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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每当我想起您，我的心在汩汩流血，内疚和不安就涌上心头。
从我记事起，不管炎热的夏日还是寒冷的冬天，娘总是围着那一块黑色的头巾。看到的只是她大大的眼睛、黑黑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以及绿蓝相间的脸颊。在我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娘丑，倒认为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给我好吃的东西，做给我漂亮的衣服，姐姐欺负我时，娘总是护着我，把我抱到她怀里，亲着我，给我唱歌讲故事。
知道娘长得丑是在我8岁上学的那年。那天，村里妇女主任家养的几只牛跑到生产队里的地里吃麦苗。母亲看到将牛赶出来，想送回她的家。在路上，碰到村妇女主任。没想到，村妇女主任竞不识好歹，硬说我娘偷了她家的牛被她抓住了，娘只好向她解释。村里看热闹的村民慢慢的多了，村妇女主任见状，怕娘说出牛吃麦苗的事，竞扯去了娘的头巾，嘲笑娘：“你这个疤脸婆也有资格同我吵，自己洒坡尿照照吧，看你长的样子也不象个好人！”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哄笑起来。娘捡起头巾捂起脸流着泪跑了。那时候，我刚好放学路过，看到这一幕，感觉娘真的很丑。从那时起，娘很丑的概念就深深地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从此，我再也没叫一声娘。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中就没有了小伙伴，我怕伙伴们提起娘，更怕作文课上老师以“我的母亲”为题。每天放学后，我就一个人早早地回家，埋头苦读书，以此来化消我心中的无奈。那时的我只能从背后远远的看着娘，因为娘的背影实在太美了：高挑的个头，细细的小蛮腰，白白的皮肤。想不通姐姐那样漂亮，而娘竞长有这样的丑陋的脸。
很快，我便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县一中。一个周二上午的课间，我正伏案而思，老师突然在讲台上大声喊我的名子。我抬头，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面门口的一个人身上：头戴黑色的围巾，粗布衣服下是一双沾满泥和草的布鞋，手里拎着个兜。是娘？在全班同学可怕的寂静和夸张的喧哗声中，我将娘带至走廊上，一语不发。娘从兜里掏出一盒营养液对我说：“听人家说，这东西补脑子，喝了它，准能考上大学。”我嘟囔着：“要你那么远送来？”娘看了看我，没言语，转身走了。望着娘离去的背影，我愤然将娘送给我的这盒营养液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突然我回头发现娘正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我，手捂着头巾，眼泪却流了下来
上大学的那四年里，娘不断的给我寄钱来，来信总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希望我能回家看看。我没有回过家。假期里就出外打短工。因我不想再看娘一眼。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特区的一所大学任教，为了忘却娘，我拼命地工作。娘病危时，姐姐好几次要告诉我，娘只是说：“他远，回趟家不容易。”娘知道我不想见她。但是听姐姐说，娘在昏迷中多次呼喊着我的名子。
直到那个下午，当我急匆匆赶回家时，午后苍白的阳光正斜照在老屋斑斑驳驳的灰黑砖墙上，松柏和黑纱围绕的镜框中，一个面似姐姐很漂亮女人的脸凝固在黑白分明的照片里。我诧异地指着照片中的女人问姐姐：“这人是谁？”姐姐抹着眼泪告诉我：“这是娘同爹结婚后照的一张老照片。娘原本是邻村的一个大美人，生下你那年，到山里头割草，碰到村长的儿子被眼镜蛇咬了小腿，娘当时就用口帮他把毒吸了出来，后来脸就变成这样子了”
这时，娘的那张丑脸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娘的美丽却永远定格在相片中，融入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