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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千回百转的殿试
三月的中旬,历经重重磨难的殿试终于开始,由会元官淳歌领班上殿,不过今年的殿试较于往年有所不同。以前的殿试也不需要皇上亲自出面,不过是皇上出题,让贡生们在殿上当场作答。但今年的殿试却是由皇上亲自主导,亲自出题,可谓是有图有真相。
人们在私底下都说因为这一届的学子颇有质量,故而皇上才如此这般的重视,但只有少数的一些大佬们知道,皇上管的那么宽,哪里有闲工夫去管考试这档子事儿,只是因为京城之危后朝野四方略有微言,皇上这是转移注意力呢。反正不管怎么样,淳歌这天是一大早就跟着一众考生,窝在宣政殿上,等候着皇上亲临,进行考核。
大钟一响,伴随着‘皇上驾到’的喊声,苏见豫身着金黄龙袍,很有霸气地来了。大人以及那些考生们均是伏地拜见,花了几分钟完成了君臣朝见的礼仪。
“今日的殿上着实热闹,朕也格外开心,见着了你们这群生机勃勃的学子啊。”苏见豫两手往龙椅上一搁,整一个和蔼可亲的大老板,这不禁让那些即将跨入仕途的学子们,十分高兴地幻想着自己将来的日子一定是很舒坦的。
“臣等惶恐,今日得见天家气象威严,天可怜见佑得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淳歌说的,因他是会元自是要代表着一众考生们的,他这话也着实是通用的漂亮话,只是少有考生能说出来,这回他的同窗们一听,马上就是热泪盈眶。
呜呜的哭声在淳歌的身后响起,淳歌先是一愣,想是那些上了点年纪的考生,今科终于能够见到皇上一面。回忆自己的辛酸历程,忍不住泪流满面。但淳歌是没有这样的体会的,他少年出名,更是未曾及冠便连夺五元,他当然是不知道郁郁不得志是个什么样的感觉。然而他不知道不代表他不理解。他尊重所有同窗的过往,静静地等待着那些人吊念自己那些不堪的回首。
苏见豫每隔几年便会见到这种场面早就是司空见惯了,但每每到此刻他还是对这些呜呜声十分的受用。便也不做打扰,一会儿过去这才慢慢开口。
“今次殿试由朕出题,你们也就随口答答便是。”苏见豫并不准备提供纸笔,考的就是学生们肚子里的那几两墨水。
“恭请皇上出题。”淳歌作揖时撇了撇嘴,苏见豫说得容易,随口答,这种场合真敢随口说说的,不是个傻的就是个痴的,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前途白白葬送。不过以这种方式得到的进士,可谓是历经艰苦啊。
“子曰: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诸位如何解之?”苏见豫的考题出来了,虽然是很老套的论语,但却蕴含着深意。胸中没个大智慧的人,短时间内还真就不容易答得出。
“臣以‘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破之,周者君子也,比者小人也。故应倡君子之周,以灭小人之比。”刘志新的反应算是快的,他用来破题的也是《论语》中的一句话,说的是君子一视同仁不会偏私,小人则与其相反,所以要提倡君子之道,用来毁灭小人的自私。
初初一听,刘志新此言倒也真是有礼,因而不出一会儿便有十几人争相上前,说得大抵是同一论点的论述。
“那朕再问诸位,朋党又何解呢?”显得苏见豫并没有很满意刘志新所代表的一众论点,反倒是再次提问。
“臣以为,君子为朋,小人为党,故尝有奸党二字。。”徐光启清了清嗓子,再次迈出一步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朋乃是君子之交,其志在乎道相同,义亦相同,小人则反之,小人之党乃是奸佞之所在,实乃利相同,无道无志也。”
“臣自幼时便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朋党之意正是如此,朋乃是朱色,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党乃墨色,臣以为淤泥当以拔之,不可留。”明显的曾沉也是赞同徐光启的观点的,他的说法不同,但却也殊途同归,算得上是各有千秋。
“臣以为有朋自会有党,当义不敌利,则朋沦为党,反之则党也为朋,故此重义便可化党为朋。”慕容夜这家伙素来与人见解不同,当得起别出心裁这四个字,也因为他的话,让兴趣缺失的苏见豫缓过了神来。
苏见豫见大多数的人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唯独站在第一个的淳歌却是一言不发,倒让人觉着他是黔驴技穷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官爱卿可有何见解啊?”
