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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游月抵达国内的时间并不算太早。
边云落几人正在应在州的别墅中等她,边云落抱着绵绵,跟小家伙儿说着话:“绵绵一会儿妈妈要回来了。”
“妈妈不是在这儿吗?”绵绵晃着腿不明所以地看向应在州。
边云落面露苦色,他到底该怎么跟绵绵解释这件事。
“其实绵绵有两个妈妈。”应在州把小孩抱到自己腿上,捏了捏绵绵软乎乎的小脸,“今天绵绵的另一个妈妈就要来看你了。”
“另一个妈妈!”绵绵激动的举起手中的橘子瓣,“另一个妈妈也是仙女吗!”
哇,他真是太厉害了,比幼儿园里所有小朋友都厉害!
“当然是。”应在州抱着绵绵,一大一小相处的融洽极了。
边云落松了口气,没想到应在州倒比他适合哄孩子。
偷偷处理完应在州犯傻后留下来的遗迹的管家,没在卧室里找到少爷说的恐龙睡衣,正由于这要不要告诉应在州一声,便收到有客人来访的消息,连忙赶出门把边游月迎了进来。
边云落牵着绵绵忐忑地站在管家身后,和照片中看起来毫无差别的边游月挽着头发,穿着白色大衣站在门口,身边是位身形高大面容满是异域风情的金发碧眼帅哥。
“姐姐。”边云落轻声喊道。
边游月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抱住早就长得比她高了半头的弟弟:“抱歉,抱歉。”
“没事,我从来都没怪过你。”边云落轻拍着姐姐的背,小声说道。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沉重,边游月身后的男人从背后拿出个礼盒,蹲下来递给绵绵:“绵绵?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绵绵从小就被边云落教育不许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也不许随便跟陌生人走,虽然不怕生,但也不敢就这样直接接过贝尔纳手里的礼盒,而是看了看边云落又瞧了眼应在州。
等两人点头后绵绵才伸出小手:“谢谢叔叔。”
没见过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绵绵没忍住好奇多看了贝尔纳两眼。
贝尔纳见状冲着绵绵展开笑颜,绵绵抱着礼盒也露出口小白牙回了个笑容。
两家人进入客厅,边游月看着儿子心底不免涌上浓浓的愧疚之情。
“绵绵……”边游月轻声叫着绵绵,小家伙儿抬起头看向这个和“爸爸”长得十分相似的阿姨。
就在几个大人生怕他不高兴的时候,绵绵拍拍小手,指指边游月姐弟俩,兴奋地喊了边游月一声:“爸爸!绵绵的另外一个爸爸!”
“啊?”四个大人都没想到绵绵会是这个反应。
绵绵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问题,他伸着手要贝尔纳抱抱。
两人大人见状也就换了手。
“两个仙女妈妈!”绵绵好奇的伸手去摸贝尔纳金褐色的睫毛。
新妈妈真的也是仙女,好厉害,黄头发蓝眼睛的仙女,他从来没见过。
边游月迷茫地看向弟弟,说实话在来的路上她忐忑极了,害怕孩子会不认她,或是讨厌她,责怪她,不亲近她。
边游月甚至都做好了绵绵不愿意叫自己妈妈的准备。
一路上贝尔纳也没少安慰她。
但谁能想到绵绵接受良好,只是再一次搞错了性别。
边云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新妈妈也会变龙吗?”绵绵抱着贝尔纳的手,灰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然而沙发对面的应在州身形一僵,满脑子的不好。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走向要变得糟糕。
“变龙?”贝尔纳的中文是边游月教的,现在还算不上精通,他不太明白地转头向伴侣求助,却在边游月眼中看到了同款迷惑神情。
“对啊对啊。”绵绵看出来新妈妈并不会变龙,顿时表现欲激增,从贝尔纳腿上跳下,跑到楼上去找他的恐龙睡衣。
客厅里的四个大人,明面上只有一个知道真相,实际上却有两个。
假装失忆的应在州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不小心在边云落和娘家人面前露馅了。
“嗷呜嗷呜——”绵绵换好衣服跑了下来,手里还拿着管家没来得及处理的应在州的恐龙睡衣。
见到熟悉的七彩色恐龙睡衣的瞬间,应在州标准的笑容出现了丝丝裂痕。
“小恐龙”费劲地抱着应在州的大号睡衣,踉踉跄跄地走到应在州身旁,把睡衣堆在沙发上:“妈妈给新妈妈表演一下吧。”
绵绵撅着屁股跪在沙发上,身后的恐龙尾巴晃动着,拽拽应在州的衣角,等待着妈妈和自己一起“变龙”。
变?还是不变?这对应在州来说是一个问题。
现在四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应在州汗都快下来了。
其实边云落跟他心意相通后,应在州就非常嘚瑟地给方韵发去了消息。
而那边的方韵快准狠的一盆冰水给他兜头浇下,方韵让他别忘了边云落的出身,尽管他们家并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但两家过于大的贫富差距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可以不在意,不代表着边云落和他的姐姐会不在意。
人家有没有可能认为他应在州只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是在耍边云落玩。
边云落和姐姐长这么大,一路走来都不容易,姐姐会不会担心应在州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能不能照顾边云落……
仔细思考过后的应在州知道,确实可能存在这种状况,而且虽然边游月进门后似乎注意力都在弟弟和儿子身上,但应在州有细微察觉到小姨子对自己的不满。
穿吧?穿!
