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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陀在宫女的指引下走到了大殿的中央,先给窦太皇太后请了安,然后看到了王娡也在,惊讶之余也不忘了行礼:“老奴见过太后娘娘。”
王娡私底下怎么样先不说,但是大面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况且这春陀还伺候过先帝,单论自立,王娡这位贤德太后就要对他客客气气,当即便让春陀不必客气。
“春陀啊。”窦太皇太后倒是没王娡那么多闲情逸致跟春陀唠些家长里短儿,而且年纪大了精气神儿越发不够用了,也没那么多的精神等着他们客套完。
听到了太皇太后叫自己,春陀赶忙一见礼:“老奴在。”
“你不去侍奉陛下来哀家这儿做什么?”老太太似乎还在对刚刚刘彻忤逆自己一事耿耿于怀,对春陀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成了标准炮灰的春陀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奏报道:“启禀太皇太后,陛下说年关将至,边关肯定不安稳,于是派了韩安国韩将军带兵巡视边关以护百姓安稳。”
“韩安国?”老太太轻轻念道了一下这个名字,手指头随着节奏在矮塌上敲了敲,随后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春陀越发觉得慎得慌了……
“哎呀,陛下是觉得哀家不知道他打的小九九吗?”老太太话锋陡然一狠,春陀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软……
“韩安国呢?”正所谓不是哪个女人都能随随便便成为太皇太后的,那经历过朝堂风雨的气势不是年老色衰就可以冲淡的。
“回太皇太后,可能韩将军已经在清点兵马准备出城了……”春陀非常老实的把实话托了出去。
“陛下这是打算知会哀家一声……先斩后奏是吗?”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你下去吧。”
“母后……”王娡见状还想再说句什么,只见老太太摆了摆手,那意思——你也走。
王娡只好乖乖的把话咽回去,行了个礼告退了。
“老奴告退。”觉得自己逃出生天的春陀默默地在大殿外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珠,心想——这小皇帝可比先帝能折腾多了啊。遥想先帝以前多听话啊,从来不惹老太太凤颜大怒,在看刘彻,隔三差五的闹一出。
“唉,老奴年纪大了可折腾不起了啊。”春陀还没等感叹完,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不高不低的:“春陀公公。”
“老奴在。”春陀转过身去才发现叫住他的人是谁,赶忙又是一行礼:“太后娘娘。”
“春陀公公免礼。”王娡浅笑着虚扶起了春陀,春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则是喊着——要了命了,一会儿回去一定要上柱香拜拜。
“老奴谢过太后娘娘。”春陀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王娡温和的笑着,看着春陀道:“公公不必紧张,哀家只是想问问……”
“刚刚陛下跟韩大人都说了什么?”
春陀闻言心想——她怎么知道陛下跟韩大人在一起?后又转而一想估计是在诈他呢吧?看自己刚刚在太皇太后那里的表现以为自己现在心虚了?不过王娡错了,好歹是侍奉过两代皇帝的人,这点心理素质春陀还是具备的。
于是春陀便有些不解的问:“韩大人?敢问娘娘说的是什么韩大人?”
“春陀公公,你我之间不必有所隐瞒。毕竟哀家是陛下的生母,是不会害陛下的。”王娡轻轻的一示意,身后便有一位宫女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走了过来。
不过这宫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人精,都知道这宫中有着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一仆不侍二主”春陀既然受命于先皇自然不敢违背先皇的旨意。于是赶紧摆手道:“娘娘这可使不得,老奴不能收。”
偷偷打量了一下王娡那仍旧带着浅笑的脸,不过那眼神已经悄悄地在变了,春陀咽了口口水仍旧是镇定的道:“刚刚陛下出了长乐宫便回了宣室殿,路上路过了上林苑看了看新兵们的训练状况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没人跟陛下说什么吗?”王娡微微的颦起眉头,春陀躬身道:“老奴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那……今日之事就多谢春陀公公了。”王娡压下了心下的狐疑,对春陀道:“公公请回吧。”
“诺。”总算是完成任务了的春陀有些虚脱的回去喝了几壶茶水压惊。
……
王娡气冲冲的回了长秋殿,坐在了桌案旁,侍奉的宫女赶紧给满上茶水。王娡端起茶杯,恶狠狠的拍了下去:“春陀这是在跟哀家藏心眼啊。”
“娘娘实在是想多了,这春陀是先皇留给陛下的自然要对陛下忠心不二。”一旁的一个老宫女打发走了多余的宫人宽慰道。
“哼,哀家可不信那主意是陛下出的。”王娡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萧条的外景冷哼道:“知子莫若母,陛下是哀家亲生的,陛下的脾气哀家不可能不清楚。压了一肚子火的陛下没有宣泄出来怎么可能能想出这么折中的办法?”
“可能是……是陛下长大了懂得隐忍也未可知啊。”
王娡闻言冷笑一声:“陛下若是懂得隐忍就不会在长信殿闹这么一出儿……肯定是背后有人给陛下出主意。”
“娘娘觉得此人是谁?”
