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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道:“这女孩子有趣。”
赵长城摇头:“可爱有余,成熟不足。”
不想李小慧就站在外面偷听呢,听到这里,气得不行,跺跺脚走开了。
赵长城嘿嘿一笑:“还好来的是你,不是那个鬼灵精。”
李多茫然道:“什么鬼灵精?”
赵长城挥手道:“就是上官谨那家伙啊。”
李多笑道:“哦,你是说谨师妹啊她不肯来,首长就派了我来。”
赵长城没想到他们还是师兄妹,笑道:“好啦。你来了也好,食堂里的饭菜我吃不惯,你每天做饭菜给我吃吧。”
李多骇道:“长城少,那我还是回去吧。”
赵长城瞪眼道:“怎么了?”
李多道:“我不会做饭菜。我还是回去叫小谨来吧。她可能会做吧,我见他做过蛋炒饭的。”
赵长城郁闷道:“那就算了。你回去后,也不用来了。你连饭都不会做,我留你下来做什么?”
李多期期艾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办了。
赵长城道:“算了,跟你开玩笑也开不起来。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嗯,你会什么?”
“打架。”
“除此之外?”
“枪法不错。”
“还有什么?”
“我会开车。”
“那就成了。你就在镇委办当个办事员吧,平时打打下手,需要时就开开车。”
“长城少……”
“都说了,叫我赵长城,或者叫我职务,赵书记也行。”
“赵书记,办事员是什么级别?”
“办事员没有官阶。”
“赵书记,我是正营级干部,来地方后,起码也要给我一个副科吧。”
“哟,看不出来,你还蛮懂的哟。”赵长城笑道:“你现在又没有转业,不在乎这些虚名吧?副科级?你想得倒美,咱们镇里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是副科以上级别,这个真没有。”
“那就先将就吧。”李多嘿嘿一笑。
赵长城亲自送他到党委办公室,介绍给了王凤娟和一众同事。
没过几天,王凤娟就亲自来告状了:“赵书记,那个新来的李多,每天上班就坐在那里看报纸,什么事都不做叫他扫地,他居然回答说,对不起,我不是来扫地的。”
赵长城笑道:“王主任,你就多担待点吧,就当他是透明的,好吗。”
王凤娟无奈道:“好吧,赵书记都发话了,我还能怎么办?”
赵长城心想,部队里出来的人,不会这么懒吧?把李多叫了来,问他:“工作还习惯吧。”
李多道:“不习惯。办公室里,三个男的,每天就是喝茶聊天,两个女的,每天也是聊天喝茶无聊透了。”
赵长城笑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你服务。”
李多摇摇头,表示不接受。
赵长城没辙了,这家伙软硬不吃,死活不走,他也没办法,只得说道:“那先工作着吧,有了合适的岗位,我再给你换。”
李多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李多前脚刚走,何铭后脚就进来了,笑着递过来一张帖子。
赵长城接过来,呵呵笑道:“何秘书,这是你的喜酒帖子?”
何铭微恼道:“不带这么笑话人的。明知道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赵长城打开一看,却是柳钢举办四十王年厂庆晚会的请帖,看完合上,问道:“都请了哪些大佬?”
“省里面只请来了陆副省长,市里面请来了赵市长,其它的领导还有很多。镇一级的干部都可以出席。”
赵长城点点头,问道:“县里呢?请了薛县长没有?”
何铭想了一会道:“请了,但薛县长说了,有事回省城,十分遗憾不能前来。”
赵长城闪过一丝失落。最近忙于工作,很久没和薛楠楠见面了。内心居然有些想她了。
随即警醒,郭晓红年后到了省城,在南方晚报找了份记者工作,两人除了通电话,也是许久不见了,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她呢?反而会想一个已婚女人不正常。
难道,真的是吃到嘴的就不觉珍贵?