应在州一咬牙为自己下了决定,现在他扮演的是失忆人设,估计小姨子也知道他之前脑子有病现在恢复正常了。
既然如此,一个脑子没病的霸总为了讨伴侣娘家人高兴,完成小外甥的心愿,在众人面前毅然决然的穿上恐龙睡衣扮傻岂不是很感人!
很好,应在州满脸悲壮的在三个大人的目光下穿上了那身恐龙睡衣,然后抱着绵绵表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端着茶点过来的管家脚下一滑,五六十岁的人了差点没摔个大跟头。
他之前就觉得少爷有点不对劲了,果然前阵子夫人给他发来了少爷的病例,管家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好在管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少爷已经好了,让老人家松了口气。
但看现在这个情况,管家很担心,这个病情是不是复发了?
忧心忡忡的管家放下茶点后,恭敬地退回了他的房间,在临关门前掏出手机,远远地拍了张应在州五彩恐龙的深沉背影。
然后默默发给了方韵,并对少爷的情况表现出了万分的关心。
客厅的边游月傻眼儿了,说实话之前弟弟告诉他这个应总脑子有问题,然后又好了的时候,边游月是不相信的。
毕竟什么撞坏脑子,记忆错乱,把陌生人认成自己老婆未免太离谱了。
不知道细节的边游月坚定地认为,应在州是在哄骗自己的弟弟,但是现在她动摇了,而且可以说是非常的动摇……
毕竟没有一个成年人会在客人面前做这种事吧,她不但相信应在州的脑子曾经坏过,现在还开始担心,应在州是不是在当时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现在也没好利索。
这种智商的话,估计要骗到她弟弟也挺难的吧。
不过边游月心底升起了另外一个疑惑,弟弟是怎么看上对方的,毕竟应在州现在看起来真的不像什么正常人。
四个人寒暄全程,都由应在州的恐龙睡衣作伴,中午时,边云落起身挽起袖子:“好久不见了,今天就麻烦阿姨休息了,也让姐姐尝尝我的手艺吧。”
“我去给你打下手。”实际上是想和弟弟说两句悄悄话的边游月,赶在应在州前面截了胡。
姐弟两人走近厨房,客厅内的贝尔纳尴尬地摸了摸后脑,他对着对面的两只“恐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那位应总他的脑子真的好了吗?”边游月边切菜边小声地问着弟弟。
边云落眼睛一弯突然笑了,“他已经好了,刚才不过是在配合绵绵而已,大概还有想讨你欢心的意思。”
刚才边云落把应在州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他的内心活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啊?”边游月切菜的动作一顿,瞬间也反应过来了,嫌弃地抿抿嘴没再说话。
“姐姐这次回来还走吗?”边云落问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
“不走了。”边游月摇摇头,局促地擦了擦菜刀,突然提到了以前的事。
其实边云落对姐姐被骗和生下绵绵的过程,便不算十分了解,那段时间边游月的状态很差劲,但是什么都不肯向他讲。
这还是四年多来边游月头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
在边云落上高二的时候,姐姐交了个男朋友,他当时是知道这件事的,在姐姐的嘴里,那个男朋友帅气温柔体贴又多金,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两人的感情看似很好,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某天对方突然告诉边游月自己的公司出了问题,需要周转资金,先是从边游月这里拿走了不少钱,然后边游月的噩梦就开始了。
男人的变得喜怒无常,婚礼的事也被忘在脑后,家里时不时就会有人来要债,边游月在身边人的劝阻下决定和对方分手。
但又查出自己怀了绵绵,这时男人却反咬一口,说边游月根本就不爱自己,这个孩子也是别人的。
如果边游月真的爱他就不会和他分手,极尽手段来折磨打压边游月的精神。
一直等到边游月快生产时,那人才卷走了家里仅剩不多的钱财一走了之,剩下边游月独自在医院内生下了绵绵。
抚养绵绵半年多后,边游月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把孩子扔给了弟弟,决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我没有学历不会外语,在那边中华街打工时遇到了贝尔纳。”也许是法国人骨子里自带的浪漫,贝尔纳对边游月一见钟情,但却没有贸然表白,而是经常来餐厅看她。
