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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进入了一个小山村,来到一处五进的院子旁边停下来。她不远处还几个同样大小的院子,其中一个装饰最奢华的府邸门面挂着块扁,上面是陈府两个大字。
“陈府?”白若兰念叨。
欧阳灿突然从身后跑过来,小声说:“我打听过了,这就是京城第一才女陈诺曦家啊!她居然在这处京郊宅子里”
“陈诺曦?”无怪乎白若兰和欧阳灿对这个名字熟悉。那可是欧阳穆大表哥心底念着的女孩呀。白若兰晃了下身,似乎好久没有想起欧阳穆大哥哥了,反倒是不由自主的脑海里会呈现出李念那骗子的样子。她急忙甩头,被姑姑拉着进了院子。
因为安置几日罢了,白若兰住进了姑姑旁边的东厢房。绣雯和绣香正收拾着行囊,绣香小声和绣雯说话,道:“雯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姑娘怪怪的”
绣雯瞪了她一眼说:“平日里你比我妥当,如今说这些干什么。”
绣香叹气,道:“好在和春丫头姐妹一场,她怎么就突然被主子厌弃了。”
绣雯垂下眼眸,也觉得奇怪。绣春性子木讷老实,又因为懂点养生,还会腿脚功夫,颇受后院丫头们喜欢。姑娘也因此看重她,一路提拔成大丫鬟。但是此次却把她留在南域,着实无法令人理解。
“主子的心意岂是你我能猜测的?”绣雯道。
“就是颇有些感伤罢了。”绣香喃喃自语,她本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后来绣宁和绣红出嫁后被塞进姑娘的院子。她一直觉得姑娘好伺候,没想到漠然起来也是不顾及情分的。往日里姑娘待绣春可比他们好,现如今说不搭理就彻底不搭理了
“你别不知足。我们本是奴才,主子不打不骂不挑剔错就很好了。偏让你去伺候个少爷,半夜里失了身可高兴了?”绣雯劝慰道。
绣香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们府上老爷夫人恩恩爱爱,丫鬟爬床是被人唾弃,恨不得乱棒打死。所以他们这群小丫鬟们可没觉得给少爷做姨娘是好的,都琢磨着把主子伺候好了,日后指门婚事儿体面出嫁,做管家娘子才是正途。比如绣宁姑娘,现如今怀了孕,姑娘都放话让她生完孩子养好后进京帮她呢。怕是姑娘日后婚嫁,嫁妆什么的也会让信任的娘子们管着至于绣红,大家都懒得提她,上赶着给人做妾真是不知羞耻。
“绣春被厌弃,定是做错事儿。我们用心服侍,姑娘会看重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嗯。用心!”绣香不再感伤,两个人相视莞尔一笑。
白若兰累了,睡了一下午。
傍晚,欧阳灿来寻她,几番欲言又止就离开了。白若兰觉得纳闷,便派小六子跟着她,发现他在旁边院墙处整了一摞石头。白若兰下午睡多了,晚上毫无困意,推开窗户正看到欧阳灿鬼鬼祟祟的进了大院子。
白若兰推开门,见他站在大石头上,突然开口说:“你干什么呢。”
“哎呦!”欧阳灿吓了一跳,掉了下来,摔了个屁墩。
“你走路没声音啊”欧阳灿抱怨,脸颊通红。
白若兰眯着眼睛,小大人似的审问他,说:“你要干什么?”
欧阳灿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不说我就去告诉姑姑!”白若兰直接拿出杀手锏。
欧阳灿无语的看着她,说:“你就知道告状!”
“问题是有用啊。”白若兰耸耸肩,说:“你就如实说吧。我未必会拦你。”白若兰方才熟悉过一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便梳了个馒头发髻,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特可爱。
欧阳灿挠了挠头,偷偷摸摸的说:“你想不想看陈诺曦长什么样?”
白若兰唇角弯了起来,说:“原来你是想翻墙去陈家啊?可是咱们两家中间还隔着一户人呢。”
“没事儿,翻着过去就完了。”
“你探路了吗?”白若兰也有些兴致。怕是陈诺曦自个也想不到她在漠北的名头比京城还响亮。欧阳穆为了娶她不顾骆家婚约,还顶撞老侯爷离家出走。
“大概是知道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说:“瞄了图。”
白若兰抢过来看了会,道:“这图纸对吗?”