何铭笑着告辞:“赵书记,到时请一定出席哦。”
赵长城笑着答应了。
这天上午,赵长城去县委参加全县乡镇党委书记会议,吉普车很不巧的坏了,赵长城拒绝了李小慧和李多要跟去的好意,笑道:“就去开个书记会,用不了多久你们俩啊,就别出去浪费车钱了”
这次乡镇党委书记会,县委副书记田向阳参与会议并作了重要讲话,会议由副县长何先章主持。
在认真听取了各乡镇近阶段农畜种养情况的汇报后,田向阳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提出,当前,我县的农畜种养有了一定的发展基础,发展形势较好,但也存在着投入不足、结构不够合理、规模不够大等问题,解决这些发展问题,就必须坚定不移地把农畜种养作为一号工程来执行。
田向阳指出,要多措并举开创农畜种养工作新局面。进一步创新农畜种养的方式方法,大力推进农畜种养,积极鼓励农户种养。圆满的完成市委市政府交待下来的任务。
赵长城在会议上只听不说,当田向阳特别点明叫他述职时,他只笼统了回答了一下,明水镇当前养有多少肉畜,种有多少作物。让田向阳挑不了刺也捉不了虫。
开完会,赵长城来到薛楠楠办公室门外,却被告知薛县长去了西山水库工地,要下午才回。赵长城没法子,只得坐上回明水的班车。
中巴车颠簸,摇晃,赵长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赵长城刚开了半天会,有些昏昏入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争吵。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女的,正抓紧一个猥琐男人的衣领,大叫:“抓贼他偷了我的钱包。”
车上乘客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的钱包有没有丢,证明自己的钱包安然无恙后,众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去管他俩。
赵长城也没有去管事,先是冷眼旁观。
那猥琐男先是慌慌张张,见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便得意了,一把打脱女子的手,骂骂咧咧地道:“你看清楚,我身上都被抹到了,也没有你的钱包吧?现在,是不是也让我抹你全身,看看是不是忘记放哪里了?”
女子又羞又急,几乎带着哭腔道:“你还我钱包,我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钱我可以给你,其它的你还给。我”那猥琐男便恶声恶气的道:“你再啰嗦,我真抹你了。”双手还在身上拍拍打打,证明自己的无辜。
赵长城皱了皱眉。
前排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说道:“大姐,你别急。我帮你找找。”
那女的便道:“大兄弟,就是他偷我的钱,包刚才他碰了我一下,我有感觉准错不了。”
猥琐男听了,叫道:“你说什么?没凭没据的事,你可不要乱说,小心我告你诬陷。”
小伙子盯着他,朗声道:“是不是你偷的,我搜一下便知。”
猥琐男眼一瞪:“你凭什么搜我的身?我说没有就没有。想搜身,除非你拿了公安局的批示。”
小伙子一乐:“哟嗬,就你,今天你让搜我得搜,你不让搜,我更要搜。你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我来搜。”
猥琐男道:“你,你谁啊?我的事,轮到你来管吗?小子,我警告你,人生苦短,人命脆弱,还是留着命,回家抱老婆吧。”
小伙子道:“多谢关心,等我娶了老婆,自然会去抱,不用你来教我。”
说得全车人都笑了,这时,大家都声援起女子来,谴责猥琐男:“偷了东西,还这么嚣张。司机,直接把车开派出所去,叫公安来找找出来,打死他。”
小伙子虎视眈眈地盯着猥琐男,大声道:“你听到没有,你现在乖乖交出来,还可以放你一马,不然,就送你去派出所。”
猥琐男冷笑道:“你当大爷我吓唬大的呢。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停了车,开了后门!
