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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有女孩子的声音在念一句话，许多事当时不能妥协，现在想来，是不体贴。
凌柠在听到它时停掉了手中赶着作业的笔，她多么多么地想去问问许扬，如果，如果不是他和她，许扬，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凌柠突然又想起了许扬出现以前一直住在她心上的那个叫做倪朗的男生。
倪朗是凌柠和唐初初的结拜的哥哥。
凌柠记得，倪朗给她的第一印象还蛮怪异的，是讲台上老师喊他过去搬作业本的时候，他从凌柠身边的走道经过，然后带起一阵呼啦啦的风。
穿白t恤、走路把头昂得很高的倪朗，清瘦的面庞，像他的名字一样明朗的笑颜。
只不过，他那个喜欢把头昂得很高的姿势，还真是奇怪得很。
但是后来认识久了，就觉得倪朗其实还蛮好看的了。
那时候凌柠的胃病闹得严重兮兮，还经常夸大其辞地在教室里叫着自己没吃早点也没银子买中餐，然后坐在她后面好几排的倪朗就会识趣地跑过来问她，要不要等下带点什么给她吃。
凌柠皱着眉头想了想，那就冰淇淋吧。
倪朗“啪”地敲了下她的头，清脆得很。
“还冰淇淋呢！这样吧，等会看唐初初要吃什么，你们俩就一样吧。”
然后过了不多久，凌柠的桌子上就摆好了芹菜馅水饺。
倪朗笑着对她说，初初帮你选的哦，我还问她你吃什么味道好，她说你最喜欢吃芹菜了，所以就帮你买回来了。快趁还没凉，吃吧。
凌柠的面部表情僵硬得简直像活化石。
“嗯啊，倪朗，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胃好疼好疼，我等一会再吃吧”
倪朗看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拍拍她的头发：“那好，你先在座位上休息一下，如果实在受不了，等下你喊我，我帮你去请假。”
凌柠见到他走远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落寞，倪朗，你让她怎么对你说呢？说她有一次在路边摊买小吃，唐初初还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吃油炒芹菜？说她当时反胃的表情唐初初也许已经忘记了？还是大声说唐初初是故意的？
这样说，倪朗，你会相信凌柠吗？
是唐初初先要认下倪朗做哥哥的。
后来倪朗才会问凌柠，你要不要也做我妹妹？
那时候的凌柠觉得，能离喜欢的倪朗近一些就够幸福了，至于是什么身份，都无妨的吧。
所以就点了头，还笑得很灿烂的样子。
学校的文艺表演安排在秋已经深了的某天，那段时间凌柠一直在听一支歌，是个不大出众的女生唱的，歌的名字蛮有意境，叫秋天别来。
凌柠在那之前的两个月就开始听它，一边听一边碎碎念着，可不可以让秋天不来，可不可以让我永远都不失去倪朗。
她拉着倪朗的衣袖摇了摇，她说，倪朗，你跟我过去那边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又看看在一边笑得一团乱的唐初初，这才放心地回头对倪朗指指校园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栋矮矮的楼，凌柠拉着倪朗站在第二段楼梯上，她踮起一点点脚尖，然后看着倪朗的脸，她说，倪朗，以后，我要一直都叫你哥哥吗？
怎么了？不好吗？
可是倪朗，我喜欢你呢。
倪朗只是笑了笑，然后对她说，好啦，我们回场地吧。
凌柠尾随着倪朗坐回到文艺表演的场地里，撑起眼睑看向天空，喃喃地对自己说：秋天，还是来了。
其实许扬也是和倪朗一样优秀的男生，只不过，倪朗比较阳光，而许扬就比较沉默一些。
那种淡淡的忧郁气质。
许扬转来的第一个月最后一天，他在校门口等到凌柠，问她，我可不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凌柠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许扬的脸有点点微红，在阳光下映得很好看，凌柠想，他和倪朗，应该一样高吧？
嗯，好。
凌柠并没有给他难堪，既然他说顺路，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许扬的话很少，只偶尔笑着转过脸来，问她喜欢吃些什么水果，然后说，下次我买给你吃吧。
凌柠也半开玩笑地说，那好啊，谢谢你哦。
凌柠的家离学校蛮近的，到楼下时，她停住脚步，问许扬，你住哪的啊？
哦，就和你隔一条街。
哈哈，原来你说顺路，是真的呀。
凌柠笑了笑，然后上楼。上到一半转过头，发现许扬还站在楼下，朝她很温暖地笑。
凌柠想，其实许扬还是让人觉得很安心的男孩子吧。
这么想着，所以当许扬传来字条，问她可不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凌柠给他留下一个微笑，就把字条揣在口袋里跑开了。
回到家，就接到了唐初初的电话。
凌柠，你不喜欢倪朗了？你要答应许扬？
两个短句，就把凌柠彻底问住。
凌宁很想大声喊“唐初初你明明知道倪朗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对我好了”可是她还是忍住没有答话。