“不晓得,下午命人去买的。”
白若兰无语,不过她点了头,说:“你若带我去,我就不告诉姑姑了。”
欧阳灿撇了下唇角,道:“好吧。看在你最近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带你去耍一把。”
心情不好?白若兰愣了下摸了摸脸蛋,她表现的这般明显吗?一想起李念那混蛋她就郁闷都怪他骗她害她当对方是未来夫君对待,被占了便宜。白若兰练级通红,甩了甩头决定一辈子都不要再见李念那坏蛋了!
欧阳灿定定的看着她,说了句讨人嫌的话:“兰姐儿,你近来看着心绪不宁,可是念哥儿欺负你什么了?”
白若兰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别把我和那浑人放在一起。他欺负我,他凭什么欺负我!”
欧阳灿蹙眉问道:“我出来时候念哥儿正病着呢,你可是连信都没给他写?”
李念或者说黎孜念病了?
白若兰心口一疼,命令自己不许想他,这人死了都和她没关系!
“你到底去不去,还是像我去寻姑姑!”白若兰瞪着欧阳灿。
欧阳灿摸了摸鼻头,觉得自个貌似踢到铁板了。他蹲在石头上,示意白若兰踩着他爬上去,白若兰将白纱裙的下摆系了结,抬脚踩着欧阳灿肩膀,一个不稳,还踹了欧阳灿脑袋一脚。欧阳灿转脸就想爆粗口,然后感觉到白若兰两只胳臂耷拉在墙上,两条腿颤抖的蹭着墙以后,终于是忍了下来。
“灿表哥,你快上来拉我啊。你蹲在下面,我也翻不过去啊!”白若兰两腿腾空,害怕的说。她有点恐高,催促欧阳灿先跳过去给她做人肉垫子。
欧阳灿想给她仍在院子里不动换,立刻被白若兰发现。
白若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你若是一个人跑了,我转身就喊姑姑!”
欧阳灿无语,将她两条腿抬了上来,自个跳下去站着,双手伸长说:“你两条腿耷拉下来,先踩我肩膀,这次不许踹头了!”他郁闷的说。
白若兰嘟着小嘴巴,墨迹半天,半眯着眼睛,鼓起勇气踩了过去,还踩空了吓了一大跳。好在欧阳灿身子结实,足够承载她的重量。
白若兰拍了拍胸脯,站了起来。
两个人顺着小路绕过一个大院子,走过小池塘,又来到一堵墙面前。白若兰有些害怕,欧阳灿安慰她说:“最后一个了,过去了就是陈诺曦闺房。”
“你确定吗?”白若兰不信任的看着欧阳灿。
欧阳灿犹豫片刻,说:“反正都这一步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两个人思量片刻,重来一次,这次比方才顺利一些,可是落地后发现,貌似和图纸不大一样。不远处的屋子亮着光,隐约可以听到女孩子们彼此说话的声音。
咣当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姑娘端了水盆走出来,欧阳灿急中生智,拔出一坨草顶在头顶上,还示意白若兰效仿。
白若兰很紧张,抢过她头上的草放在自个头上,两个人举着草缓步移动,这院子人好多,还是先走出月亮门再说。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月亮门,还不及拐弯的时候,就听到啊的一声,欧阳灿被个小姑娘用棍子给敲了额头。白若兰傻眼,急忙扔掉草站了起来,去寻找院子的主人。
这要是真把表哥打伤,她也难则其咎。
“大胆小贼!”有婆子怒道。
白若兰发现屋子内走来一名高挑女子,她眉眼温顺,目光淡然,月色罩在她的身上,显得身条特别柔顺,模样越发柔和起来。她的气质有点像她娘,就是多了几分清冷。
她咬住下唇,冲着那女孩唤道:“这位姐姐,我们不是贼,是误入”全怪欧阳灿那不靠谱的图纸。
女孩愣了片刻,目光落在白若兰身上,见她服饰质地精美华丽,脸颊白净,目光清澈,犹豫片刻吩咐下人道:“把男的绑了,女的带进屋说话。”
“是,姑娘。”下人们有序的干活,可见平日里这女孩在家中一言九鼎。
难道她是陈诺曦?
白若兰小心翼翼的偷瞄她,却发现女子唇角弯弯,浅然一笑。那明亮的眸子璀璨异常,令人怦然心动。她好喜欢这位姐姐
也许真的是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陈诺曦吧!
