张质朴的脸,有些惭愧,有些感动。

    沈丹红走了过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喊来的?”说完看着赵长城。心想难怪你肯爽快的答应跟他们走,原来是有杀手锏在这里等着呢这种激起民愤的事情,可大可小,便是他这个市委书记,也是难以淡定。

    赵长城心里明白,这些人一定是田青喊来的。

    此刻,田青正站在远处,偷偷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田青也是逼急了,无法可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赵长城被军方带走吧?于是他就想出了这一招。

    赵长城当然不能出卖田青,他只是淡淡的道:“我也不晓得。我从早上进这个门开始,就被带到了会议室,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沈丹红只好瞪着陈子丹:“子丹同志,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好马上把群众全部疏散开。”

    工人中,站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三个代表。赵长城已经跟他们认识了,当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名叫彭根生,是一个老技工,在工人中威望很大。

    彭根生大声道:“我们是自己来的,要想叫我们离开也容易,只要你们答应我们,不抓走赵县长就行。”

    丁振生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抓一个赵长城他敢抓,可要是抓几百个工人,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他连忙解释道:“大家别误听了谣言,我们请赵长城同志到军分区去,是有一些情况,需要向赵长城同志了解一下。并不是你们所说的抓人。”

    彭根生道:“首长,你别唬弄我,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眼睛不瞎,看得明白,了解一下情况?需要带这么多兵吗?你们都了解一上午了,还没有了解完?赵县长是个好人,你们不能抓走好人。”

    其实,赵长城已经打定主意,一离开县府大院,就马上打电话给爷爷或者大伯,由李家出面把这件事情摆平。

    之所以不在会议室里打这个电话,实在是他不想太过张扬,更不想让县城上下都知道他赵长城是个太子爷。

    那样一来,给人的感觉就会变味,不论你个人做出了多么厉害的成绩,人家都会认为,这是你背后的家族势力在起作用,其实你这个人,是很无能的。

    而且,国内的历来是敬而远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那样的话,赵长城要想交到真心的朋友,或网罗到真心的手下,将变得十分困难。

    这就跟一个有钱的钻石王老王相亲一样,他会分不清楚,那些像蜜蜂一般围绕着他转悠的女人,到底是爱他的人呢,还是爱他的钱?终日里生活在这种猜忌之中,结果误了终身。

    连温天厚都知道让儿子隐藏身世下来历练,他赵长城又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只是,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

    临沂,第一次感动了赵长城!

    姚晨带着县公安局的人早就过来了,但看到大院里这么多兵,不敢擅自进去,只在外面维持秩序。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但是听到这些兵是来抓赵长城的,他就暗自惊奇。

    现在通讯发达了,常委会一散会,会议内容马上就传播开来,姚晨也从相关人士手中打听到了内情,心想这些当兵的真是欺人太盛,自家儿子犯了罪,反过来还要抓人?

    赵长城要是被他们这么带走了,他这个保护临沂县人民财产安全的公安局副局长,还有什么脸面当下去?更重要的是,他认准了赵长城这个人,觉得赵长城是一个真心实意做事情的领导,想跟着他混口饭吃,这才刚伴上大腿呢,正是表现的时候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这事情要是闹将开来,自己这方面未必就有亏吃。

    于是,姚晨领着几个手下,硬挤了进去,来到赵长城面前,跟一干领导打了招呼后,说道:“赵县长,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放心,我们是来给你助威的。我就不信了,当兵的在临沂犯了法,还能跑过来抓人回去?那我们临沂的公安民警还有何脸面?”

    丁振生神情一变,又一个意外出现他脸色难看的转向市政法委书记查克承,说道:“查书记,你的手下胆子很肥啊”

    查克承因为姻亲史国柱的事情,对赵长城耿耿于怀,殊无好感,但今天事情特别,又有沈丹红在场,他说话就不好太过情绪化,只是说道:“比起丁司令的手下来,他们还是很克制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丁振生疾声道:“我就不信了,你们临沂的公安,敢阻拦我们。”

    查克承扭过头去,不理睬他了。

    姚晨却有三分火性,听了这句话,冷笑道:“我也不信,丁司令敢在这里开枪。”