猥琐男得意地扬扬头,便要下车。
小伙子吼道:“站住”这一声中气十足,颇有震慑力。
猥琐男顿了一下,却突然加快脚步,想跑下车去。
小伙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腰抱住他,说道:“你还想跑”站稳一个马步,双手一使劲,嘿的一声,将男子整个倒转过来,头朝下,脚朝上的倒提着。
小伙子将手中人抖了抖,猥琐男袋子里便落出许多物事。香烟、火机、一把零钱,一个黑色的皮夹,还有一把长长的镊子。
女子马上弯腰捡起钱包,看了看,摇头道:“不是我的。”
猥琐男马上得理不饶人:“我拷你祖宗十几代,你个傻子,快点放我下来,被人当枪使的瘪三你信她的,怎么就不信我的,我像小偷吗,我哪点像小偷了。”
小伙子便有些尴尬,他料定这猥琐男是小偷,这才出手相助,没想到闹了半天,却没找到证据。
没证据的事,仅凭女子一面之辞,的确定不了男子的罪。
小伙子只得放下猥琐男,猥琐男整理了一下衣裳,冷哼道:“老子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小子,你记住,今天的耻辱,我一定会找回场子。”小伙子虽然不便抓着他,却在门口挡着,不准备让他出去。
女子虽然着急,却也无法可想,只是喃喃诉苦:“我的钱包呢,里面装着重要的东西呢,丢了可怎么办?”
小伙子道:“你再想想,是不是在车上丢的。”
女子肯定的道:“我上车时,怕丢,还一直捂住的肯定是在车上丢的。”
小伙子便道:“大姐,你这招,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典型的叫贼惦记。不丢才怪,下次注意吧。”
猥琐男道:“小子,你闲事也管了,还想怎么样?让开,大爷我要下车。”
小伙子无奈的松开,心有不甘的望着他。
男子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正准备下车,却听见一声威喝:“钱包就是他偷的,抓住他。”
车上人都愣住了,转头看着那个说话的小伙子。
赵长城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车门边。
猥琐男见状,就想开溜,小伙子跳了过去,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猥琐男四肢乱弹,骂道:“你发神经啊,老子又不是断背,你老是抱我做什么?”
赵长城走到他面前,笑道:“麻烦你,将他倒过来。”小伙子哎了一声,便双手用劲,又将猥琐男倒转过来。
猥琐男急得面红耳赤:“你们干什么?我要告你们。”
赵长城伸手将他的皮带解开。一抖,里面掉出一个棕色的钱包,女子见了,尖叫道:“这个钱包就是我的,这天杀的,真的是被他偷了。”捡起钱包,翻看着地面的东西,道:“东西都在,一样没少。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
猥琐男这下没话说了,又气又急,叫道:“还不放我下来,你想搞死我啊。”
小伙子嘿嘿一笑,将他放了下来。谁知他的皮带没有系紧,顿时滑了下去,只穿着一条三角短裤站在当地。
全车人哄堂大笑,车上的女子大叫:“耍啊”
猥琐男慌忙提起裤子,系紧皮带,便想开溜。这时,赵长城伸手一拦,道:“你还想跑?跟我去派出所一趟。”
猥琐男狠狠地道:“喂,东西还给你们了,你还想怎么样?”
赵长城道:“你犯了法,便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猥琐男叫嚣道:“你敢。老子就算进了局子,罪又不重,大不了,关上十天半个月,照样出来逍遥自得,到时,可有你好看的。”
赵长城冷笑道:“那就先给我进去蹲十天半个月再说吧。”
小伙子笑道:“我有办法,叫他想跑也跑不了,用力箍紧他的手,将他的腰带解了下来,将他四肢捆在一起。
赵长城见他身手麻利熟练,问道:“你当过兵?”
小伙子道:“当过,刚退伍。”
赵长城道:“好身手啊,工作分配了吧。”
小伙子神色一暗,道:“现在工作不好分配啊,尤其是我们退伍兵,基本上只有两个去处,不是当保安门卫,便是司机保镖。保安我不想当,想进县委车队呢,又难进。”
女子便道:“想进县委车队啊,那可难啊。你不送个三千、五千的,没人鸟你。只要花点钱,没有进不了的。我的一个亲戚,就在县政府车队,花了三千块钱,托了熟人才进的,要是不熟的,起码要花到五千。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你要真想进,拿三千块钱来,我找我亲戚介绍你进去。”
赵长城道:“照你这么说,那不是明码标价吗?连一个司机的位置,也这么值钱?”