难怪欧阳穆大表哥会待她与众不同。可是进了屋子以后,她才知道自个完全搞错了,人家不是礼部侍郎家陈大人家的嫡长女陈诺曦,而是定国公府三房行三的嫡出小姐梁希怡。
关于定国公,白若兰是知道的。因为大黎国只有两个铁帽子国公爷,一个是定国公梁家,另外一个便是镇国公府李氏。就因为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不会随着一代代相传逐辈降级成侯爷乃至伯爷府,这两个国公府子弟难免不上进,日渐衰败。直到镇国公府出了位贤妃娘娘,有些起死回生,而定国公府则是继续衰败不堪。
可是这女子举手投足间十分淡然自若,又待她和善,白若兰一时没了设防,她肚子叫了两声,盯着梁希怡桌子上的糕点红了脸。
“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梁希怡浅笑,柔声道。白若兰一看就是个未经世的小姑娘,她何苦为难她呢。若是做贼的都是这种面相,怕是早被抓了。
白若兰脸上热着,轻声说:“我叫白若兰,姑姑是靖远侯府的世子妃。所以我们是从旁边靖远侯府的别院翻墙过来的。”
梁希怡挑眉,若有所思,道:“哦,那个混小子是谁?”欧阳灿被她寻人绑了不说,还扔在院子里冻着呢,此时气的大喊大叫。梁希怡命人将大门打开,不介意他是否能听到。
白若兰尴尬的扫了一眼悲惨的表哥,替他说话道:“那是我表哥。这一辈子里行五。”
“哦,那看来是靖远侯最小的嫡出孙子?”梁希怡问道。
白若兰一怔,说:“希怡姐姐好聪明呀。”
梁希怡见她说的认真,不由得红了脸颊,对这个小姑娘生出几分好感。她本是重生之人,又在东华山养病近十年,此次陪祖父回京,早就将所有勋贵之家的族谱背的清清楚楚。
“希怡姐姐,外面那么冷,你给他寻个屋子吧。”
梁希怡抿了扣茶水,轻声道:“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远处的欧阳灿被她这云淡风轻的声音气的够呛,嚷道:“谁让你假好心!赶紧给我放了!”
梁希怡站起来走过去,扫了他一眼,抬起脚踹了欧阳灿一下,说:“私闯民宅还有理了?”
欧阳灿咬住下唇,抬头看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分外明亮,明亮的晃人。
“托他去西厢房歇着。”梁希怡道:“不用松绑。”
欧阳灿差点吐血。
白若兰咋舌,却又觉得希怡姐姐霸气,连带着说话起来小心翼翼。
梁希怡待女孩子客气温柔,没一会两个人就相谈甚欢。白若兰还想着梁希怡是国公府的小姐,她初来乍到,总算是遇到个对京城熟识的姑娘家。可是令她意外的是,梁希怡居然常年陪祖父隐居在山中,她同她一样,都是土老帽进城,有些抓瞎。
临近子时,白若兰都舍不得走。她喜欢听梁希怡说话,字正腔圆,典型的京腔,爽利痛快。可是考虑到希怡姐姐要休息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白若兰和欧阳灿被人接回去,梁希怡洗漱,身边丫鬟一边伺候一边纳闷的问道:“姑娘为何待白姑娘这般客气。”他们家姑娘本是性子清冷。
梁希怡垂下眼眸,说:“见她面善,便多言几句。况且这般年岁还如此至纯至善的女孩也不多,遇到了就想结交。况且她又是从靖远侯府宅子过来的。”
丫鬟沉默不语,外人都道靖远侯府权势滔天,可是在京城,这种暴发户挺不受待见的。况且谁人都知晓圣人盯着欧阳家呢,姑娘有什么可需要顾忌的?
