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眼

张不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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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是在一个极其偶然和相当无聊的午后遇见大眼的。那天特别的热,树上的蝉虫都懒得再发出声音,慢吞吞地爬回窝做梦去了。其实我从心里迫切地渴望甚至于比它们更想睡觉,但事实很明显的摆在眼前,如果今天下午赶不到锦州那家啥都敢和你签合同而后让你上西昌提货的业务单位,一笔不多不少的货款从明天开始将不复存在,而我也将在单位同一类人的圈子里威信扫地,遭受到无以伦比的沉痛打击。因为据相当可靠的内线消息,他们即将破产。谢绝了几个朋友执意相送的好意后,我独自去了沈阳火车站。

    票买好后,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一颗早已潮透的心被酷暑中的炎炎烈日熏烤的烦躁不安,索性去了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要了半斤饺子两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你去哪?”不知何时,对面坐了一个眼睛大大的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年青人,操沈阳话斜眼问我。

    “锦州。”

    大概听出了我不是本地人,小子说话开始猖狂起来:“我说哥们,饺子就酒,日子过得不错啊?”我突然明白过来碰上了什么人,懒得搭理他,笑笑。

    果不其然,他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别只顾自己吃啊,哥们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我翻眼瞪他:“你吃没吃饭管我屁事。”

    “你小子找抽怎么的,”年青人急了,“老子刚从山上下来,掏俩钱给哥们弄口饭吃咱们就算了,不然``````”

    “不然你还想怎么的,你他妈从大牢里出来还比谁光彩不成?”我也火了,打断了他的话,随手拎起了一个空啤酒瓶。

    年青人没敢妄动,皱着眉头拿眼瞪我,我坐下继续吃饭。半晌,年青人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烟,问我:“哎,有火吗?”

    我没好气地掏出打火机扔给他,点着烟后,年青人看了看打火机,说:“这个给我做个纪念,行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年轻人放下打火机,讪讪地走了。惊魂未定的老板过来拍着我肩膀说小伙子你真有种,前几天有个浙江人在这儿被刚刚那人讹去一百多块钱还有一块手表,最后一句话也没敢说,你一个外地客,人生地不熟的我真怕你们打起来。

    我笑了:“我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怕他干嘛?”把帐结过看看时间差不多就上车了。

    到锦州后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后威逼利诱要起诉他们,末了不得已我从住的宾馆雇了两女孩,深更半夜专往他们老总家敲电话,就说一句:“请问XX回来了吗?这下我可放心了。”总算老天有眼,还没怎么再下狠招,他们老总就哭丧着脸的把钱给送来了,否则他老婆三天两头哭着喊着要和他离婚。

    再回沈阳,心情不错,下了车我感觉有点饿便又去了那家饭馆。老板见是熟客招呼完了就亲自出马下厨做菜去了,我就着俩凉菜开始喝啤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哥们``````”我抬头,是那年青人。年青人先是一愣,随后也认出了我,我俩都笑了。

    年青人转身欲走,我说别走别走,今天我请你。年青人也不客气,回身坐下了。我问他你贵姓啊,他说别整那文绉绉玩意儿,他们都喊我大眼,你也喊我大眼得了。你比我大,我就当你是我大哥吧。

    大眼问我是干哪行的,我如实相告。大眼不信,说那天看你凶巴巴的我还以为是便衣呢。我笑了,说要是便衣还能让你跑了?大眼也笑了。我问大眼,你年纪轻轻的干嘛非得干这种缺德事,这整天提心吊胆回头还得给收了去。大眼叹了口气,看看我说:“大哥,你以为我不想找别的事哇,初中一毕业我们家老爷子就不在了,让我顶职进厂干活。谁知道没过两年厂子倒了,下了岗我四处的找活干,可这市里一多半企业都快不行了,减人还来不及,象我们这样一没文凭二没技术的又有谁要呢?”

