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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入神想着,身后传来马蹄声音,白拂回头,小思一身娇俏粉色女装被阿礼搀扶着从马车上跳下来。
“小思回来了。”她笑着打招呼。
“小白”小思嘟着嘴跑过来,语气低落又委屈,“我还是觉得好委屈怎么办?”
那日小白告诉她,祖母不过是一时太惊讶,并不是不喜欢她,她需要给祖母时间,让祖母慢慢适应丹娘这个新身份。
所以她这几日每日去给祖母请安,想让祖母知道她还是她的乖孙,一切并没有变。
可祖母一直不见她
身后同样一身喜庆新衣的斐公子紧随着下了车,他缓缓走来,漫天雪色映衬得他那张俊脸如玉般璀璨,通身气质清绝得不似在人间。
只见过身穿半旧素袍斐公子的白拂,居然看得有一瞬恍神。
这个男人,白拂第一眼见到时便觉得惊艳,如今再这么一打扮
不得不感叹,他的存在仿佛是老天为了炫技一般,美好得让人生不出一丝不好的念头。
白拂和他对了个眼神,便知道今天小思去祖母那边又受了委屈。
说来也是无语。
她好不容易说服小思,让她不再那么介怀祖母的反应,还主动靠近,争取求得和解。
但那老夫人固执得很,自从那日说了重话后,便不再见这父女俩,还嚷嚷着雪停了立刻回故里,一刻都不想多留。
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还如此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白拂自觉无力拯救。
“委屈咱就不去了,谁还不是小公主了?”白拂任由小思环着腰身,故意说道。
小思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算了,委屈就委屈吧,谁让那是我的亲祖母,谁让我和小白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强人呢。”
说完还挺了挺小胸脯,一幅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的神情。
这嘴硬心软的小可爱,白拂不动声色压下嘴角的笑,附和道
“对,谁叫咱是有知识有文化有品位的女汉子呢,不和不开明的人一般见识。”
小思笑脸阴转多晴,又搂着白拂说了几句话,然后跑去屋里换了身衣服去找小亮堆雪人。
“查到什么了吗?”待小思跑得没影,白拂问斐公子。
自从上次提了一嘴阴谋论,白拂便没再问过
毕竟是人家家事,她不便掺和太深。
但如今小思用她的法子行不通,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有些好奇斐公子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斐公子没有隐瞒
“信确实没到母亲哪里,被她身边的婆子拦下了。”
白拂微微惊讶,“什么婆子这么大胆?”
古代主仆阶级分明得很,丫鬟婆子大多对主子言听计从,有几个敢做这种事?
不等斐公子回答,她推测道
“是不是有人不想让老夫人知道小思女子身份,所以收买了婆子,让帮忙隐瞒?”顿了顿,目光扫一眼神情凝重的斐公子,又说
“隐瞒这件事有什么好处呢?对谁有好处呢?女人扎堆的地方,最是心眼多花样多,难捉摸,和他们打交道,斐公子要多留几个心眼,别让那些无聊的人影响道小思。”
斐公子沉默,若有所思看一眼白拂,微微沉了眼。
小白说得没错,女人们的心思他确实捉摸不透,他已经查到那婆子是被小思母亲生前收买,一直帮忙周旋隐瞒。
但想想又有些说不通。
小思母亲都去了许久,那婆子何故还在坚持?
总不至于觉得这事能隐瞒一辈子吧?
“那婆子狡猾,一直待在母亲身边,不好明查”斐公子说,“不过已经安排人暗查,很快会有消息。”
白拂哦了一声。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若知道贴身婆子被查,怕是又不得安生。
这大过年的。
“老夫人要是一直不原谅,你打算怎么办?”她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不管在末世和现代,白拂都没机会处理太复杂的家庭人际关系,所以对那老夫人原不原谅都没什么太多直观感觉。
之所以告诉小思要争取和解,不过是因为古代讲究孝道,她不得不那么说。
但如果可以,她其实很想告诉小思,实在不原谅就算了,以后各过各的,眼不见心不烦,对谁都好。
但这话她不方便说。
一直不原谅怎么办?