王娡慢悠悠的转身道:“陛下崇武,与长安的武将们的关系远好于文官,那些武将是不可能给陛下出谋划策的,除非是那些在边关摸爬滚打过仗的老将军老侯爷,不过……陛下向来很少跟这些老家伙有什么深交,而文官大多数又是窦婴等太皇太后一党一手调教出来的陛下更不可能信任他们。敢于直言纳谏的几个老家伙不是死的死散的散还有几个敢多嘴的?”
“那就只剩那几个小的和没根基的了。”王娡宽大的衣袖在空中画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端着茶碗有些阴狠的笑了笑:“而陛下从离了长信殿到刚刚怎么可能有时间宣召商议再下旨,唯一可能的就是陛下去见了谁,而这个人现在离皇宫又不远。”
“那么娘娘的意思是……他?”
“现在去上林苑把韩嫣宣来,就说哀家要见他,记得瞒着点陛下。”王娡摸了摸精致的茶具,轻轻得到勾起了嘴角。
说实话,自从刘彻登基后韩嫣也就在宫宴里见过几次王娡,后宫基本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他是能避开就避开于是这长秋殿他可是一次都没来过。
谁叫他还有个要命的罪名等着他呢?
不过这次看来是避无可避了,想了几个理由都没推掉,看来王娡是有事儿非见自己不可了。韩嫣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估计是刚刚给刘彻支招儿的事儿被王娡嗅到了味道。虽然本来自己就没打算撇的太干净,无他,有心人一想就能知道是自己干的好事儿。撇的太干净反而欲盖拟彰,只是没想到王娡居然这就要见自己……
——这可是有点出乎意料了。韩嫣摸了摸鼻子,跨进了大殿:“臣韩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阿嫣不必多礼。”王娡仍旧是用着当初在漪兰殿的称呼,似是显得更亲近些。
不过韩嫣可不敢跟这个女人太亲近:“微臣惶恐。”
“不必惶恐,阿嫣为陛下分忧解难,哀家心里都有数。”王娡轻轻笑着,语气仍旧很温和。
“太后娘娘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王娡倒也是不动声色:“韩大人别站着了,来人快赐坐。”
“谢太后娘娘。”韩嫣仍旧是礼数周全的谢恩。这个没人权的朝代,韩嫣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腿,专心的准备跟王娡打太极。
“韩大人还是这么的礼数周全呢,哀家可真是羡慕弓高侯有个这么优秀的孙儿……可真是让长安的少女们为止黯然神伤呢。”王娡开始话家常了。
既然不打算跟王娡站一队,那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为好:“太后谬赞了。”
“不算谬赞……话说,韩大人加冠也有些时日了吧?”王娡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也不算太久。”韩嫣心里开始暗暗戒备。
“韩大人既然及冠了为何还是孤家寡人的?哀家可记得你哥哥可是加冠后没多久就成亲了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觉得臣现在还不足以成家立业,不着急。”那就跟你耗着吧,看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韩大人还真是谦虚,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如何做不得成家立业?”王娡轻笑一声:“怕是还没遇到心仪的女孩儿吧?”
“娘娘圣明。”
“既然如此,哀家倒是想起哀家的一个表兄的女儿年纪与韩大人相仿……”总算是把最终目的说出来了,不就是想拉拢自己吗?
韩嫣心中冷笑,并没接王娡的橄榄枝,而是轻飘飘的打了回去:“让太后娘娘费心了,只是祖父和家父已经帮韩嫣选好了年龄相仿的世家女孩儿,只是还未定而已。”
“是吗?”王娡看了一眼韩嫣宠辱不惊的样子,微微加重了语气:“韩大人当真不考虑?”
“启禀太后娘娘的话,韩嫣不敢高攀。”韩嫣说完了后,听着屋内瞬间安静的就连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这终究是摊牌了吗?
静默了许久,王娡突然笑了起来:“韩大人还真是听话呢,罢了,哀家也就不强求了。”
似乎是没听出来王娡言语里的双关来,韩嫣仍旧是宠辱不惊的行礼:“谢太后娘娘抬爱,若无他事,韩嫣先行告退。”
这就算是彻底跟王娡闹翻了?韩嫣踏出长秋殿的大门后微微的吐了一口气,既然撕破脸了就不用再装的战战兢兢了,反正王娡若想把持朝政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剪掉刘彻的所有羽翼。这首当其冲的估计就是自己这个眼中钉了吧?
不过……你能扣我屎盆子,我也有你小把柄。韩嫣出了皇宫牵着马往酒楼走去,一个人点了一壶酒坐在窗边似是在想什么心事儿。
“这位公子,可否让在下在此落脚?这雅座可是坐满了人呢。”韩嫣闻声抬头看到了一抱着一堆竹简的少年,微微一笑:“请坐。”
“多谢公子。”少年坐下后,一个不小心弄掉了几卷竹简,赶紧不好意思的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低头捡书简的时候顺便悄悄的将小半根竹简悄无声息的混了进去,一并抱了起来。
“无妨。”韩嫣抖了抖袖子,拿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