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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唐家铺子推出盐辣蜜饯的同时,云旗的云旗胜在门口开了个外卖窗。
专门卖德天阁授权的吃食,还添了新花样。
其中就有龙须酥,不过白拂听了范老大夫意见改了名字,叫银丝酥。
为了证明是正宗授权,云旗胜门口挂了个德天阁标志的布幡,和德天阁门口的布幡一模一样。
白拂不是没考虑过招新人让德天阁营业,但家里的酒精被黄家用光了,后续又接了黄家不少订单,酒精工坊忙不过来,便决定再缓些时日。
曹瓜氏早上出来摆摊,习惯性朝德天阁门口望了几眼。
此时德天阁门口没什么人,只多了个布幡,她也没在意。
只多看了几眼唐家铺子明显比以往多的人流,撇撇嘴,收回视线继续收拾她的小摊。
不多会儿,眼角余光瞅见有人又来德天阁门口转悠,她等了一会儿,那人离开时才喊了一嗓子。
“德天阁异曲同工,鸡蛋豆饼,物美价廉,欢迎品尝。”
以往她这么喊上一嗓子,那些慕名来德天阁却又碰壁的客人都会来瞧瞧。
然后在她热情推销下买上几份,可今日不知怎的,那人只是瞥了一眼,脚步反而加快,朝一条巷子走去。
这样的情况接二连三发生,曹瓜氏终是察觉到不对。
她放下手上的活,去德天阁门口瞅了瞅,她看到刚才那些人都是看了那布幡后走的,难不成有什么玄妙?
待她走近,才看到那布幡旁边还有个告示,首行是个大笑脸,她好奇走近瞧了瞧。
待看明白,顿时变了脸。
这是一副挂画,挂画上只出现两次文字,一个是德天阁招牌,一个是云旗胜招牌。
挂画上那一幅幅格子画都用图画表达意思,曹瓜氏这种大字不识的人也读懂了--
德天阁的吉祥四宝因食材珍贵,需要花心血栽培,铺子目前人手不足故暂不开门营业,即日起部分小食由云旗胜代卖。
简易小食包括蛋糕,冰糖...看到鸡蛋仔也出现清单里,曹瓜氏顿时如遭雷击。
自从她偷工减料后生意就差了很多,加上炒锅越来越流行,人们对她家炒豆丝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她的生意越来越差。
为了开源,她便想了这么个新主意。
一开始她还做得隐蔽,小心翼翼,也不敢开口吆喝。
后来德天阁一直不开门,她慢慢胆子大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捞了不少便宜。
再后来,为了突出她家鸡蛋豆饼物廉价美,开始话中带话地说德天阁价格太高,名不符其实...
看到曹瓜氏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回来,曹婆婆瞪她一眼。
“在门口喊还不够,还要去人门口摆摊不成?”
曹陈氏忙挡住婆婆,给曹瓜氏使眼色,让她不要顶嘴赶紧忙活去,“娘,弟媳也是为了攒钱给二弟铺路,您就别...”
一说这个曹婆婆更来气。
“铺路铺路,整天挂在嘴上嚷嚷”说着不自觉声音更大了几分,“边疆那是多危险的地方,服完役不赶紧回来帮忙家里,还想当将军不成?”
“娘。”
婆婆一生气就嗓门大,隔着街都能听到,曹陈氏也不敢多劝。
曹婆婆不耐烦地摆摆手,“都别说了,干活去!”
“是”
婆婆在喊什么曹瓜氏不想理会,她心不在焉等了会儿,见没什么生意,扯了个由头出了铺子朝唐家铺子走去。
那日她看到白公子被米掌柜喊去,接着德天阁就想出这么一招断了她财路,一想到以后德天阁的人怕是更不得给她好脸色,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唐家铺子今日推出新品,特地在门口摆了个小摊请过路行人品尝。
曹瓜氏走过去不客气地拿了几个。
“曹家婶子也来啦。”
虽然刚才已经给左邻右舍铺子都送了些,但负责小摊的小伙计看到她还是热情喊了声。
可不是来了么,曹瓜氏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将一颗果脯放进嘴里。
咀嚼两下突然呸的一声吐在地上,一脸嫌弃。
“这是什么怪味儿,小林你们唐家铺子手艺越来越差了啊。”
小林被曹瓜氏一连串动作搞得有些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旁边客人听到声音也好奇看过来。
“曹家婶子,这口味确实有些独特,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怪,要多品品才能尝出妙处。”小林赔笑着解释。
曹瓜氏呵了一声。
“都是做吃食的,舌头一尝就能知道好不好,不好就是不好,多品不是浪费银子?”