斐喻似乎有些意外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看向白拂。
半晌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自然想过,甚至想过带着小思彻底离开那个家,但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做。
圣人言,百善孝为先,作为子女,哪怕父母再不对,他都不能责备或者反抗。
莫不是唐突了?
白拂轻咳一声,“我不过顺口问问,不答也没关系,。”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沉思片刻后,斐公子不答反问道。
“我?”
白拂指了指自己,歪了歪脑袋,“我们不一样,我的做法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不一样么?
斐喻抬眸。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说道。
白拂一笑。
“我不看重血脉传承,你做得到吗?”她不答反问道。
斐公子垂下眼帘想了想,“那你看重什么?”
他知道小白会给他意想不到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又太匪夷所思,被束缚太久,他想知道更多。
这男人是要追根究底么?
白拂并不介意给他新思路。
“我更看重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合拍,是不是合意,是不是志同道合这些都是血脉无法保障的。”
她神态泰然说道。
末世之人很少谈论血缘关系,他们属于集体,是国家财产,没有太多私人关系需要考虑。
所以白拂潜意识一直觉得,不健康的亲缘关系,可有可无。
许是这话有些超纲,斐公子又是一阵默然,沉默片刻后,白拂听到他说
“可是血脉和家族也是不可忽视。”
明明是反驳自己的话,白拂却无端听出一丝自我开解的味道。
“可能吧。”
这点白拂不否认,她点点头。
“不过我没说要忽视,我的意思是,哪怕是血脉,也要守一定的礼节,留有一定的距离,任何人靠得太近,很容易逾越,血脉也不例外,甚至有时候更过分,带给至亲的伤害也更深。”
“这是你放弃寻找家人理由吗?”斐公子突然问道。
嗯?
白拂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不记得他们不过哪怕记得,如果不是让彼此舒服的存在,如果坚持带来的伤害更大,我不会盲目坚持”顿了顿,“道不同,不必强融。”
白拂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转身进了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是点到为止吧。
斐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抬脚跟上,白拂听到他说
“为了丹娘,我不会一直坚持。”
白拂挑眉,想不到这个古人还挺开明。
不会一直坚持。
那便是会坚持。
但只会坚持到无法再坚持的那一天。
这也许是古代孝道和未来个人价值观之间最合适的妥协吧。
白拂欣慰笑笑,“今天也一起吃吧,他们折腾了一天新吃食。”
吃完饭,斐公子和罗锦在书房里下棋。
透过窗户,看到白拂在院子里和其他人玩游戏,疯闹得像个孩子,和刚才跟她说那番大道理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是啊,她也是个半大孩子。
虽然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
至今他都不知道白拂是怎么说服女儿的,以前觉得她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如今连带着他的女儿也多了很多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让人想知道更多。
罗锦冥思苦想下了一枚棋子,抬头见斐夫子定定看着窗外,也看了过去,待看清外面一幕,也笑了笑。
“小白是个很好的人。”他说。
斐公子回神,也笑着点点头,“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罗锦仍看着窗外。
“夫子有没有觉得,小白懂得很多,而且和我们懂的好像不一样。”
“是吗?”
“是,所以我时常在她面前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够好,想要更努力。”
斐公子看着面前聪慧好学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小亮告诉过他,小白收留罗锦的初衷,是希望罗锦考上举人后帮她免田税,如今看来,也许小白对这孩子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那你更努力,让自己更好,我想她会为你高兴的今后你若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罗锦眼睛一亮。
“真的吗斐夫子?!”
能得斐夫子亲自教导,是学院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毕竟他曾是大业国最赫赫有名的天才神童,也是大业国最年轻的国子监祭酒!
当初听说要来白麓学院,很多人跟他一样激动了好久。
但不知道为何,斐夫子坚持只教启蒙班,为了不影响别的夫子,有人主动去请教他也从来不应
想不到拒绝过那么多学子的斐夫子,居然主动开口要教导他,罗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斐夫子点点头,用棋子点点棋盘,“条件是认真陪我下棋。”
罗锦点头,“好!”