女子收好钱包,望了赵长城一眼,若不是他刚刚帮了大忙,眼神里肯定会带上鄙视,饶是如此,她也是语带轻蔑地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都花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司机能卖多少钱人家当官的才不靠这点钱吃饭,所以他们根本不重视,我亲戚跑了十几趟,才搞定的。你若是想买个镇长书记干干,那才叫竞争激烈。多少人盯着啊,领导那叫一个重视,搞得跟招标会一般,你们没看过招标会,也看过电视里演的那个拍卖会吧,那真是,价高者得啊,只要你钱够多,当场就能拍板。”
赵长城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得花多少钱啊?”
女子见全车人都像听书一般,望着她,便得意地一笑:“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们,一万才入门,两万,有希望,三万,铁定上。”
全车人哗然。
那个猥琐男恨恨地道:“早知道,我跑那什么招标会偷去,随便抹一个,早发了。”
众人便笑他恬不知耻,耻不知死。
女子冷笑道:“那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进去小偷小抹?里面可全是当大官的坐镇,外面呼啦啦几十个公安守着,围得跟铁桶一样你还没靠近,早被机关枪扫成筛子了。”
她说得神乎其神,仿佛真见过那场面一般。众人便听得一愣一愣的。
猥琐男嗤笑道:“他们还不是大张旗鼓的抢劫?如今这世道,打开门抢钱的,硬挤着往里送,还怕送不掉,我一个流浪汉,三餐不饱,两顿不继,偷扒几个小钱,你们便要上纲上线,还要将我往局子里送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赵长城见他说得风趣,问:“你倒会讲几句俗语啊。可惜没学好当官的犯法,自有纪委和检察院去程,一旦属实,刑法可是很重的。你犯了法,自然也要接受法律的严惩,现在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讲求一个法字。当官的贪,只是少数人,大都分官,还是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女子笑道:“说得也是。要是普天下的官,全跟乌鸦一般黑了,老百姓的日子,能一天天好起来?几颗老鼠屎,坏不了一海水,就拿我们明水镇的赵书记来说吧,他上任不久,可是干了不少好事实事。”
赵长城故做讶然道:“明水赵书记?可是那个叫赵长城的?”
女子笑道:“可不是嘛。自从他来了咱们明水,搞了大棚种植,上了生态种养,养鸡种树,产量又高。还不用我们农民出什么钱。这一下啊,把我们山里的经济全给搞活了。”
车里便有人附合:“是啊,现在我们村里,人人都夸赵书记的好呢。”
小伙子问道:“我也是明水镇的,只不过好久没回来了,现在的明水镇,真的变这么好了?”
车里的人便都说:“那确实啊。现在每个村都搞起了农畜种养,大棚是租镇里的,赚了钱再还。种子秧苗全是镇里出,技术也有专人指导。我们啊,只要出一把子力气就行。”
女子道:“你四处去打听打听,现在谁不说咱明水好?”
赵长城听了,有些脸红,心想,自己上任以来,就做了一些份内之事?竟劳乡亲们如此记挂、赞美唉,多么朴实,多么善良的人啊。就算为了这群人,我也要当好这个书记,实心实意地,为明水人,办几件实事。
小伙子问道:“那你们见过赵书记吗?他长啥样?是咱明水人吗。”
女子便道:“只远远的见过。这个赵书记,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威猛虎背贺腰,龙行虎步。听说是东北来的,东北大汉,不都那样吗?牛高马大的,粗线条。”
小伙子便道:“那这个赵书记,倒是个好官。”
众人都道:“那确实,要是赵书记官再大点就好了,他管得地越大,越多人受益啊。”
小伙子便有点悠然神往,说道:“我一定要抽个时间,去见见这个东北大叔。”
赵长城差点笑趴下。我几时成了东北大叔了?我也不是东北人啊。
很快,车进明水,前面司机开口道:“各位,是不是先去派出所啊?”