知道边游月的困难后给她推荐了进修班,其亲自当她的口语陪练。
两人先是做上了朋友,渐渐地边游月向他敞开了心扉。
两人认识了将近两年才走到了一起,边游月在那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但贝尔纳带她见了家人朋友,所有人都对边游月很好,那时边游月才真的放下心中芥蒂,也是决定联系弟弟的时候。
这次回来,贝尔纳也决定陪着边游月在国内定居了。
“姐夫很好我就放心了。”边云落眼中带着笑,柔声回复着,他并没有过多的对姐姐以往发生的事表示抱歉和安慰,而是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贝尔纳的身上。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边游月能自己亲口跟他说出来就说明已经释怀了,边云落不愿意多做评价,他更希望姐姐不要沉溺于过去。
“你已经跟外面那位应总在一起了?”边游月担心地问了句。
弟弟闻言停下手中的活,笑着看向边游月:“嗯,昨天刚表的白。”
“也不说等我回来,这是怕我碍事了。”边游月故作生气地嘟囔了一句。
边云落知道姐姐不是真生气,只是讨好地冲姐姐笑了笑。
“行吧,随你,要是他敢欺负你,让你姐夫的俄罗斯朋友带着棕熊把这小子吊起来打!”边游月咬牙切齿地切着肉。
她养这么大,这么好看这么懂事的一个弟弟,出去两年回来就成别人家的了,让她怎么不生气。
更何况边游月怎么看应在州这小子,怎么感觉他智商不高。
“嗯,好。”边云落轻声应下。
姐姐见状撇撇嘴,没再说话。
其实看边云落的状态就能知道,应在州给他带来的变化蛮大的,至少离开前边游月很少能看到弟弟心情这么好。
边游月知道,弟弟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但他们姐弟两人都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类型,遇到任何事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种习惯有利有弊,他们不会过于依赖别人,轻易相信别人,但同时也会无形中不断给自己施压,时间长了情绪就会崩溃。
边游月经历过自然知道,她害怕弟弟也会这样,但现在看来,弟弟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太多,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莫名换来小姨子肯定的应在州,正在客厅和贝尔纳进行“秘密交流”。
“之前欺骗过姐姐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应在州低声跟贝尔纳说着,只是身上的恐龙睡衣和严肃的话题产生了严重的割裂感。
贝尔纳收起笑容正襟危坐,他没在这边生活过,虽然早就想调查那人,却一直没有机会。
没想到初次见面应在州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他不只骗了姐姐,还有很多女孩,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应在州摘下头上的恐龙帽子,“他的惩罚不会轻的。”
贝尔纳激动地微微坐起身,语言转换能力瞬间丧失,速度极快的法语脱口而出。
他想知道那个人具体会受到什么程度的制裁。
两人在客厅进行着严肃的话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回楼上的绵绵又跑了下来,手里拿着的是边云落曾经穿过一次的那件恐龙睡衣。
“给新妈妈!”绵绵如法炮制地爬上沙发,跪坐在贝尔纳身边,把新的恐龙睡衣塞进贝尔纳怀里。
大人已近尾声的谈话不得不终止,贝尔纳被恐龙睡衣埋住,懵懵地看着马上要变成自己儿子的小不点儿,又看了眼对面刚才十分配合的应在州,这是要让他也穿上的意思吧。
为人父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贝尔纳毅然决然的站起身,套上了恐龙睡衣。
等边云落姐弟倆做好饭出来的时候,之间客厅内三只“恐龙”围成圈圈坐在地毯上,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
“贝尔纳?”边游月瞳孔地震地叫着伴侣的名字。
