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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山村老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不仅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攒粪挣工分,而工分可是村里分粮食的依据。生产队里每月都到家里给猪称一次重量。每到那天,母亲都把猪喂得饱饱的。记得我家的那头猪,有200多斤,身子很长,却不肥,一直养了7年,算得上长命了。
那时喂猪,是家里每天的一件必不可少的事。那时候,没有什么现成的猪饲料,且多数人家的生活很不宽裕,缺衣少吃的。而猪只能吃一点可怜的瓜干面。为了节省粮食,便常常由孩子们去野外打来一筐筐的猪草,剁碎了给猪吃。于是,打猪草就是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每天必须干的活计,不论春秋,不论晴天还是雨天,因为猪每天都要吃食的。
那时候,每天下午放学一回家,我就把书包往床上一扔,自觉地挎上篮子,手拿镰刀跑到村外去打猪草了。我们村子四周的田野处都有猪草,成群结队的,我和小伙伴们今天到村东,明天到村西,后天又到村北。如果发现那里的草多,就一连几天都去那儿。我常去的地方是家西的山坡上。那里有一片片的玉米地、地瓜地、高粱地,还有麦田、菸田。有时约上几个小伙伴,在绿油油的玉米地里,一边钻进钻出的拔猪草,一边在里面捉迷藏。有时候,还啃灰苞苞,一种畸形的玉米苞,黑黑的一个苞,吃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吃完了,小嘴便象个小花猫。有时候玩得疯了,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心里就慌了,赶快打猪草吧。可是已经完不成任务了,大家便相互埋怨,却无济于事。就只好想办法回去交差。于是,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将篮子放下来,把猪草抛得松松的,本来半篮子看起来就有些满了,敷衍过母亲的眼睛。
长在菸田里的草,在绿绿的菸棵子底下,非常柔嫩。但是,这种猪草,母亲是不大赞成我去拔的,并不是怕伤了庄稼,她是担心这些地里打过农药。打猪草的时候,我们还会做一些别的事,诸如摘菸花,粉色的、喇叭状,很漂亮,把它们一朵接一朵地串在一起,可以做一个很美的花环,不过,菸油子有点粘手。
打猪草时还常常遇到下雨的天气,没有雨具,只好脱下鞋子,光着脚,把篮子举过头顶,淋着雨,奔跑走在稀滑的粘土地里。到家后,已经浑身透湿,像个落汤鸡似的。
也有高兴的事情。麦子快熟的时候,打猪草时顺便采一把麦穗。晚上母亲做饭时,把麦穗放在灶膛里用火灰埋着,过一会掏出来,麦穗焦黄,用手搓几下,吹掉黑灰,就全剩下麦粒,丢在嘴里嚼着,软溜溜糯滋滋的,清香里略带焦味,好吃极了。
猪是一种杂食动物,猪草遍地都有,什么荠菜、苦菜、马兰草、黄花草、兔兔苗等,不下几十种。拔得最多的,还是青草,春天的时候,尤其是雨后,特别的鲜嫩。夏天是青草疯长的季节,田埂上、沟渠边、野地里,到处都是,青青嫩嫩的草,一会就拔满筐。到了秋天,草就有些老了,猪就不爱吃,而此时却有许多的草花开了,红的、白的、蓝的、黄的,五颜六色,很是好看。到了冬天,田地里没有了青草,猪就只能吃干的草料了。
每当夕阳西下,晚风拂面的时候,我们就提了一篮的猪草,唱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传来狗叫声,远远望去,黄昏中的小山村炊烟袅袅。有时,我和其它的孩子一路回家,走在他们的后面。前面的孩子篮子装得太满,一路在掉猪草,我就悄悄地把它们捡起来,放在自己的篮子里,偷偷为这份额外的收获欣喜万分。
回到家,先喂猪,猪吃的特香,一边吃,一边抬起头冲我哼两声,好象在说:“怎么这么好吃,你这是在哪儿弄的?”
转瞬间,我已有30多年没有打过猪草了。如今的猪都改吃饲料了,猪草也少有人再光顾了。每次在野外的田地里看见一大片一大片水嫩的猪草,我心里就忍不住感到有些遗憾,多么好的猪草,真是可惜了。我也不知道,吃着饲料长大的猪们,是否会羡慕过它们的祖先吃过的天然食品。不过,即使它们想念,也吃不到了,变得娇贵的乡下孩子已经不再打猪草,改看电视、上网、打电子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