皇上的问话方式就已经表明了亲疏,淳歌是爱卿,其他的贡生不过是学子,这也不难看出苏见豫在朝堂上对淳歌的好感,也正因为是这样,大家才越发不会将这俩人联系到一块去。
淳歌恭敬上前,回道:“众位学兄之言皆是有理。”淳歌是考生中年纪最小的,称其他人为学兄也是正常,不过他这话有极大的和稀泥的嫌疑,好在他的下一句又来了个急转弯。
“只可惜,臣之所想却实在是不同。”淳歌清了清嗓子,说道:“依臣所见,朋也好,党也好,并未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若天下人高兴,朋也可为党,党也可作朋,因而臣以为朋党的重心,并不在其意义,而在于其人。”
淳歌这番论调显然是与其他众人不同的,有些人皱着眉头,似是不赞同,有些人脸上尽是疑惑,淳歌也没让人多等,赶忙接着说道:“心善者做党,则终归会回归于朋,心恶者做朋,终归是会弃朋而去的,故臣大胆提出,人心重于一切。如东南的山匪,他们其中不乏将中好手,尤以方宗祎为最甚者,然此人心术不正,故有党亦为奸党。”
“爱卿既提到了方宗祎,此人最终灭于爱卿之手,莫非爱卿之见,遇见奸党是杀绝?”苏见豫对淳歌起先的观点还是有些心动的,不过淳歌既然提到了方宗祎,依着他对淳歌的了解,这番言论是有看头了。
“非也,若是各个奸党都要杀绝,那世间得要添上多少杀孽,况且亦是治标不治本。”淳歌趁着抬头,给苏见豫使了个眼色,师徒俩你知我知的心领神会后,不动声色地开始配合。
“何为治本之法?”苏见豫投去了一个,‘你放心’的眼色问道。
“臣以为教化之道乃是治本之策。”淳歌淡淡一笑,话锋一转,挺直了腰杆说道:“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用于此处也是恰当的,小人不服,则教化之,所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既是有耻且格又何来朋党之分,天下万民,世间万人,不过是陛下之子民,仅此而已。”此时的淳歌意气风发,立于金殿依旧是侃侃而谈,从容自在。
立在一旁的林相与陆卿士都不由得转头望向这个少年,这背影实在是与官鹏像极了,还有那胸有成竹的气度,若是给这个少年成长的时间,将来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淳歌再度开口:“但是皇上,试问您做到了天下万民只愿做您的子民吗?淳歌的抬起头,直视苏见豫问得犀利。
朝中众人皆惊,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就他刚才的一番话,马屁拍的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往死路上挤兑了呢。
“臣想皇上做的还不够,如今天下虽是大片安定,人民食饱穿暖,可说句难听的,您就是太仁慈了,才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有苏好欺负,您秉承着以德服人,可北夷呢,不照样打上了门。您是仁君毋庸置疑,可是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外邦之人,远人不来,您又当作何解,故此臣大胆说一句,前些日子的京城之危不是尔之过,是谁之过与。”淳歌没等责骂他的那些大人们开口,便抢着说道:“教化虽是一条大道,但也不是完全行的通的,既然不通,那就打到他们通。我有苏北有定山王,南有东南统帅,还有何惧?”淳歌眼中一阵清明,直勾勾地盯着苏见豫,一脸的正气。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不等大臣们有何反应,只见他眼睛一瞪,狠狠地瞧了淳歌一眼,甩袖而去。于是乎这场殿试也这样终结了。所有人都说,淳歌是脑子发热,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兴许脑袋还有危险呢,不过也有许多人偷偷笑着,心中想着淳歌是自不量力的,好好的太平盛世,好好的文人不做,非要做那个主战的出头鸟。
等到殿试回去后,很少会有人敢与淳歌走在一起,毕竟淳歌可是大不敬,但是他们真的难以抑制住对淳歌的敬佩之情,在他们眼中,淳歌也真真做到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点是他们这些三思而后行的文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大片不看好淳歌的人中,有两个大人物却并不这样认为,那便是林相与陆卿士,在他们看来,淳歌说的并不是什么妄言,反而不着痕迹地拍了皇上的马屁,给皇上解了燃眉之急。大庭广众之下,竟能如此快速地寻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这说明淳歌已经具备让他们看在眼里的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