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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醒了,凌琳一把抹掉眼泪,偏过头,急促促的说,“我去给你倒水。”
关仰天却拉住她的手,不准她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凌琳把头低的更低了,嗫嚅道,“没什么好看的。”
关仰天竟作势要起来。
凌琳吓到了,连忙说,“快躺下,快躺下,别让伤口炸开了,我给你看还不行吗?”
她不得不俯身,把自己的伤处都暴露在关仰天眼前。
她头上绕了一圈白色绷带,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脸颊也肿得老高,最怵目的是她脖子上青紫色的抓痕,医生已经涂过药水,却依然能清晰的看见指印的走向,可想而知当时刘策用了多大的力气。
关仰天痛惜凌琳又痛恨自己,为什么掉以轻心,没有发现他母亲的阴谋,一时的疏忽,险些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
“还是别看了,”凌琳用手挡住自己的脖子。
她听见关仰天恨声道,“他死的还是太轻松了。”
凌琳一怔,
刘策死了?
凌琳刚醒,郭雪芳还来不及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就跑到关仰天的病房来。
关仰天不是吃素的,刑警们更不是吃素的,当关仰天走向刘策时,狙击手就已经把枪口瞄准了刘策的脑袋。
那一枪直接爆了他的头。
他掉进水里,血把小河全部染红了,场面异常可怕。
刘策死了,就没有人再知道她重生的秘密了。
凌琳本该窃喜。
但她抬起头,用哭肿的眼睛望着关仰天,静静的望着他,仿佛要把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看进自己心里,然后下定决心,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再犹豫,一股脑的脱口而出,
“我的人生大概是老天系统的bug,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被抹掉,重来过一遍,刘策,是我前世的丈夫,我们做了两年半的夫妻......”
说完,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关仰天。
病房里变得很安静,凌琳仿佛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更加紧闭双眼,心里感到很苦涩。
也许七年偷来的生命让她变得贪心,她认识了更多的人,接触了闻所未闻的世界。
有波折,有精彩,也有爱。
能遇到关仰天,她真的该满足偷乐了。
可为什么她一想到关仰天会因此讨厌她,疏远她,他们很可能会变成陌路人,心就感到抽痛。
她果然还是太不知足了。
她的手被关仰天重重捏了一下,她听见关仰天很严肃的说,
“睁开眼睛,看着我。”
凌琳迟疑,却还是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
她看见他明悉的目光仿佛看透了她内心里的小九九,“你怕什么?”
凌琳嘴唇动了动,小声说,“我怕你嫌弃我。”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嫌弃你?我发现你很喜欢把我这个人想得很糟糕。”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凌琳连连摇头,摇得她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
“我都可以为你去死了,还会在意这种小事么?”
一听见死这个字,凌琳就不自觉的颤抖,他愈加握紧她的手问道,
“你上辈子认识我吗?”
凌琳摇头,
“见过我吗?”
凌琳轻声说,“前世我没有参加过我祖父的葬礼,也没有去过电脑城。”
“那我应该感谢老天,给我机会结识你。”
凌琳愣愣的望着关仰天眼中的笑意,他笑得有些虚弱,可还是坚持笑着,“你看,这就是命中注定。”
他的话像催泪剂,凌琳原本紧绷着的心弦不自觉一松,鼻腔越发酸涩。
关仰天没有追问她上一辈子的生活,一个字也没有问,只说了一句话,“难怪你能预知到比特币的价值,如果不是那些比特币,我和周璟开始可能会更艰难。”
凌琳才知道,原来关仰天创立riffsy之初,并不是靠卫明和詹姆斯的投资,他把自己这几年所积攒的比特币全部翻百倍的兑现,再投进公司,即使riffsy已经有了两位数的投资者,关仰天也是实打实的最大股东。
凌琳的重生作弊,改变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是警察得知凌琳清醒的消息过来调查的。
来的是一位女警官,她看着两个伤患,有点尴尬的对凌琳说,“不好意思,凌小姐,这个案子,我们还需要你协助。”
凌琳说,“好的,我会配合的。”
“我们到隔壁去吧,”女警官怕打扰到关仰天。
关仰天却说,“没事,就在这里谈,我也想听听。”
女警官又去看凌琳,双方对峙时她并不在现场,后来听回来的同事描述过经过,这个案子并不是她听过最惊心动魄的,却是最感人的一个。她当时还有些不相信,一个有财有貌的年轻人怎么会那么在意一个年纪大的女人,现在她也不得不信了。
关仰天住的是医院最好的病房,带一个小客厅,有沙发和桌子,凌琳和女警官就坐在沙发上,她问,凌琳答,然后记在本子上做笔录。
凌琳说了她与刘策之间的恩怨,当然没有提前世的事情。
女警官问道,“除了刘策、汪雪曼、赵雅琪,你认为还有谁参与了绑架?”