这是砸场子来了啊。
饶是小林来铺子不久业务不熟,却也察觉出今日曹瓜氏不对劲,旁边人都看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好言好语几句才将曹瓜氏送走。
这边曹瓜氏一走,米掌柜走了出来。
“掌柜的”
小林神色愤愤要说什么,米掌柜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别生气。
“算了,她也就敢这么撒撒气。”
早上米掌柜看到德天阁的告示就知道曹瓜氏要心情不好了,只是没想到她直接将气撒他们身上。
相邻开铺子这么些年,曹家铺子的人好像还从来没来过他铺子买东西,一开始他还以为曹家人不爱吃甜食。
后来逢年过节伙计送了几份过去,他路过碰巧看到曹瓜氏爱惜地将东西闻了又闻,最后一口没舍得吃都包了起来。
哎,男人不在身边,几个女人做生意也不容易。
事情也确实是他捅到白公子那儿的,这气也只能受着了。
...
日上三竿的时辰,白拂打着哈欠走到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家里人上学院的上学院,去工坊的去工坊,乐婶子有事请了假,家里只有卢氏和福娃。
看到白拂起来了,卢氏将福娃放在一个小摇篮里,按大丫的吩咐去热菜热饭。
“大丫说食铺明日要开业,她过去看着。”卢氏摆完桌小声说道。
白拂点点头,一边逗弄福娃一边吃饭。
“白公子”
卢氏在旁边坐立不安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忐忑开口了,“乐婶子家里出了点事儿,让我顶替一段时日,但我手艺不太好...”
白拂表示没事尽量做就行,又问道:“乐婶子家出了什么事儿?”
“没,没什么大事儿。”她神情闪躲地说道。
白拂看了她一会儿,卢氏是个老实本分的,这般闪躲太明显,看着就古怪,“他们让你别说的?”
卢氏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就是不打自招。
摇头公子要是问她为什么不说她该怎么答?
最后她一咬牙,将事情说了。
“大丫婆家的姐姐,前不久又生了个闺女,被夫家给休了,回了家要死要活的,李山爹娘没了主意,大丫将乐婶子给请去帮忙了。”
大丫婆家不就是李山家吗?
白拂隐约记得大丫说她姐夫是附近村子的,还是个读书人,可惜这次科举没考中。
听完卢氏的话,想着是人家家事白拂便没再多问,卢氏终于能松口气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这个和气的小公子她就心里慌慌,说话做事都感觉浑身不得劲。
吃完饭白拂去了煤工坊。
小四儿今日也在工坊,身边跟着高他一个头的李枣,两人正在清点库存和成品。
准确说是李枣在做,小四儿在挑刺。
一会儿嫌李枣的数字写得不规范,一会儿说李枣数错了。
李枣则闷闷地听着,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做。
等两人忙完白拂才走过去,“交接得如何了?”
小四儿颇为勉强地答道:“勉强能过关了。”
李枣暗暗松口气。
这臭小四儿,如今都不怕他了!说话做事一点情面都不留。
白拂拍拍两人肩头,“干得不错。”
晚些时候,阿石和阿库来小溪村送货,白拂问了桃花坞的情况。
原来桃花坞也闹了雪灾,大雪封山,但比这里好很多,阿热已经在准备春耕了。
其他人也都很好,玉先生用白拂送回去的银子给桃花坞添置了好些东西,村里年轻人出门在外也不用那么拮据了。
“阿库怎么来送货了?”聊完后白拂看着阿库问道。
阿库露齿憨憨一笑。
“巴格上次回去把这里说得跟什么似的,我一直想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听意思阿库暂时不打算回去。
“正好铺子缺人干活,你来了可以帮上忙。”白拂当即带着阿库阿石一行人去了食铺。
算是给他们洗尘。
看到他们巴格笑得牙不见眼的,白拂都插不上话,出了包厢到处转转。
邓元白看到她来了,高兴地站起身,“公子你回来了?”
白拂去黄家防疫的事没对外说,大丫只说她去外地有事了,邓元白还以为她是刚从外地回来。
“回来了”白拂笑笑,视线在铺子里环视一圈,顿时有些惊讶,“怎么多了这么多书?”
邓元白笑了。
“公子前段时日送回来好些珍品,学院里不少学子为了换书看,拿了家里的好书来换,加上其它学院也有人来抄书,书就越来越多了。”
白拂笑着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别管她。
邓元白都习惯了,也不多话,拿起笔继续抄书。
白拂转了会儿,转头看见角落有个人盯着她看,正是许久不见的田盱直,她笑着打招呼,“你又来抄书啊?”