    我疑惑地问他:“你没坐过牢啊?“

    大眼不好意思了,“嗨,我那都是吓唬人的,真要碰上几个象你这样不买帐的,我还真不敢动手。其实从小到大,我哪次打架都吃亏。”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菜上齐了,我俩边喝边聊。吃完饭,大眼非拖着不让我走,说咱哥俩有缘,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上兄弟那吃去,咱们再好好唠唠。我想想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就随大眼去了。

    二

    大眼家在东郊,这里因为曾一度被数名导演相中拍了几部以反映沈阳小市民生活为体裁的电视剧而轰动一时。屋里黑漆漆的,霉气很重,大眼指着一个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对我介绍:“我妈。”转身出去了。老太太艰难地冲我微笑:“来啦,您随便坐,别嫌家里埋汰,我身子骨不好,也没空拾掇。”我忙说:“阿姨您躺着别客气,我和大眼不外。”说话间大眼手脚麻利地搬了一箱酒进来,说咱哥俩今晚喝个痛快。我问你妈的病是怎么回事,大眼说老毛病了,风湿偏瘫。

    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开始坐下喝酒。老太太在大眼的搀扶下起身扒了几口饭说你们哥俩慢慢喝啊又睡下了。门突然开了,一个穿藕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边拿毛巾揩汗边嚷嚷着热死了。大眼说这是我妹妹小霞,上初三了。小霞回头看看我,白了他一眼,:“我说哥,你最近又交什么狐朋狗友呢?”大眼一时气极,训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你大哥。”转身冲我一笑,“别往心里去啊,我妹就这脾气,我拿她也没辙。”

    我说没事你和你妹妹脾气也差不多,抬头对小霞笑笑,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开始坐下安安静静吃饭,一会上墙角做作业去了。我端杯,劝大眼说:“别再干那事了,迟早得出事,回头我想办法给你找个活。”大眼把酒一口喝干,点点头:“哥,我听你的。”

    吃过饭,大眼刷碗去了。我看了看小霞的作业,给她指出了几处错误,小丫头比鬼都精,一点就透。还仰头悄悄对我说:“我哥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朋友就好了,省得他一天到晚除了瞎逛就是和人打牌。”

    夜深了,我起身告辞。早已睡熟的老太太忽然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慌得大眼和小霞一个捶背一个倒水。我很清楚的听老太太说:“人老不中留啊,还不如让我早死了呢,把你们两个孩子可拖累苦喽。”大眼急了:“您老人家胡说什么呢?”我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想起了远在故乡的母亲。

    回到住所,我给一个业务上的朋友去了个电话,说我有个兄弟下岗在家,能不能帮忙给找点事做,朋友一口应允说行啊我这正缺个送货的,让他明天来上班,每月按送货趟数算钱,一车15。我大概计算了一下,按我朋友公司的业务量,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五六百的,第二天就把大眼带去了。

    三

    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去大眼家,一天,我从朋友口中得知一个治疗风湿偏瘫的偏方,想想兴许管用,便把药买好趁星期天给送了去。老太太和小霞在家,我问大眼呢,说最近活挺忙出去了。我把药放下寒喧了几句准备告辞,老太太和小霞执意挽留。我推辞不过心想再等会或许能见到大眼就留下了。吃过饭,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拉家常,说:“我们家大眼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缺心眼,平常还好和人打牌,一打准输。先前没钱很少见他去,现在月月有个固定收入了,谁喊都去。我们劝过他好几回,他就是不听,有空你说说他,他听你的。”我一口答应:“行,有空我一定好好和他说说。”等了一会儿大眼还没回来我就回去了,临走时我再三嘱咐老太太要按时吃药。

    再见大眼已是两三个月以后,那天是星期天,清晨,我正在办事处蒙头大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鬼子进村的噩梦中惊醒。起身开门,是大眼,穿得光鲜照人,腰间还神气活现地别个传呼机。

    大眼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嚷嚷:“大哥,弄快点上我们家吃饭去,我妈老惦记着你,都唠叨好几回了。”我忙说别急别急,再急你也得等我刷牙洗脸啊,指着他腰问:“你买这个东西干嘛,好几百的你有钱穷烧啊?”大眼得意洋洋:“活挺忙,昨天刚结过帐,我这一段净挣了两三千,买一个联系方便呗。”我边穿衣服边教训他:“那也得省着点花,小霞上学还得用钱呢。”大眼点头称是。

    等到了大眼家,我竟意外地发现不知是那偏方起了效果还是老太太最近心情不错,大眼他妈竟然能自己下床活动了,一见我特别高兴,拉着我问长问短,埋怨我最近怎么不来了,是不是把她给忘了。我笑着说大妈哪能呢我最近有点事走不了。

    吃过我和大眼坐在门口聊天,我问他:“听大妈说你常去和人打牌?”