凌琳没有任何保留的说,“凌诚进、黄松和凌俊。”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
“还有关琼。”
一直没开口的关仰天突然说道,女警官赶紧记下这个名字。
当女警官问及几人的关系,凌琳说,“凌诚进是我父亲,凌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黄松是他的舅舅。”
连见多识广的女警官都愣了愣,绑架案的确多为熟人所为,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父亲绑架女儿的。
“那关琼是...?”
关仰天说,“她是我母亲。”
女警官的笔掉到了地下,一脸震惊。
当天,警方就前往凌家,对凌诚进和凌俊实施抓捕。
凌诚进仿佛已有预料,呆在家里,整理好东西,坐在客厅里。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掉进了关琼的陷阱。
凌诚进再坏,也没坏到要杀自己的女儿。
当初关琼帮他的公司起死回生,与他讲的条件只用分开凌琳和关仰天。
现在他知道,这根本是关琼的障眼法,她真正的目的是置凌琳于死地,于是她找到凌琳的仇人刘策,充当刽子手。
刘策假意与他们一起绑架凌琳,实际上已经磨好刀,准备杀了她。
好恶毒的女人。
凌诚进悔恨不已。
警察到的时候,他没有反抗的被铐住手铐。
可是,当他看见警察同样铐住凌俊,情绪陡变,“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犯事的是我,与他没有关系。”
“闭嘴,”警察一个冷眼,才不会与他废话,把他的双手用力一撇。
凌诚进险些跪在地上。
狐假虎威的凌俊面对一帮携枪带棒的警察,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低着头瑟瑟发抖。
反而是黄娟,发疯般的冲过来,拉住警察的手臂,泼辣凶悍大嚷道,“放开我儿子,你们给我放开他。”
警察一个电棒打在她脑袋上,她瞬间晕过去,倒在地上。
凌家的小区邻居都跑出来围观,对着戴手铐的父子俩指指点点,大家都听说了这起绑架案,父亲为了钱,竟然绑架女儿,简直丧尽天良。他们为与这样的人做邻居而感到后怕。
凌诚进和凌俊像丧家之犬,从人群中走过,被押解上警车。
一开始,凌俊咬紧牙关,不承认参与绑架了凌琳,后来警察通过房子前的第三条车轮印,以及目击者所看见的本田车,才确定了证据。
郭雪芳得知凌诚进的所作所为,险些气的要去找他拼命,在凌琳的不断安慰下才恢复理智,郭雪芳庆幸黄娟早年介入她与凌诚进的婚姻,让她早早离开这个人渣,她不能想象与一个人渣同床共枕有多可怕。
经验丰富的黄松已经逃跑了,发布全国通缉令后,警察在外省抓到了他,他那时准备通过边境出逃国外。
至于汪雪曼和赵雅琪,泰国警方已经同意与中国警方合作。
但是警察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关琼是幕后主使,
关琼一直通过第三人与凌诚进联系,她本人甚至没来中国,唯一有意义的线索,只有她给凌诚进打钱的美国账户,可户主的名字也不是她本人。
关琼实在是一个过于狡猾的女人。
就算中国警察真的想深入调查,碍于中美不同的法律管辖,也会困难重重,最终不了了之。
凌琳和关仰天的伤随着时间渐渐愈合,凌琳不懂是不是生病受伤能让人性格大变,关仰天总是在她面前表现的很粘人,天天闹着要她过去陪他,一开始她就坐一会儿,陪他换药,接着变成一待就是一个白天,而现在他竟然要求她晚上和他睡一张病床。
凌琳脸红的拒绝,“不行不行,这里是医院。”
“晚上又没人进来,”关仰天不以为然,起身往里面挪了挪,“快上来吧,这张床很大。”
凌琳不动,很难为情。
“嘶,”关仰天倒吸一口冷气,“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凌琳马上扶住他,焦急道,“怎么搞的,我看看。”
关仰天趁机拉住她往床上一带,稳稳的压在她身上。
凌琳下意识的扭动,又慌又怕,“你快放开我。”
“就不放,你拿我怎么样。”关仰天拖长音,竟耍起赖来。
“你的伤都裂开了。”
他轻笑,“骗你的。”
凌琳觉得自己要被他气死了,刚要出言怒斥他。