田盱直抿着唇没有回答,神情有些复杂。
白拂古怪看他一眼,倒也没多想,与邓元白他们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等白拂离开,田盱直从角落走出来,将一本书递给邓元白,“今日借这个。”
邓元白拿过书开始登记,突然听田盱直问道:
“刚才那位...是德天阁的白公子?”
邓元白一边写字一边点头,“是,他偶尔过来转转。”
“最近新到的珍品,都是他买来的?”田盱直又问。
邓元白将登记好的书递给田盱直,“不知道是不是买的,反正送了一大箱子回来。”
田盱直拿着书走了。
走到门口,他看到白拂被一个中年老爷拉着在亭子里坐着喝茶唠嗑。
主要是那个老爷在说,白公子有一句每一句的接话,表情有些...嗯,就是有些不情不愿。
这白公子跟他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田盱直看得没错,白拂是有些不情不愿,因为她又被郭老爷偶遇了。
她都怀疑这郭老爷是不是故意来食铺逮她的,不然怎会这么巧,她一来就碰到郭老爷路过。
郭老爷今日跟她八卦的内容是发生在天宫里的一件大事。
据说有个毛头小子在天宫将常年守擂几乎从无败绩的老剑给打趴了。
白拂在心里嘀咕一声原来那个骗子高手叫老贱啊,确实挺贱的,用那种不讲格调的方式骗他们上台比试。
“这还不是最有趣的。”
郭老爷八卦气质满满地自说自话,说着还朝白拂方向又凑了凑,“老剑为了找那小子寻仇,将白麓镇都翻遍了,说不找到那小子决不罢休。”
白拂蹙眉。
“打擂台输了还要私下寻仇?天宫这么没格调的吗?”
郭老爷嘿嘿一笑。
“天宫又不是啥都管得了,老剑被打败了,就不再是天宫的人了,还怕什么。”
白拂不解:“被打败就要被赶走?”
“不是赶走,按规矩是要换个地方继续守擂,不过我听说老剑自己说不干了,守擂太寂寞。”
白拂脑海闪现那个寂寞得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大叔。
“所以他不守擂,改寻仇找乐子?”
郭老爷笑,“可不就是么,赌坊都有人下注堵输赢了。”
白拂有些听不明白了。
已经被打输一次,明显老贱就打不赢她,还怎么个赌法?
“我猜都是赌老贱输吧”白拂试探着问道。
哪想郭老爷摇头道:
“赌场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赌这个?自然是赌老剑几招之内被打败,我昨日去下了注,赌老剑百招之内被打败。”
白拂不乐意了。
“为何是百招?”那日在擂台上她明明五十招内就将老贱打下去。
郭老爷道:“上次是二对一,这次是一对一,加上老剑那日在擂台上只发挥了五级实力,没尽全力呢...话说还没人知道老剑的真实实力,但肯定是五级以上。”
这样吗?
说实话,白拂现在觉得五级也没多厉害,若有机会见识见识五级以上水平...嗯,貌似也不错。
到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开外挂。
嗯,她一点都不惭愧。
谁让老贱先耍贱呢。
“那目前赔率最高的猜测是多少招?”白拂眼珠一转问道。
郭老爷伸出两个巴掌,“十招之内。”
“赔率多少?”
“这得到开比前才知道,但肯定不低于五十倍。”郭老爷嘿嘿笑,对若有所思的白拂道,“老弟你也想去试试?老爷我劝你不要还是太冒险,一百招刚刚合适。”
合适个鬼。
白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百招她不累么。
这时大丫出来找她,“公子,菜上齐了。”
白拂忙起身,对郭老爷道一声先走了,转身跟着大丫朝食铺走去。
郭老爷哎哎两声喊住她。
“不是说明儿个才开门吗?怎么你今日就可以在这吃饭?”
白拂回头礼貌又不失和气地说道:
“因为是我开的铺子啊。”
郭老爷:“!!!!!!”
得知桃花坞来了人,小亮下了学带着小思飞奔而来,在门口看到白拂,高兴喊一声小白跑了过来,白拂领着两人去了包厢。
郭老爷在原地呆愣许久。
他开的铺子。
小白。
白公子。
啊。
原来,他这段时日都是与这个冤家对头在八卦吗?