众人都说是。司机便向派出所开去,到了派出所,小伙子扭着小偷,众人都跟着,进去做个见证。
赵长城却悄悄地走了。
抓小偷的事,赵长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以为,抓几个小偷,就能净化社会环境。
然而,这个小偷却给他,也给整个明水镇带来了意外惊喜。
周建林第二天就给他打来了电话,用带点兴奋的口气说道:“赵书记,你要是有空的话,麻烦你过来一趟,我这边有重大发现,我想请你过来亲自听听口供!
长城一听他声音里满含猫抓到耗子似的兴奋,就知道他所言不假,回答说马上过去。
喊了李小慧和李多,来到派出所。
周建林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赵书记,这边”赵长城和李小慧走过去。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民警,正在审问一个人犯,正是赵长城在公交车上抓住的那个小偷。
周建林道:“赵书记,有新突破这个人,名叫黄力,是个惯犯。”
赵长城问道:“那又怎样?怎么?他偷了什么国宝?还是掘了哪家的皇陵?”
黄力见到赵长城,愣了一会儿,又听周建林喊他为赵书记,便盯着赵长城看。
此刻听见赵长城所说,不禁大惊,急切辩解道:“绝对没有,我就是小偷小抹,赵书记,周所长,我真的没干过别的坏事,你们是清天大老爷,可要明鉴啊。”
赵长城见他表情虽然慌乱,但眼神镇定,就算知晓自己的书记身份后,也是如此冷静,看来也算是个混过江湖的人物。
周建林笑道:“说什么呢,赵书记,不是关于这个。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挖人家祖坟啊。”
黄力笑道:“正是啊,那种缺德事,我黄力从来不干我要是看见有人干,一定过来举报。”
周建林道:“你跟赵书记说说,你刚才跟我们说的那个情况。”
黄力一脸茫然道:“周所长,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是指哪个啊?”
周建林道:“就是你在泗水县城看到那个说详细点。”
黄力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喉结滚动了两下,这才说道:“那个,说起来,真是吓死人啊。在西州道上,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划了地盘的。我呢,以前一直都在西州到明水的这条线上混饭吃,别的地,我也不敢去,怕人打我。泗水这条线,我也就偶尔过来客串一下。运气不好啊,一来就被赵书记亲自抓住了。”
赵长城便笑:“你们还有地盘呢,真是贼有贼道啊。”
黄力嘿嘿笑道:“不敢。在贼也不好当呢,你别看我混得人模狗样,其实连餐肉都吃不上的。”
周建林喝道:“扯谈快说正事。”
黄力咽了口痰,说道:“我要是坦白了,你们能真能从轻处罚我?”
周建林道:“当然坦白从宽,这是我们的政策。”
黄力道:“周所,你别蒙我,我听兄弟们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周建林和赵长城都皱了眉头,这叫什么话啊。
赵长城板着脸孔道:“我在这里说了,只要你配合派出所,坦白从宽表现得好,可以从轻发落。”
黄力眼睛一亮,笑道:“那好,那我继续说啊,那个时候,我口袋里没剩几个钱了,车子来来去去,也载不了几个人,我连续十来天都没有做到生意。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跑到泗水县,想找点财路。泗水县里的兄弟多啊,我也不敢明着去抢他们的生意,只好四处转悠,这天我混进了泗水大宾馆,想混水抹鱼,看能不能碰到羊牯,我来到三楼,正好看见一个男的从一间客房出来,神色慌忙,连门都没关就跑了下去,我心想,机会来了这人一定是有急事走了,既然没有关门,我就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走一两件也好啊。”
黄力突然停了,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
赵长城心一紧,问道:“你进去之后呢?快说。”
黄力话语艰难地道:“我进去之后,先在客厅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还叹了口秽气,便进到卧室里,却发现里面窗上,躺着一个女人。”他喉结又是一滚,吞了口痰,望了李小慧一眼,说道:“那女的,比她还年轻,比她还漂亮真的,她躺着。”
李小慧冷哼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稍显规模的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扒了她衣服?”
