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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远近陆续有不少人来秦家道贺,也有不少人来商量能否将自家地挂到秦云何名下。
举人可以有一百五十亩地免税,常有人将自家田地挂到举人名下以求免税和庇护。
秦云何知道这是常有之事,他自己家的地如今不足十亩,几个堂哥也都是秀才,各有免税的额度,虽然比不了举人的免税多,但也差不多够用了。
没必要浪费了这个免税的亩数,只是对于接受谁家挂不接受谁家挂心里还要斟酌。
转眼三日已到,秦云何看着时间差不多便乘上牛车去县城赴约了。
三个人约好了午时二刻在庆云楼相聚,秦云何担心来迟午时一刻便到了。
秦云何本想着提前一刻绝不会迟,不想一进庆云楼便看到在一楼大堂喝茶等候的冯卓。
秦云何赶忙紧走几步拱手道:“没想到冯兄早来了,我本想早点到的。”
“无妨无妨,大家都知道你离得远,是我们提早来了。”
说着冯卓便引着秦云何上楼上的雅间去。
“林兄可到了?”
“林兄也才到不久,正在上面跟他们闲聊。”
二人来到雅间掀帘进入,只见一张大八仙桌,桌边已坐了好几个人。
迎面当中坐着何文双和林召棠,他俩左侧和对面各坐了一个人。
见秦云何二人进来,何文双和林召棠起身施礼,秦云何也还礼。
另外两个人也热情相迎,拱手施礼道:“秦老爷也来了,有失远迎。”
秦云何连忙还礼,见那两人年纪应该已近不惑,便道:“不敢不敢,我不过小小举子,年纪尚轻,二位称我云何即可。”
冯卓这才给秦云何介绍道:“这位是赵员外,庆云楼便是他的产业,这位是我的族叔。”
冯卓介绍完,冯员外便笑道:“秦举人跟我家小卓交好,在下托个大,秦举人若不嫌弃,也可称我一声冯叔。”
秦云何也觉着这样更好,便从善如流的道:“如此正好,见过冯叔,见过赵员外。”
赵员外一听笑骂道:“老狐狸,一来就套近乎,显得你们亲近,我是外人。”
“这可不是套近乎,我跟小卓是叔侄,这可是很摆在这里的。”
几人说笑着纷纷坐下叙话。
赵员外问道:“刚与何举人、林举人正说着进京赶考之事,不知秦举人如何打算。”
“我刚刚中举且名次靠后,这届不准备应试,打算再等一届。”
“倒是跟林举人想法一致。”
何文双却道:“其实乡试名次并不能代表会试名次,秦贤弟年纪轻轻便一举中榜可见学问了得,何不进京一试?谁知三年后会不会出个严苛的主考官。”
何文双其实也不过比秦云何大个两三岁,并且也是一举中榜,所以这话在秦云何听来实在不能当真。
何况,他知道他不用再等三年,最多也就是多等一年。
因为明年皇上会开恩科,后年他便又能参加会试了,而明年的恩科,他四哥也会中举人。
原以为他哥这次早一年参加乡试能早一点中举,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等明年的恩科。
所以推迟一年除了可以充分准备,也可以跟哥哥一起赴京赶考。他也能趁这一年攒些银子做盘费。
“何贤兄有所不知,之前在下有些疏懒,是恩师督促下勉强参试,这次中榜实在有些侥幸。”
秦云何说的是实话,但是看何文双表情似乎不太相信。
也是,之前岁考秦云何得了个案首,还在何文双纸上,想来何文双只以为自己有意自谦。
“罪过罪过,让几位老爷久等了。”
几人正在相谈间,又有人进门来,并且一进门便连道歉意。
秦云何一愣,扭头过去看,顿时浑身冰凉。
竟是金标。
赵员外笑道:“罚酒罚酒,早便约好今日宴请几位举人老爷,金员外怎么还迟到。”
“是是是,该罚该罚。实在是临出门内子身体不适,我盯着下人熬好药才出门。”
屋内众人这时已经纷纷站起互相见礼,秦云何也僵硬的随着众人站起拱手。
冯卓又给几人介绍,等介绍到秦云何,金标笑容满面拱手:“秦举人,久仰大名。”
秦云何努力想挤一丝笑出来,可是他做不到。
他本以为这一世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也尽量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猝不及防见到。
即便这一世金标并没有做那些事,玉茹和女儿都好好的,秦云何也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众人都发现秦云何动作和表情都很不自然,跟之前的客气有礼很不一样,心里好奇但是又不好开口。
冯卓也觉察出秦云何的异常,赶紧拍拍秦云何打圆场:“云何贤弟怎么又想起什么灵感不得回魂啦。”
秦云何又努力了几下,收拾好心神才带上了一点不自然的笑:“金员外,见笑了。”
金标却是拿着扇子轻轻蹭了下鼻子,略带些惭愧的笑着跟其他人解释:“众位有所不知,我去年曾托人帮忙说亲,说的正是秦贤弟归家的妻子。
后来秦贤弟夫妻二人和好,我只以为秦贤弟不知道此事,看来秦贤弟还是知道了,实在惭愧。”
金标看上去三分惭愧,七分真诚。他本就长相文雅,如此解释,反而显得从容又坦荡。
只有秦云何知道,这个人文雅的外表下是怎样的狠毒。若不是他知道真相,恐怕也要被这表象蒙蔽。
上一世第一次见到金标的时候秦云何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觉他文雅,只觉他恶心、可怕。
他就像毒蛇一样安静而恶毒。
不,他比毒蛇更可怕,毒蛇表面看上去就危险,让人见到就会退避,而他,看上去温和从容,实际狠辣歹毒。
他们真正接触只有那短短转瞬,秦云何死死摁住他将他扑杀之时,最后印象里全是他丑恶的脸。
如今看他这样谈笑风生,从容淡定,觉着恍惚又茫然,脑子都有些晕眩。
“竟还有此一节?”
众人恍然,冯卓则打趣道:“那可就难怪秦贤弟如此了。金员外有所不知,云何贤弟跟他的夫人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他们二人其实不过是拌了几句嘴而已,如今早已和好蜜里调油。看来你又要自罚一杯了。”
“唉,该罚该罚……”
众人纷纷落座,继续谈笑风生。
秦云何已经逐渐冷静,面上再看不出什么,只是比开始沉默了许多。
在座之人都或多或少有几点墨水,把酒言欢甚是投契,直闹到未时末酒酣饭饱才渐渐散了。
金标喝了不少,告别众人便被自家下人扶上马车送回了家。
闫桂香正在妆镜前对镜敷粉。
这一年多来,她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眼看着脸色惨淡。
到底还是年轻妇人,怎么会不爱美。于是无事便不停敷粉涂脂,希望脸色能好看些。
金标进屋看到的便是闫桂香在镜前搔首弄姿,他不发一言走过去。
闫桂香听见动静回身,见他满脸红晕,一身酒气,知道是喝多了,便迎上去。
“怎么喝这么多?”
金标脸色阴沉,对着走到近前的闫桂香,猛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命往一边一推。
闫桂香毫无防备重重摔到地上。
他们俩人虽然常有矛盾,但是金标从未对闫桂香动过手。
在闫桂香看来,金标这种读过些书的老爷,脸皮薄要面子,性子更是好拿捏,她是从没将他放到眼里。
所以直到摔到地上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再看金标正踉踉跄跄的走过来,而屋中的丫鬟们则纷纷受惊似的退了出去。
不可置信和恐惧爬上闫桂香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