梁希怡却是深知,欧阳家暂时倒不了,他们家的外孙注定是下个天子。不过她待白若兰亲近,确实是因为喜欢这个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天真却不呆滞,温柔又带着调皮,怎么看都觉得喜庆。
有一种人天生就让觉得生人勿近,比如自己。还有一种人看着就想去亲近几分,比如白若兰。梁希怡无语的笑了笑,吹了烛火躺下。
次日,白若兰派人送来信函,将靖远侯府京中的地址和白家二房在京城的宅子地址都写在上面,让她记得寻她来玩。
梁希怡应承下来,回信给她。
欧阳灿后来却是病了,世子妃白容容有些暗地里责怪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归根结底是他儿子主动翻墙,她也不好怪到梁希怡头上,只是对她印象不太好罢了。
白若兰初入京城,立刻就被姑姑圈养起来,学习规矩。白家在京城的宅子目前二老爷住着,按理说白若兰应该住在白府上才是。可是年初的时候,白家二房老爷的岳父左大人压了陈宛一头,被提拔成吏部尚书。左右侍郎分别是陈诺曦的父亲陈宛,还有王大人。白家二老爷此次述职也留在京中,在岳父左大人和镇国公府李氏的举荐下进了户部,荣升户部右侍郎。
漠北白家按理说应该是庇护在靖远侯府的羽翼之下,现如今二房官做大了,同左家结亲。左家又是镇国公府的姻亲,难免被人认为站队在贤妃娘娘李氏那边。
二房这般行事,最打六房脸面。白容容多少有些生气,带着白若兰上门拜访一次,同二夫人白左氏两个人言语间也是针锋相对,最后硬是把侄女留在了靖远侯府上,不肯再让她回白府。
白若兰和二房家的叔叔婶婶本就没见过几次面,自然更愿意亲近姑姑。白容容又不晓得从哪里听来闲言碎语,说是白府下人八卦他们家兰姐儿是乡下妞,举手投足没有大家闺秀风范。她心里气急,自从她成为世子妃,这种闲话就没少听,都说她是土凤凰,一下子飞上靖远侯府这个高枝,全凭容貌罢了。现如今她的宝贝侄女还要受这种话编排?
白容容索性进宫和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哭诉一番,被赐下教养娘子,专门给白若兰上课。白若兰本是不在乎别人如何说她,就是这日子太苦,哪里有时间去悲伤秋月,什么黎孜念李念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精神气提了起来,却是掉了不少肉。
没几天,就听闻白左氏在宫里失仪,被太后娘娘一顿斥责。
白容容听闻后只道是活该
六月底,太后娘娘生辰。往年里太后娘娘专心礼佛,几十年不曾过生日了。但是当下情景不同,圣人有意将后宫的权利从皇后娘娘手中分出来一些,便打算捧着太后娘娘。而且身为子女,为母庆生也显出孝道,再加上南域大捷,圣人有意让欧阳穆进京,于是决定在皇宫内设宴。
他在前堂招待文武百官,娘娘们在后宫内款待女眷。
于是白若兰的功课越来越多了,就为了太后娘娘生辰时候别丢脸。
夜半时分,白若兰偶尔都想垂泪,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若京中女子都是靠名头过活,她觉得自个还是早日回家吧。可是黎孜念那个隐患不晓得娘亲是否把她的亲事儿定下
主院内,欧阳风和妻子温存后谈心,问道:“兰姐儿那头你可是盯紧了她没?”
白容容娇笑,说:“自然是每日都督促她功课的,到时候太后娘娘生辰,必须让那些人瞧瞧我们白家人的规矩!”她冷哼一声,心里有气。
欧阳风笑了,说:“你和碎嘴妇人计较什么,自个过的好才是真的。”
“嗯,夫君,你待我真好。”白容容不忘记奉承世子爷。
欧阳风叹了口气,说:“白若兰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初次进宫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容容蹙眉,问道:“这件事情宫里知道几分?”
“李太后,皇后娘娘都清楚。就等着适当时机请圣人赐婚。不过贤妃娘娘李氏也在给五皇子挑贤内助,就怕她想给六殿下掺和一脚,借此拿捏或者恶心我们欧阳家,所以兰姐儿进宫身边的丫鬟奴仆你仔细挑几个靠得住的,万别出事儿。”
“做皇家媳妇真累,若是可以配给灿哥儿就好了”白容容抱怨着。
“别胡说。谁让六皇子自个中意兰姐儿呢?本来按照我爹的意思,是想从欧阳家挑个女孩进皇子府的。如今若是兰姐儿做了正妃,我们连侧妃都不好送了。”
白容容掐了下夫君胳臂,说:“你敢给我侄女夫婿送女人,我、我就和离!”她真是气急,有些口不择言。
欧阳风笑了,说:“胡闹。你我没有闺女,兰姐儿就和我闺女似的,我怎么会给她夫君送人?”
“哼”白容容笑了,映衬在跳动的烛火下,分外的美丽动人。
所有的承诺在最初的时候都美得令人心碎,可是直到最后,怕是连欧阳风本人都搞不清楚为何就走到那一步。
南域,将军府邸。
欧阳穆把玩着圣人送来的急件,唇角轻轻扬起。其实圣人完全没必要拿太后娘娘的生辰做幌子,他本就打算进京献俘,算了算,那个他等的女子终于长大了吧。
陈诺曦。
咣当一声,大门被推开,六皇子黎孜念高大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那张英俊的容颜冷若冰霜,仿佛吃了火药似的,应声道:“何时启程、我和你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