那年的秋天，凌柠觉得整座城市暗淡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只有侯湘婷一直站在风里不停地唱，其实我，也开始想调整自己。只是谁，能帮帮我闭上眼睛不看见你。我也想忘了你，在秋天来临之前，不再想你。秋天别来，秋天别来，我还没忘了你。
凌柠听了一个夏天又一个秋天的歌，秋天还是疾速驶过。
她挂掉了唐初初的电话，并且在两个小时后许扬打来电话时，给了他“嗯”字音的答案。
她只是想好好地喜欢一个人，也好好地被一个人喜欢。而且这两个句子里出现的“他”都要是同一个。
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夏末了。
她慢慢地，终于要忘记掉倪朗了。
唐初初第二天早上在校门口拦住凌柠，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答应许扬在一起，而当凌柠把“我是喜欢倪朗但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这句话说到第八个字时，下面的字被咽进了喉咙，因为她看到唐初初身后，许扬站在篮球架下的阴影里。
她的眼泪“哗”地落了下来。
唐初初满意地看着凌柠的表情，然后说，你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不要再做傻事。
但是，在她准备转身走掉的同时，倪朗出现在她们面前，他拍拍唐初初的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凌柠慢慢慢慢独自踱步回教室，许扬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他翻着英文课本，应该是在背单词吧。
唐初初坐在倪朗身边，和他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凌柠自己走过去座位上坐好，突然觉得好孤单，偷偷偏过头去看许扬，却再也感觉不到他迎面而来的笑颜。
许扬放弃她了。
打开课本，看到一本32k的课外杂志夹在里面，凌柠百无聊赖地翻着那些以前已经读过n次的文章，但看到后来，凌柠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
是一个女生写的一篇日记，她说，在很晚的时候突然想听一首歌，是他唱过给她听的歌：一听见再见你就红了的双眼。我现在就答应你永远也不说再见。
她写，她其实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她拿了那张他写过“永远不说再见”的纸去找他，他都可以对她说，说再见是为了之后再见到你。他都还可以说，永远，永远不说再见。
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再可能。
从她放手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一别即隔天涯。
她站在回忆里哭泣，想起他给过的永远无法再实现的承诺，然后转身，往前走。一直，一直。
凌柠看到后面，想起自己和许扬，若是错过，也要就此一生了吧？
虽然和许扬认识不算太久，对他了解也有限，但是却是真的喜欢他，或者，只因为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又或者，因为他给她的某个笑容，他对她说，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以后买给你呀。
但是，就是喜欢了。
凌柠抹掉眼泪递了字条给许扬，下课之后，在学校的草坪等我吧。
凌柠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她问他“许扬，如果我对你说，一切都是因为唐初初，你愿意相信我吗？”时，许扬即刻的表情，他面色微微端正地对她说：“凌柠，你不知道吧，当我初次来到你这个班级，唐初初她坐在教室的前排仰起脸来对我笑，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集体带给我的温暖，她让我觉得我并不孤单。”
凌柠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心疼得难以自制，但是许扬却并没有住口。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凌柠，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理不睬她。”
凌柠连头也没有抬，她看着地面上自己和许扬隔开一段距离的影子，知道她和他的心，也从此分隔两地。
凌柠最后望了望许扬，然后她说，那我走啦，你自己加油。
没有再去看许扬的脸。
但是想起很多人和事。
想起倪朗曾经给过她的微笑，想起后来的后来倪朗离开的决绝背影，想起许扬将她放弃时的落寞神情，想起唐初初的手。
凌柠其实很想问问唐初初，你现在的手里，牵着倪朗，还不够吗？
9月初的城市天空下，凌柠仿若又听到了侯湘婷不急不徐的声音：在下一个秋天来临，如去年同样月圆之际，谁会陪你。我也想忘了你，在秋天来临之前，不再想你。
而秋天，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