黄秋阳元子泰今日也带着人来吃饭,白拂给他们另开了一个包厢,还给送了新到的桃花酿。
元子泰今日是来告别的,因为他要回元都了。
小弟要走了,白拂也没个准备,便让大丫给他包了一袋子熟食路上吃。
“只有这个吗?”
元子泰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礼物,一脸嫌弃。
白拂想了想,又给了他几瓶自制保健品,“路上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应急喝一喝。”
这还差不多。
元子泰一脸傲娇收下了。
“怎么突然要走了?”白拂礼物都送完了,才想起问一问。
元子泰道:“我娘来信说这段时日外边不太平,再晚些恐怕要不方便。”
“不太平是什么意思?”闻言,白拂神情警惕地问道。
“大国师预测瘟疫快来了”元子泰也不瞒着,“若疫情爆发,许多地方可能要被戒严。”
“不是说要准备种痘了吗?”白拂问。
“哪有那么容易”黄秋阳插话道,“民众一听要往身体里放毒,都不乐意,元都那边都闹了好几次民怨了。”
所以是种痘遇到阻碍了。
而且阻碍还不小。
白拂看一眼元子泰道,“你回元都后能接种还是要尽快接种,牛痘没事的,利大于弊。”
元子泰眸光闪了闪。
“果真无碍?”
“嗯,问题不大。”白拂神情难得严肃,“而且不是说摄政王家里已经亲自试过了吗?”
疫苗怎会完全没有风险。
但既然有人自告奋勇开了先例证明大部分人无碍,且历史书上也有不少类似记载,白拂判断值得一试。
“那谁知道他们是不是...”
元子泰话刚开头,白拂知道他又要阴谋论,忙打断他,“不管背后有没有阴谋诡计,种痘都是好事,等痘苗来了饶州,我和家里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接种,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对这种疑心重的人,一味劝说反而不好,白拂选择点到为止。
元子泰被白拂怼得一噎,不甘心地压低声音道:
“大国师就是个骗子,他的话哪里能信。”
白拂拍拍他肩膀。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哪怕今年没有,你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两次,接种后至少几年不用怕痘疫,你说是不是比整日提心吊胆强?”
元子泰不知道有没有被说服,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说什么。
自从黄家瘟疫一事后,黄秋阳对白拂的信任增加得不是一星半点,他瞅着机会帮腔道:
“小舅舅,侄儿觉得白公子说得有理,大不了小舅舅种痘之前先好好查一查,让府里其他人先试,确认安全后再种。”
践行宴结束前,元子泰的暗卫送来一箱子书,说行李太重带不走,就便宜她这个大哥了。
白拂欣然收下,当即伙计送去隔壁给邓元白他们。
元子泰目瞪口呆。
“你知道这些书有多珍贵吗?”
这些可都是宫里收藏的珍品,他上次见白拂很喜欢书的样子,还以为是她喜欢看书呢!
白拂莞尔。
“书在爱书之人那里才有价值嘛,光我一个人看太浪费了。”
黄秋阳嘴角抽抽。
说得像你真看了一样。
...
郭七郎觉得他爹怕是中邪了。
回来便将他叫到书房好一通询问,问的还都是小溪村那个白公子--
长什么样子?身高几何?年龄几许?性格如何?
他哪里知道这些!
“爹,我每日要去学院,哪里知道这些?您隔三差五去小溪村难道没打听到?”他不满问道。
郭老爷眼睛一瞪,正要说什么,喻姨娘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老爷”
喻姨娘进屋先打量儿子,一眼便知道两人怕是又有不愉快,忙笑着岔开话题:
“管事又去了几个窑子,谈得还不错,咱家上回进的那批货全部有着落了。”
闻言郭老爷面上一喜。
“果真?”
喻姨娘巧笑着上前替郭老爷捶肩,“包真!”
郭老爷顿时顾不得说儿子了,与喻姨娘说起铺子的事。
郭七郎没耐心听这些瞅着机会跑了,不过翌日他还是找人打听了一番,还花了点银子找一个据说认识白公子学子买了画像回去给他爹。
郭老爷看到画像沉默了。
果然是他。
这臭小子!
这段时日是耍他玩吗?
郭老爷认认真真回忆了一番,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无形中说过得罪人的话,这一琢磨,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得罪白公子,说的还都是些无形中能拉拢关系的话。
再一细想。
那白公子似乎也不是个不讲理难说话的,看起来还特别喜欢与他聊天,每次一说起小道消息,眼睛亮得跟夜里的烛火似的!
嘿,原来还是个同道中人!
郭老爷心里终于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