    双方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

    赵长城怕事态闹大,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向李多使了个眼色。

    李多一愣之后就明白了赵长城的用意,走到一旁,收起手枪,抹出手机来,拔通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分钟后,就挂了手机,重新回到赵长城身边。

    这时场面十分混乱,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长城和丁振生还有姚晨身上,无人注意他的举动。

    几分钟后,丁振生的电话响了起来。但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没有听到。

    他的身边人却听到了,聂政委捅了捅他的身子,说道:“老丁,你电话响呢。”

    丁振生这才掏出手机来,十分不耐烦的丢给聂政委:“老聂,你帮我接一下。”然而继续跟姚晨争闹。

    聂政委无奈的摁了接听键,刚听了两句,就再次拿手指捅了捅丁振生:“老丁,你的电话。”

    “不接。我今天谁的电话都不接,我非揍这丫的一顿不可。”丁振生火气蛮大,甩了甩手。

    聂政委扯住他胳膊道:“你大哥的,你也不接?”

    丁振生愣了一下,拿过手机来,大声喂了一句:“大哥,什么事?什么,这里太吵,我听不清楚。”

    丁振生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的食指塞进了左边耳朵洞里,往旁边走去。

    电话里传来他大哥气急败坏的一声虎吼:“混账东西,在我面前你也敢撒谎。”

    丁振生耳朵一麻,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了一些,揉了揉耳朵尖子,再将手机放近了,说道:“大哥,你这话怎么说的呢?我几时骗过你了?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撒谎啊。”

    丁前进怒目横眉,一拳砸在办公桌上:“你个猪头,我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敢说没有。”

    丁振生听到大哥拍桌子的声音,这才有些明白,看来真出大事了,连忙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丁前进强忍住兄口闷气,问道:“你上午打电话给我说,你儿子被人欺负了?究竟是什么回事,你如实说来。否则,连神仙也救不得你了。”

    丁振生还以为是大哥从哪里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当即笑道:“大哥真会说笑话。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玉俊的确是被人扔进池塘里了,我没有骗你。我若是有半句谎话,愿遭天打五雷轰。”

    丁前进道:“好,那我问你,玉俊为什么会被人扔进池塘里?”

    丁振生嗫嚅了半天,就是不敢说出真相。

    丁前进挥着大手,连声道:“你说不说?不说算了。你的事情我也懒得再管了,哪天你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再来替你收尸吧。”

    丁振生见大哥这话说得这般严重,这才组织语言,小心的说道:“我也是听下面人报告给我的,说玉俊被人扔进了水里,我当时气晕了头,带了人马就杀过来了。”

    丁前进暴喝道:“我现在问你,玉俊为什么被人扔进水里?”

    丁振生吓了一跳,两兄弟感情很好,丁前进很少在他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气,连忙答道:“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了,可能是玉俊戏了人家的女朋友。”

    “混账东西,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丁前进抓起桌面上一只杯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掼,碎裂声通过声波传递到了丁振生的耳朵里。

    丁振生道:“大哥,到底怎么了?就算玉俊有错在先,可他也不该把玉俊扔进河里啊。我们丁家的人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个场子我要是不找回来,我们丁家还有脸面吗。”

    “脸面?你还知道要脸面?你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不好好管教,尽知道放任他惹祸生非。”丁前进一通数落道:“昨天晚上,玉俊是不是带了五六个人去?两辆车子追杀人家一对情侣?”

    丁振生哎呀一声,心想大哥怎么什么都知道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可能是的。”

    丁前进道:“丢不丢脸?七个人追杀两个人,还被人家全给扔进了池塘嗯,那玉俊的伤势怎么样?”

    丁振生道:“就是受了冻,感冒了。躺在医院里打点滴呢。”

    “多娇贵的身子骨啊,一个大男人洗个冷水澡,就病成这样了?还是我们丁家的后代吗。”丁前进骂道。

    丁振生道:“哥,那可是你亲侄子,可怜从小就没了娘,你不心痛啊?”

    丁前进唉了一声:“你现在听哥的,马上叫玉俊那兔崽子滚过去,你还在那吧。”

    丁振生道:“在啊。出了点事故,差一点就带上那小子回军营了不是,大哥,为什么叫玉俊来啊?”