翌日一大早。
李枣一家人提着一篮子鸡蛋鸭蛋,还有一坛子咸菜来了白拂家。
如今李枣奶眼睛能看见了,李枣爷的腿也比以往利索了,不过李枣没让他们拿东西,自己一个人提着所有东西。
白拂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邀请几人进客厅坐。
李枣爷奶是来感谢白拂帮他们医治好旧疾的,李枣则是来炫耀的。
今早是那群鸡鸭第一次下蛋,散养的鸡一般下蛋晚,要三四个月,但是他养的鸡刚满三个月就开始下蛋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养得好啊!
他昂着头挺着胸,一副我骄傲但我不说的别扭小表情,白拂忍住笑,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多夸一句。
李枣将爷奶送回家,又一个人偷偷跑了回来。
“我比小四儿能干,凭什么他做大事,我就做这些小事儿?”他理直气壮说道。
白拂瞥他一眼。
“什么是大事儿?什么是小事?”
这还用问吗?
“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都是大事,做家务养猪鸭都是小事!”李枣瞪圆眼睛道。
哦。
白拂想了想,“那明儿起就让巴格大叔带你玩吧。”
“六郎怎么说?”
喻姨娘在后院忙完,听婆子说安州来信了,匆忙忙赶来,一进书房便看到郭老爷拿着一封信看得出神。
听到有人进门,郭老爷也没有抬头。
喻姨娘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走近一瞧,信不过就一张纸,至于看得这般久?
再看老爷神色,向来懂得揣度老爷心思的喻姨娘此刻心里也有些没底,甚至有些心虚。
莫不是郭六郎将她拖欠贺家货款的事情说了?
“那真的是摄政王给贺家的颁发的文书吗?”喻姨娘再次试探着问道。
郭老爷抬起头,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六郎说文书是摄政王颁发的,但不是给贺家的。”
一听这话喻姨娘不乐意了!
“我让人又去瞧了,那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给贺家!还能有假?”
郭老爷露出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的表情,“贺家不过是个幌子!”
郭六郎在信里说,摄政王因为不满其它煤商行为,便抬举了贺家,给贺家的独家经销权,不过是摆在明面的幌子,最后的受益其实是摄政王的。
这样吗?
喻姨娘将信将疑,眸光一转,“那照六郎的意思,合伙的德天阁、虎啸镖局也是为摄政王办事?”
“六郎说事关机密,不能透露更多,让我们不要掺和,否则坏了摄政王的事郭家怕是担待不起。”郭老爷嘱咐道。
喻姨娘敛下眸子,不答这话。
按理说,他们这种小商户和摄政王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她也不敢妄议大人物行事的真假对错,但突然送到她眼前的好处,让她就这么不当回事,她怎能甘心。
儿子女儿都快要议亲了,聘礼嫁妆哪个不需要一大笔银子?
儿子这次虽然没考上,但夫子说了,照儿子的才学,中举走仕途是早晚的事,届时想官途顺畅,也需要大把银子打点。
按照现在家里铺子的收入,怕是应付不来。
“老爷”喻姨娘思忖着开口,“咱也不说要拿了那独家经销权来用,借点势总该可以的吧?我看黑宝石卖的煤都是给一些小食铺,没有走锻铁窑和瓷器窑的门路,咱这些年积累了一些人脉,若将摄政王搬出来,替了别家铺子也是好的呀。”
郭老爷平日喜欢附庸风雅与人钓鱼赏景逗鸟,对铺子的事儿操心得少,听喻姨娘这么说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
大人物的好事他自然不敢去破坏,但借势算坏人好事吗?
郭老爷私心觉得应该不算。
毕竟他郭家和贺家的姻亲关系,谁不知道?
到时候哪怕他们只是那么顺嘴一提,那些聪明官老爷也能往摄政王身上去想,这可怪不着他们。
这么想着,郭老爷也不再犹豫,“年后你让人多去那铺子转转,越多人知道咱郭家和贺家的关系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