黄力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我当时都看傻了——她根本就是什么也没穿的躺在窗上。啊,真的是什么也没穿,就在我周想乱想时,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吃了一惊,这下糟了,什么都没偷着呢,要是被人抓了,那太不值了,我一看房里,有一个很大的壁柜,想也没想,便躲了进去。这个柜子分两格,又分上下两层,我只能窝在里面,动弹不得。里面还堆了几窗被子,幸亏我身子瘦小,不然,还真躲不下呢。”
周建林不耐烦道:“快点说,拣重要的说,你以为赵书记跟你一样,没事做,坐这里听你说故事,诉苦来着呢。”
黄力啊啊两声道:“不好意思啊,赵书记,那天的事,我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多讲了几句。你没有不耐烦吧。”
赵长城道:“没事,你就这么说下去,说详细点。”
黄力道:“我刚躲进去呢,就听到两个人走了进来,那柜子门关不严,留着一条缝,我从缝里偷眼一望,看见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西装,很高大,我认得,便是我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他神色焦虑,像是刚掉了钱包,又像家里遭了火灾一般。另外一个穿着件咖啡色的皮夹克,理着板寸头,个子不高,却很墩实——赵书记,你要我说详实点的,我这么说,行吗。”
赵长城嘴角牵动了一下:“行,你小子还有点子文化啊。”
黄力嘿嘿笑道:“读过一年高中呢,就是找不到好工作,嘿嘿。那个人,我也认识,干我们这行的,就算不认识咱亲爹,也不可能不认识他啊。”
赵长城好奇的问道:“他是谁?”
黄力道:“还能有谁,王局长呗。”
周建林道:“你是说王国卫王书记吧。”
黄力道:“反正就是县公安局的局长呗。我也不懂什么书记不书记。”
王国卫是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兼任县公安局局长,但是,普通老百姓都是称呼他王局长,并不像体制里的人,会喊他一声王书记。
这也是体制内外的差别。
赵长城事先已料到三分,此刻证实了,还是有点激动,说道:“后来呢?”
黄力脸色一变,道:“接下来的事,我都不敢说呢。”
赵长城脸色一沉,说道:“你不说也可以,准备坐牢吧。”
黄力忙摇手道:“别啊,赵书记,我知道你是好官,可是,人家可是县公安局长何况,他市里还有亲戚做靠山呢,你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啊。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俗话说,眼不见心净,我就是因为亲眼见了,所以这心啊,到现在都放不下来,一到晚上,就做噩梦。”
周建林道:“少贫嘴,你说不说,不说我打扁你的脑袋。刚才叫你说,你说必须面见赵书记,才敢说出来,现在赵书记来了,你又卖什么关子?”
黄力嬉皮笑脸的道:“你们是政府,是长官,我是小民,身家性命,全在你们手心里捏着呢,你们叫我说,我能推诿?我叫赵书记来,是因为我相信他。赵书记,我不知道就是你老人家啊。在车上多有冒犯不过呢,我也看明白了,你的确是个好官,我现在不想说,是因为我怕我说出来,反而害了你。”
赵长城平静地道:“你只管说,不妨事。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某人是皇亲国戚,就网开一面。这也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啊。至于我赵长城能不能管这事,能不能管好这事,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管不了,只要证据确凿,自有管这事的人出面。”
黄力道:“那我真说了,我说出来,你们可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还有,你们不可以告诉他们,是我说的,还有,你们不可以叫我上庭作证,还有……”
周建林老大不耐烦了,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呯呯乱跳,吼道:“你以为这是菜市场?由得你讨价还价?快说。”
李小慧抿嘴而笑:“这个二溜子,口才倒是不错,完全可以上春晚说相声去了。”屋里几人便都笑了。
黄力得意的一笑:“那是,给咱一个舞台,咱能把天下人都给忽悠了。”
赵长城道:“你先交待问题,以后有的是舞台给你表演。”
黄力眼珠一转,道:“这话,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赵长城神色不变,望了周建林一眼。
周建林便有些尴尬,挥挥手,叫另外两个民警出去。
黄力还要再说,赵长城厉声道:“周所长是派出所所长,破案找证,全要靠他,他必须旁听。至于这位女同志,他是我们镇党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完全可以信任,这位兄弟也是我们党委办的人,都可以信任。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多面无表情,像一尊石像般站在赵长城身后,两只眼睛却像冰棱子般,盯着黄力,似能看透他的内心!