    “嗯,我们来得小,才几块钱一把,随便玩玩。”

    我劝他:“别再来了,钱挣得也不容易。”

    大眼说:“送完货就没什么事了,在家急得慌。”

    我说你不能去收点废纸盒啤酒瓶卖卖吗,我记得这些东西我朋友那每天都有现成固定的。大眼说我没事去整那丢人现眼玩意干嘛,我半晌无言。

    我告诉大眼我过几天要回单位参加全国定货会,大眼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分手时,我塞了五百块钱给大眼,说来时也没想起给大妈买东西,这钱给老太太买药,大眼和小霞坚推不收,我也急了,说我在沈阳也没亲戚朋友,把你就当我自己亲弟弟一样,这钱你拿着,权当我借你的,等有了再还我。大眼眼红红的让小霞收下了。

    四

    开完会已是黄叶漫天飞舞,回到办事处第一件事竟是想着去见大眼。不知何时起,我觉得我仿佛和他们家之间已有了一种扯不断撕不烂的亲情,我从潜意识里认为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这是我在异乡的日子里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等到了他家,却发现只有小霞在家,老太太散步去了。我问小霞你哥最近还打牌吗,小霞告诉我说哪天都打,放假都不闲着,还越打越大。我问他现在哪,小霞说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房间里烟雾缭绕,几个年青人正在用纸牌玩“三掐一”,类似于百分的一种游戏。我悄悄站在大眼背后,几把下来就见他掏了四五十,我被他拙劣的牌技和迟钝的反应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拍了拍他。大眼回头见是我,忙不迭地和人介绍“我哥”,颇有些引以为荣的味道。我对几个年青人点头笑笑,示意大眼出来,大眼看了看手中的牌,很不情愿的和我回去了。

    回到家大眼看到我铁青着脸,仿佛意识到什么,嘻皮笑脸地说哥我以后不打了还不成吗。我忍住笑问他:“真的?”大眼发誓赌咒:“再打我是``````”手里比划了个王八爬的姿势。我笑了,小霞也忍俊不禁。

    两年多过去了,大眼果然如约没再碰过牌。或许是大家都很忙的缘故,大眼到我这来的次数往往还没有小霞多,我们常常只有在电话里才能听到彼此熟悉的声音。从小霞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大眼他们家已有了一笔对他们来说数目相当可观的积蓄,日子渐渐安定下来。小霞已经读高二了,分班时选了文科,我给她找了一部分复习资料,告诉她要考就报本地大学,远了你们家也负担不起,小丫头挺懂事地点点头。

    不久朋友的公司因为环保等种种原因搬到了郊外,离市区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一天,大眼突然找我,嗫喏了好大一会我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嫌现在的送货路程远了,但老板又不肯加钱,维持原价,想让我和他们说说。我去找了我的朋友,朋友面露难色,说现在全国的生意都难做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成本再加大象我这样的小公司也吃不消,要不这样,咱们关系不外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每车我再加他三块钱,我就不跟人去卸了。我见再谈无益便说告辞,朋友送至门外。

    回去我把朋友的意思转告大眼,大眼没说什么就回去了。过了几天,朋友忽然来电话问我,说你弟弟怎么回事,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不来了,呼他也不回话,要是不想干我就另找别人了。

    放下电话我直奔大眼家,在小霞的指引下找到了又在牌桌上鏖战正酣的他。大眼一回到家就脸红脖子粗地大骂我那位朋友不是东西,说现在路程比原先远一倍还多,本来两个人的活让他一个人干,只加三块钱,简直是喝人血。我劝大眼,现在活难找何况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劳动力,好歹再怎么说在他那也算有个固定收入。大眼不听,说我就是蹬三轮接人也比这样一月挣钱多人还图个舒坦,这回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有货没人送。我见大眼心意已决,也不便再说什么,打了个电话给我朋友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朋友沉吟半晌,说那就算了我再从劳务市场找个民工,最后告诉我说你兄弟还有八百多工钱在我这,回头让他来结一下。

    大眼果然去买了一辆机动正三轮,风驰电掣于大街小巷。最初的日子里,生意还不错,但可惜的是不久随着无证照车辆的不断增多,公安机关开始了很严格的专项综合治理,一时间被罚扣的机动三轮多如牛毛。大眼无奈,整日在家无所事事,。按小霞的说法,是种子在地里有了合适的生存环境和土壤总要发芽,大眼逐渐旧病复发,整日埋头于牌桌之上,每日有输有赢。我说了他几次,大眼振振有辞说你们总不能看我一天天的急死吧,说急了就和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我黔驴技穷想了想总比他在车站行骗给政府收进去好,久而久之也就随他而去了。

