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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不敢睁眼看，但是余光告诉他，外面出现了很多张脸，上下左右全部都是，各种脸交错着，密密麻麻——
但是这不合理，那么多张脸意味着有那么多个“人”，一个车窗才多大，怎么可能挤的下那么多人。
很快，车前窗出现的一幕告诉了他答案。
车前盖上慢慢爬上一个庞然大物，人形，脊背佝偻，身形高大，全身上下除了胳膊和腿，竟然都是脸。
有的脸上带着笑，有的脸上血淋淋，有的脸上满是悲伤，有的则怒火冲冲！
那么多张脸呈现在面前，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情绪，却都来自一个身体。
云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浑身被汗浸湿，车子一头驶下高架桥，撞进旁边的绿化带，因为车速快，又从绿化带里冲出来，撞翻了隔离栏。
因为是很昂贵的豪车，人没受伤，只是受到了冲击，脑子不甚清楚。
“鬼！”
“是鬼！！！”
他竟然真的撞见鬼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车胎发出暴躁难听的声音，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云昭竟然下意识地想着不要撞到行人和无辜的车辆，就是这一想法，让他突然发现，偌大的十字路口上没有一个人，没有红绿灯没有斑马线。
“不要扭头，不要答应，朝着黄灯的方向使劲开——。”
黄灯，哪儿有黄灯？
车窗终于被撞碎了，一只胳膊伸进来，拍着他的肩头，一张笑脸也伸了进来，就在他耳边紧紧地盯着他。
云昭紧紧地咬着牙，心中回想着那道清亮甜美的奶音，不回头，不看，不答应。
越来越多的脸涌进来，挤满了整个车厢。
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张大嘴尖叫……
一只冰冷的手勾着他的下巴，抚摸着他优越的下颌骨线条，“正好我缺个没有表情的脸。”
云昭的意志几乎崩溃，大概想到了那么多张脸是怎么得来的。
忽然，眼睛一亮，在前方飘渺缭绕的雾气中，亮起一盏黄灯。
没有红灯和绿灯陪衬，显得孤零零的，淡薄的黄色灯光却穿透迷雾丝丝缕缕地传过来
于是他不顾挤满了车厢的手和脸，油门踩到底，朝着黄灯的方向轰鸣着驶过去。
就是这一动作，彻底激怒了满车厢的脸。
所有的脸全都瞬间转换成愤怒的表情，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啊——”
无数张嘴张开，发出的竟然是尖锐的女人叫声。
“停下，停下，给我脸，我要脸！”
一只带着尖锐指甲的手朝他的脸伸过来，却在窗外涌进来的疾风中瞬间破解，化成碎片，释放出浓重的血腥味，被风刮跑。
接着车厢里所有的脸都清空了，连带着不甘心的尖叫声也渐渐被风吞噬。
车子轰的一声撞到了路牌上，前方的迷雾消散，几个人试探性地走上前，朝车里看看，接着一个人屈起手指扣了扣车前盖。
“哥们……”
云昭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前面，浑身颤抖，眼底流淌着惊惧。
“怎么了？喝酒了？看着挺年轻的，没看到修路的嘛，路牌都给我们撞飞好几个。”那人生气地说。
意识慢慢地回来，云昭惊慌地前后看看，他驶进了地下通道，而这里正在修路，前后都拉起了路障。
幸好他刹车及时，没有撞到工人。
回头看看刚才那盏黄灯，哪里有什么黄灯，只见四五道堆叠的灵符在风中呼啦啦散开，慢慢飞向远方，淡薄的黄消失在夜色中。
深更半夜，夜空浓黑如墨，没有半点星光。
空气中已经有一股夏末萧瑟的味道。
云老爷子和老太太，焦急地披着衣服，乘车来到医院。
云昭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单，细长优雅的胳膊搭在身侧，一根细针头扎进血管里，接着就见红色浓郁的血飞快地汇进胶管里。
等到抽完血，云老爷子才沉声问道：“昭儿，这是怎么了？”
云昭摇摇头，神情淡漠，心底却是清明的，
发生了这么离奇的车祸，肯定会按照正规流程查酒驾毒驾。
他知道自己没喝酒，并不担心这件事。
但是闭上眼，仍旧有无数张脸在他面前尖叫。
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老人不知道孙子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地交换眼神。
老爷子安抚一下老伴，凑上去低声问道：“撞到不该看见的了？”
眉心一团浓郁的黑，身上还萦绕淡淡的鬼气，老爷子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云昭低下头，仍旧是不吭声。
小团子说过不要答应。
爷爷和鬼还是有差别的，但是现在小团子的话就是圣旨。
“你们是他家长？这孩子表面上看挺正常的，没有酒气也没有嗑药的样子，但是我们查了监控，他一个人开着车从高架桥上冲下来，在路口转弯的地方一直转圈，简直跟中邪了一样。所以想问问你们家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种情况你们都不知道吗？跟家里吵架也不带这样的……”
负责云昭案件的是个年轻交警，一脸的正气，虽然很负责任，但是年轻气盛写在脸上。
云老爷子呵呵笑着，十分和气地把交警拉到一边交流，怕再刺激到云昭。
终于云昭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半夜的医院里没几个人，更别说小孩子了。
失落地收回视线，也对，小孩子哪有这个点儿还清醒着的，早就呼呼大睡了。
想到了云柒睡着的样子，焦急茫然的心底竟然有了几分暖意。
妹妹只是睡着了，等她醒来会来救哥哥的。
云昭紧张地握着手指，骨节泛白，在心底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因为他一直不开口，交警也问不出什么，抽血检查也没问题，只能暂时以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定进行处理。
等到天亮。
接到电话的云秋策和云匡赶紧抱着云柒赶到医院。
云柒还穿着雪白睡衣，外面套了个橘黄色的胡萝卜外套，拉链都开着，显然是家里两个活宝着急忙慌帮她穿的。
能想到早晨天气凉给她穿件外套，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很满意了。
从来没见过俩活宝这么细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