审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黄力望了望四个人,闭了闭眼,像是在平静内心的激动。
良久才开口道:“这件事,我憋在心里,老早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不然,我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老不自在,吃饭不香,睡觉不着,都快成神经病了得,别的人,我也不敢跟他们说这事,今天就说给四位听听,说出来,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至于以后,要杀要剐,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们能不能破案,能不能将人抓进牢里,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管说出来,了了我的心事吧。”
这下连李小慧也受不了他的啰嗦:“我说你这个人,一个大老爷们,哪来这么多废话啊。你真当你是说书的呢,有什么事,快倒出来吧你要吊胃口,也吊够了。”
赵长城淡淡一笑,李小慧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黄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眼神一黯,不再四处闪动:“我躲在柜子里,只见王局长伸手探了探那女人的鼻息,很冷静地说‘吴书记,她断气了’我当时听了,全身便有些发抖,我的妈啊,原来是个死人啊?我刚还想扑上去搞一搞呢?真要搞了,岂不是搞尸体?吓死我了。”
赵长城饶是事先猜测到此事,听了仍是心口发闷,沉声道:“说下去说详细。”
黄力道:“我记得很详细,真的,想忘都忘不了。我听见那个吴书记,我以前不知道他是哪个书记,现在,我也不敢说,你们要找,就去找。”
周建林道:“别啰嗦,不该说的别说说事实就行。”
黄力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那个吴书记说道‘死……了?这么容易就死了?她老叫嚷,我怕惊动别人,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真的,我只是掐住她的脖子,才掐了一会儿啊’王局长便说‘真死了。吴书记,这件事,怎么办好?’吴书记急得在房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王局长便低声道‘吴书记,你要相信我,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保证滴水不漏,出不了半分差错,绝对查不到你头上’吴书记便抓着王局长的手说‘好兄弟我不会忘了你的’王局长便道‘我们来做些手脚,弄成情杀现场,饶是宋慈再世,也验不出半分痕迹,何况,我是公安局长,局里手脚好做得很,尸检报告,我会叫人弄妥,到时将尸体早点火化,又没有人证,此事便成铁案了。’
我当时听了,不由得四身发冷,心想要是叫他们知道我躲在这里,还不叫他们杀人灭口?周所长,给支烟抽抽。”
周建林望了赵长城一眼,见赵长城点头,便掏出烟,给黄力嘴里塞上一支,又给他点上了火。
黄力惬意的吸了两口,情绪稳定下来,没那么紧张了,继续说道:“赵书记,我可没说假话,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你直接枪毙我。”
赵长城不禁哑然失笑:“你又没犯死罪,谁敢枪毙你呢接着说,你还看到什么了?”
黄力夹烟的手轻微抖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恐惧,连声音都发颤了:“赵书记,他们真不是人养的,我黄力虽然坏,但跟他们这些正人君子比起来,却觉得太不是是个好人,起码像个正常人。”
周建林道:“别开口闭口脏话连篇,你是好人,这世上还有坏蛋?”
赵长城却示意叫他先别插嘴,他隐约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便望了李小慧一眼,说道:“小慧,要不,你回避一下?”
李小慧愕然道:“为什么?凭什么要我回避?你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