    丁前进哼哼道:“还好,你没带他回军营,不然,你就等着回家耕田吧。不,你能回家耕田还是你运气好,要看人家心情高兴,不跟你计较。”

    丁振生听出点什么来了:“大哥,怎么了,那小子很有来头吗。”

    丁前进道:“他的来头大得压死你。”

    丁振生咕哝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吗?能有多大来头?”

    丁前进冷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当了一点芝麻小官,就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告诉你,便是父亲在世,也要让着他。你有几斤几两?当了一个小小的大校司令,你就得瑟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以为就是你的天下了?嗯?”

    一听是连父亲都要让着三分的主,丁振生这才知道赵长城来头真不小,肯定是京城里某个大佬的后代子孙,哎呀一声,说道:“难怪他有个那么厉害的保镖,瞅着比父亲的警卫员还醒目三分呢。大哥,那怎么办?我今天可是彻底将人家得罪狠了。”

    “怎么办?马上按我说的做,或许还有三分退步,赵长城这个人我十分清楚,他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只要你肯低声下气求他,他肯定不会为难你。当初他还在大学时代,学校里一个保安得罪了他,他也大度的原谅了人家。你早跟我说是赵长城这孩子,我也会劝住你了,你啊你啊,一大把年纪了,办起事来还是毛躁得很。”

    “好好好,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丁振生一迭声的点头。

    “听我的,叫玉俊过来,给赵长城跪下认错。”

    “要跪下吗。”丁振生头皮发麻,脸上火烧一般滚烫。

    “不跪也可以啊。你等着李家使出手段来处理你吧。”

    “好,那我就叫玉俊委屈一下,跪就跪吧,反正又少不了一两肉。”丁振生咬着牙,心痛的说道。

    “对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唉,就算跪了,只怕赵长城这孩子还不一定能饶过他呢。你先这么做吧,回头我再打电话跟他说说好话。希望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你们父子俩一般计较。”

    “是是是。”

    “快去办啊,还愣着。”

    挂了电话,丁振生马上就打电话到军区医院,找到丁玉俊接电话。

    丁玉俊其实并没受什么伤害,他也是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娃,从小就爱爬树掏鸟窝,下河捉水蛇,什么顽劣事情没干过?身体没那么差劲,只是为了躲避父亲的责骂,这才一味的装可怜,好博取父亲的同情。却不料这一次装过头了,差点把丁家的前途都给装了进去

    丁振生电话打过来时,他正躺在窗上,调一个女护士!

    到老子打来的电话,丁玉俊马上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虚弱的道:“爸,我还在医院呢。你们把那个姓赵的抓住了没有?抓住后带回来,我也把他扔进外面池塘里去洗个冰水澡。”

    护士在旁边笑道:“哟,丁少爷,你好威风哟。”

    丁振生怒道:“抓你个头,你点滴还没打完呢?马上给我滚到临沂来我已经叫伍团长去医院接你,马上跟他过来。”

    丁玉俊做梦也想不到,他老子叫他去,是受活罪去的还以为老子抓到了赵长城,喊他过去揍人出气呢。当下一掀被子,搂住那个护士亲了一口,嬉笑道:“等我回来。”

    刚走到医院门口,伍团长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接了他,风驰电掣般往临沂方向赶去。

    县政府大院子里,丁振生一放下电话,走回到人群中时,跟川剧变脸似的,已经换了脸色,连声对赵长城道:“赵县长,误会,误会啊。”

    赵长城看了李多一眼,李多嘿嘿一笑。赵长城知道他打过电话给爷爷,爷爷已经向丁家施压了。

    “哦?丁司令,误会什么了?”赵长城板着脸,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丁振生嘿了一声,说道:“我刚才接到玉俊打来的电话,他刚刚苏醒了,对我说出了昨晚的实情,我这才知道,原来赵县长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被梁海军那个家伙给骗了梁海军,你给我过来。”

    梁海军暗叫不妙,心想丁玉俊会主动招供?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丁振生既然如此说,他也不敢质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既然上司有此命令,他只能照做,就算要他背黑锅当替罪羊,他也会毫无怨言。

    走到丁振生面前,敬了一礼,说道:“首长有什么吩咐?”