绿色恐龙头一扭看向餐厅的方向,三个人形成的包围圈中央初现端倪,乐高零件散落了一地,看上去倒不像是在拼乐高的样子。
五彩大恐龙修长的手中抓着两个小零件,突然向上抛去,然后快速地翻过手抓起地上摆着的另外四个零件,在被抛起的零件掉下来的瞬间将其接住。
一连串的动作入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可称得上是非常敏捷了。
只是除了绵绵鼓掌夸赞的声音外,整个别墅里霎时间显得有些安静得过分。
沉迷于游戏的应在州这才看到身后的边云落,尴尬地直起身。
刚才绵绵缠着他要玩游戏,应在州就让管家从儿童房拿来了乐高,但这东西对三岁的孩子来说未免难了点。
于是三人换成了这个游戏,应在州捏着把小零件跪在地上,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干嘛非要跟贝尔纳在这种幼稚游戏里一较高下,简直离谱。
“要吃饭了吗?”比起应在州的尴尬,贝尔纳自然多了,他拍拍手抱着绵绵起身往餐厅走。
还蹲在地上的应在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的零件扔到地面上,跟上贝尔纳的步伐。
饭桌上几人相处的还算愉快,只不过边游月看向应在州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些许的嫌弃。
“姐姐有地方住吗?”应在州主动表现,他在这边还有几套房产,只要边游月喜欢,直接拎包入住。
边游月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没控制住自己,阴阳怪气地怼了应在州一句:“应总的大别墅我可负担不起,来之前联系了这边的房东,已经租好房子了。”
汉语还不是很好的贝尔纳听不出来边游月话里有话,但另外两人却能感觉到。
应在州捏着筷子,讨好地冲姐姐笑了笑,他在商场上的圆滑世故显然在这里不太适用。
边云落见状,给姐姐夹了筷子菜,顺便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一会儿还麻烦应先生送我们过去了。”边游月不情不愿的服了软。
应在州欣喜地应下。
边游月两人租的房子离应在州家不算太远,应在州亲自开车把两人送了过去。
贝尔纳坐在副驾,边云落姐弟俩和绵绵在后排。
“新爸爸要走了吗?”大概是母子之间与生俱来的亲近感,绵绵似乎很舍不得边游月,牵着她的手。
“嗯,我要回家啦,绵绵愿不愿意去我家玩?”边游月知道带绵绵回去这件事急不得,试探性地问着小孩的意见。
绵绵左右看看,见边云落似乎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可以吗?”
得到边云落肯定后,绵绵高兴地答应了边游月。
就这样,去的时候还是五个人的车,回去时就只剩下了边云落和应在州。
“怎么突然穿那个睡衣了?”坐在副驾驶上的边云落在回去的路上,状似无意地问了应在州一句。
应在州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面上却丝毫不显,不慌不忙地开口:“绵绵喜欢,而且我也想在姐姐面前表现一下。”
边云落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点点头没在多问。
自以为糊弄过去的应在州暗自松了口气。
回家后,应在州跟在边云落身后上了楼。
两人卧室里的鱼缸已经被管家拉了出去,显得空间突然大了许多,边云落意味深长地看了应在州,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果然,里面的水枪也不见了,明明他还没有跟应在州讲过水枪的事。
边云落推开连接着隔壁粉色少女房间的房门,拿起床上的那只狐狸玩偶。
那只在应在州的日记中出现过,应在州却忘记让管家处理掉的玩偶。
“你真的失忆了吗?”应该是没有的,从今天应在州看到恐龙睡衣那刻的僵硬反应时,边云落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才没阻止绵绵的要求。
现在回来看到被搬走的鱼缸还有水枪,以及留在房间里的玩偶,种种迹象都在向边云落说明一件事。
应在州没有失忆。
哪怕应在州是个傻子,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应该是露馅了,更何况他不是。
他要不要跪下认个错?应在州心里的小人已经默默地抱着边云落的大腿哭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