    五

    一日,小霞突然眼红红的来找我,进门刚喊了一声“哥”就哭得泪人似的,吓得我忙问小姑奶奶这是怎么啦。原来又是大眼那混小子惹得祸。小霞渐近高考,老师让买参考资料,小霞问大眼要钱,或许是近来手气不好输多赢少,大眼竟训斥小霞说你看人家闺女象你这么大都能挣钱养家了,就你一天到晚还冲家里要钱,干脆别上了。小霞越想越委屈就上我这来了。

    我安慰小霞说走哥带你出气去,临出门我回头劝小霞说你哥也不容易其实他心里也挺烦的。小霞看看我,欲言又止。

    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人在唉声叹气,见我来了一劲数落大眼,说他最近越来越不象话,把这月生活费都输完了,还借了人家六七百块钱说是要给老太太买药,刚刚来要帐的才走。还告诉我说昨晚大眼一回来就翻箱倒柜地到处找存折,说钱是他挣的他有权花。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地四处找大眼,却失望而归,小霞估计十有八九不在附近肯定上外面赌去了。

    一直等到半夜也没见大眼踪迹,临走时我拿了几百块钱给小霞,再三叮嘱她无论如何也要把存折和钱藏好,这是你们家的救命钱,千万别让你哥看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室起草一份报告,电话响了。小霞在电话那头急得直哭:“大哥你快来呀,我哥他把你给的钱又拿去赌了。”放下电话我风急火燎地赶了去,屋里一片狼籍,显然是大眼在家发狠造成的。老太太和小霞一见我就哭,我跟她们一起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里找到了早已赌红了眼的大眼。

    我把桌上摊在大眼前的纸票收拾收拾,封住大眼的衣领一把把他拽回了家。

    刚进家大眼就不耐烦了:“干嘛呀,我不就打两把牌吗,看你们闹的,就象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训斥他:“你看看你还算是人吗?你妈有病,小霞眼看着要上大学,哪儿不要用钱,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她们想想,年纪轻轻不去想办法挣点钱撑起这个家,就知道一天到晚的赌,你这样对得起谁?”

    “我这不是找不到事干吗?”

    “找不到就不能在家歇着?天天在牌桌上给人送钱,有多少也给你败光了。你不要以为谁都欠着你的,这里没人欠你什么!”

    小子居然比我还狠:“你凭什么老管我的事,你以为帮我找了点事我就得感激你一辈子,钱是我辛辛苦苦用劳动力换来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不着!”

    一股再也控制不住的热血直冲脑门,我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大眼捂着脸蹲下,嘴还在硬:“你凭什么打人?”

    我狠狠指着他:“我告诉你大眼,你小子不是个东西,今天大妈和小霞在这,咱把话挑明,我要再管你老子就是王八蛋。”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背后传来小霞的喊声,我迟疑了一下,转身把刚刚从牌桌上搜的钱塞给了小霞,拍拍她叹了口气走了。屋里大眼在狼嚎般的恸哭。

    我没再去过大眼家,小霞来了几次说哥这一阵一直都萎靡不振,好几回挥刀要剁自己的手都被拦下了。我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堵得慌,过了几个月,我找了个贩菜的主把大眼的三轮折价处理了,卖车的钱连同从朋友那结的工钱一起悉数交给了小霞。

    不久因为单位频繁的人事变动我回到了故乡,然后去南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国家陆陆续续出台了许多鼓励下岗工人再就业的政策,各种媒体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再回沈阳是因为要去东北大学找旧时的几个同学请教一个关于材质方面的技术问题,路过网球场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大哥”,回头,却是小霞。

    我问她怎么上这来了,小霞笑着对我说她今年已经在这上大二了,然后便一劲问我那年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几年也没个消息。我推脱说主要是单位太忙,半晌我问小霞:“你哥呢,现在怎么样?”

    小霞告诉我大眼去了南方,据说是在番禺一带,问他干什么也不说,只是按月寄钱回来,供小霞上学和老太太生活,并说今年春节带未来的嫂子一起回家过年。我去看了看老太太,精神挺好,在谢绝了她们盛情款待的好意后我便回去了。

    从此我再没见过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