    丁振生道:“好你个梁海军,你胆子不小,你骗得我好苦啊,昨天晚上的事情,玉俊都向我交待了,你现在如实说来,我还能饶了你。”

    梁海军表情坚定的道:“既然首长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昨天晚上的事,其实都是我的主意,与丁玉俊没有任何关系。我见丁玉俊对那个女孩动了真感情,有心帮他一把,所以自作主张,想绑了她去与丁玉俊一起喝茶赏雪。后来开车追撞赵长城同志,也是我的主意,整个过程都是我策划我参加的,与丁玉俊同志没有关系。首长要罚,就罚我吧。”

    丁振生心里倒是一愣,没想到梁海军对自己如此忠心,甘愿为丁玉俊承担所有罪责。心想这个办法倒也不错。梁海军是军人,就算犯了错,也由部队里的有关部门来处罚,他们临沂县就算想拿此事做文章,也难有大动作。

    然而,他想起大哥丁前进的叮嘱,再一看赵长城那张满含讥笑的脸,就知道这个想法好是好,却未必行得通。

    “梁海军,好你个大头兵,事到如今,你还敢自作主张,替我那个不孝子开脱罪责你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丁振生满脸怒火,一身正气的说道。

    沈丹红等人都怔忡住了,暗想这个丁振生是出了名的护短,就在刚才,还要叫他的兵强行押着赵长城突破群众冲出去。怎么忽然之间转性子了?吃错什么药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场的官员们,飞快的转动着脑筋,思考着这一变故的原委,却任由他们想破了脑袋,都猜不透这事情的关节。

    丁振生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看来他前后态度的改变,跟这个电话有莫大关系。

    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说了些什么内容?

    难道真是丁玉俊打过来请罪的?

    可能吗?

    聂政委思索之余,有些明白过来,看了看一脸沉静的赵长城和木头一般直立着的李多,心想这个年轻人,气质心智都非同凡响,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一般年轻人所能比拟的。

    他那份遇事的冷静,不愠不火,不怕不惧,便是老于世故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相比之下,丁振生的表现要逊色太多,一味的只知道逞强用能,心里那点想法,全摆在那张脸上搁着。

    可以想见的是,赵长城这个人,必定有些来历。

    丁振生前后态度的改变,肯定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外来压力。连丁家都无法抵挡的外来压力,在国内真是屈指可数啊。

    这么一想,聂政委看向赵长城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

    郑春山却是脸都绿了,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合着自己帮了大半天忙,全白费劲了?打不着赵长城的脸不说,只怕还要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梁海军也回过味来,丁振生这是要为丁玉俊负荆请罪呢。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顺着丁振生的意思说道:“是,首长,我知错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相,的确跟赵长城同志说的差不多,我没能拦住丁玉俊,还帮着他助桀为虐,请首长处罚我。”

    丁振生骂道:“你个狗入的。你受党和军队教育多年,你就没学点好?尽干些狗扯羊皮的糟心事。”

    “对不起,首长。”

    “我用得着你来说对不起?回去后关你的禁闭,你对不起的人是赵长城同志,是被你们伤害了的那个女同志。蠢货,还不向赵长城同志道歉?”

    梁海军低着头,向赵长城躹了一躬:“赵长城同志,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错了,请原谅。”

    赵长城看到他一个高大的汉子,却为丁玉俊那小人担责,对他还是有几分爱惜,说道:“昨天晚上,你还算节制。这一点,我很清楚。这事情,怪不到你头上。”

    丁振生留意着赵长城的神态,见他并不接受梁海军的道歉,知道他心里那根刺,还得丁家来拔。便说道:“赵长城同志,我要向你道歉啊,我在没有弄清事实的情况下,对你言语冲撞,差点还打了起来,是我的不对,我认错。”

    他是堂堂一个市级军分区的司令,大校军衔,级别和地位都高出赵长城很多,但却放下面子,主动向赵长城道歉请罪,也算纡尊降贵,低声下气了。

    甚至连沈丹红等市委领导都觉得太过了,心想这个丁振生真是能屈能伸啊,嚣张起来六亲不认,服帖起来,抱着大腿喊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