咔的一声。
关仰天居然把灯关了。
在黑夜里,他的双目里有一种夺目的光芒。他抬起手,悄悄搭在凌琳肩上,又顺着她的脖子轻轻落在她脸上。他看看抚摸她的眼睛、鼻梁,慢慢向下,到了嘴唇,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大难之后的唇齿相依,格外值得珍惜。两人贴的毫无间隙,他用数倍的力气来吻她,唇舌一寸一寸的深入,辗转吸吮着夺走了她的呼吸和空气。她的双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手心贴着他的皮肤,那里是炙热的。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眷恋仿佛都融化在这个吻中。
关仰天抬起头,两张脸,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他把她的脸捧在掌心,视若珍宝,“这辈子你就等着我娶你吧,我要抹掉刘策在你心中的记忆,二年半的婚姻而已,我和你将来会有无数个两年半。”
这话真是霸道到有些啼笑皆非了,凌琳望着关仰天,忽然轻柔一笑,眼睛很亮,“好,我等着。”
隔天一早,郭雪芳带着自己做的补汤和粥来医院,大老远就看见医院外面围了许多记者。
她奇怪,刚出事那会儿,这些记者不是已经来过一次吗?
凌琳在医院静养,不知道自己被绑架这件事闹得很大,她和关仰天都有一定社会地位,特别是关仰天,就连一些不关心科技界的人也知道他。加之案情性质恶劣,造成严重影响,省公安厅直接派刑侦队下来调查。
新闻报道出来后,引起社会很大的反响,无数人感动于关仰天的舍命救女友,对他的人品有了新认识,有更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公司愿意与riffsy合作,大家都喜欢人品好的合作者。
不久前,许多使用ap手机系统的用户发现自己的出现连接不了信号的问题,纷纷致电或写邮件给generalmagic公司投诉,要求解决问题。
ralmagic公司的工程师连夜更新修补系统,却依然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引起众用户的不满。
没想到昨天公司ceo谢菲尔德公开出面谈这件事,说,“ap原制作者受伤卧床,无法修复系统,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天。”
媒体犀利的抓住“受伤卧床”的字眼,很快联想到最近在中国受伤的业内新星关仰天,有人直问谢菲尔德,ap的制作者是不是他。
谢菲尔德没有说话,算默认了。
大家猜测了好几年的神秘人物,竟然就是关仰天,这个轰动非同小可,整个科技界都振奋了。
ap系统四年前就已经应用在手机上,四年前,关仰天才多大?
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能写出如此完美又超前的手机操作系统。
他的天赋俨然已经逆天了。
大家原本以为generalmagic会特别优待riffsy,是因为关仰天女友凌琳的e-drive,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关仰天与谢菲尔德的合作从四年前就已经开始,他们可能不仅是利益关系,还是跨年龄的朋友。
不过有一件事,谢菲尔德不会告诉任何人,ap之所以会出现问题,是因为他为了帮助关仰天救凌琳,开放了关仰天所预留的系统后门,让病毒趁虚而入。而generalmagic公司因此一下子损失上千万。
医院外的记者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他们迫切的想采访关仰天,采访这个超神的天才。可惜关仰天谢绝一切采访,不过他当着凌琳的面,修复了ap。
凌琳康复期间,很多人都来看望过她。
陶勋和周老师,周院长夫妇。
她的一干同学都来了,钟菲菲也来了,钟菲菲抱着她,心有余悸,充满愧疚,“如果不是我说漏嘴,你就不用去参加聚会,汪雪曼和刘策也不会绑架你。”
“和你没关系,他们早就盯上了我,总会找到机会的。”
凌琳不责怪谁,无心人怎么拼得过有心人呢。
钟菲菲说,“你知道是谁第一个报警的吗?”
“难道不是你们?”
“是你表妹。”
钟菲菲蹙着眉头,“她当时也在ktv停车场,我总觉得她应该是能够救你的,哎,好歹她报警了,”钟菲菲不想挑拨凌琳和她表妹的关系,可又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她这个事实。
不过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凌琳真的不在意。
郭如莹随着她父母也来医院看望过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而且凌琳从郭雪芳口中得知郭如莹现在有一个高富帅男朋友,感情很好,准备结婚。凌琳觉得自己会祝她幸福,到时候再给她一个大红包。
关仰天出院后,就离开梁阳回了美国。凌琳留在梁阳,陪母亲过年。
跨年之后,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
凌琳又老了一岁。
陶勋和周茜的婚礼要到了,凌琳答应周茜做她的伴娘,并且帮她化妆。
他们的婚礼订在春节前一周。
婚礼前一天,凌琳就住进周老师家,凌晨五点钟起床开始化妆。
周茜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惊喜道,“你化妆手艺真高超,怎么从来不见你自己化过妆?”
凌琳呵呵笑,“我懒,不想动手。”
周茜不信,凌琳绝对不是懒人,周茜说,“你比我还没有个女人样,这样可不行,女人还是要打扮自己的,尤其是你,有那样男朋友,还不有危机感。快快快,坐下来,给我好好化妆,我的伴娘要美美的。”
搽粉,墨描眼眉,抹胭脂,擦口红,凌琳第一次如同前世那般认真的为自己化妆,再换上与婚纱同色的礼服,婚纱和礼服都是陶勋请著名设计师量身定做的,很合身,掐腰,露背,端庄正统,优雅华美。凌琳站在镜子前,手细细抚摸礼服纱一般柔软的质感,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自己穿的也是婚纱。
周茜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揶揄道,“完了,我的风头要被你抢走了。”
这怎么行,
凌琳要擦掉自己的妆。
周茜赶紧拉住她,“别别,我开玩笑的,伴娘漂亮,我这个做新娘的才有面子呀。”
出门前,凌琳帮周茜理了理婚纱,巨大的裙摆让周茜仿若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公主。
陶勋亲自开着一辆出租车来接周茜。
他们的车队,是一连串的出租车,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吸引了每个人的目光,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片。
更夸张的是,今天梁阳市所有富祥公司的出租车后排的广告灯都写着一行字,“祝老板和老板娘百年好合。”
还没到地方,周茜就感动的眼圈湿了。
凌琳一边给她补妆,一边说,“我以为你是一个泪点很高的人。”
周茜没好气道,“我以前泪点高,自从遇见他,就开始动不动掉眼泪。”
凌琳忍笑。
“笑什么笑,我看到时候你和关仰天结婚,你能忍着不哭。”
凌琳站在会场门口帮忙迎接客人,却发现几乎每一位宾客走到她面前,都要停顿一下,有人确认般的问她,“你是那个凌琳?”
有人会关心一句,“你伤好了吗?”
带孩子的客人会指着她,对孩子说,“你要向这个阿姨好好学习。”
阿姨......
凌琳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年轻。
那个本来走远的小男孩又跑过来,举着一个小本子,“漂亮阿姨,能不能给我签名。”
凌琳蹲下来笑着问,“为什么要叫我漂亮阿姨?”
“因为你很漂亮呀,”小男孩理所当然的说,“我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我长大以后要娶你。”
童言无忌,让凌琳忍俊不禁,“我是阿姨,是你的长辈。”
“咦,”小男孩露出一丝鄙夷,颇为早熟的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年龄不是问题。”
凌琳笑不可抑,
她给他写了一段祝福的话,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小本子交给他。
小男孩拿着本子欲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她说,
“漂亮阿姨,你要等我长大哦。”
凌琳恍惚的想,好像有一个少年曾经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在最纯真的年纪,请她等他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再等下去了。”
她背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她猛然转身,
那个少年的影子在这一瞬间与眼前的成熟男人重合,不变的是他专注凝视她的目光。
那年,是她不知不觉的闯进一个十二岁少年的生活,彻底搅乱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无心的在他心中播种了一棵树种,随着时间的流走,根基越来越深,已成苍苍大叔,为她遮挡日晒与风雨,而牢固的树根紧紧抓住大地,永远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