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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树叶被不断拨动,两人牵着马儿,弓着腰,在树林里缓慢前行。
这一路行来,红尘越走越兴奋,只因又在路上寻摸了十七八颗虫卵,俱是这活蝇蛊卵,他们有的挂在枝梢,有的埋在叶底,最后尽都入了红尘的纳蛊袋。
红尘越走越快,因为她已经在路上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这代表那位寄体已然撑不了多久,应该就倒在附近一带。
终于,在穿过一片浓密的矮树丛后,两人的视线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开阔地,翠绿的野草簇拥着小小的河流自林间穿过,流水清澈,约丈许深,不时可以看到几尾鱼儿从其中游过,尽显盎然生机。
四下观望,红尘的瞳孔却猛然一缩,因为她终于确定了寄主身份,那不是什么食草动物,那竟然是个人!
那人穿的苗疆服饰,身材略有浮肿,衣衫破败,鲜血自其中渗出,在他身下积攒出一片小小的血泊,血水向低洼处流淌,缕缕汇入河流,引起些许食肉的虾蟹争抢。
“怎么回事?”
红尘皱眉上前,用长剑挑开对方破败成条缕的衣物,随后却立刻捂住了嘴巴,干呕了好一阵才压下心头不适。
只见那尸体趴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他的前胸看不真切,但背部却早已不成人形:皮肉筋骨破碎,半坏死的肌肉混着稀烂的脂肪布满了整个脊背,严重处脊骨肋骨都隐隐可见。这不算什么,两年间红尘也见过不少狰狞的伤势,虽然没有此人夸张,但也相去不远。
真正令红尘觉得恶心的,是这人背上爬满了乳白色的幼虫,在血肉骨骼之间沉浮爬动,不断啃噬,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这人应该是想跳到河里,借助河水冲掉身上这些玩意,结果还是没撑住。”
拳八走上前来,看着地上那人伸向河流的手,叹息道。
他是老江湖,腐败多日的尸体也曾见过,倒比红尘要适应不少。
“嗯…”
“嗖!”
红尘下意识的点头,却突的听见一声锐啸,然后就被一股大力往后猛拽。
“小心!”
这是拳八的声音。
不等她反应,拳八已经扛着她一溜跑进了树丛。
“怎么了?”
入了林子,红尘才被放下,她站稳身子,疑惑的看向拳八,却见到他正面色凝重,遥遥望着进来时的方向。
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有几人自更远处那侧树林走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把长弓,而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正插着一根花花绿绿的箭矢,显然是这几人所射。
“是敌非友”
红尘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暗道糟糕,怪她头一回见着蛊虫太过兴奋,竟然忘了这活蝇蛊乃近古时期人为培育,因此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回归自然,他们在群居的同时,却又会因为极端好斗的秉性而自相残杀,最终无法存活,反会灭族,毕竟,他们中间可没有虫王。
所以,一旦出现了大规模的活蝇蛊,则必然是人为饲养!
自己两人看着就像要抢夺对方成果一般。
但如今看那些人的模样,显然解释已经无用的,因此她只能选择与拳八一起拔出了武器,严阵以待起来。
那几人走过河边,除了拔起那根箭矢外,几乎无人看那尸体一眼,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皮肤黝黑,身材较为矮小,佝偻且干瘦,头发稀疏又带着点卷曲,总体看来,像人又像是猴。
“******!”
走的近了,那位于队伍正中,穿着比周围更艳丽服饰,相貌也比其他人更年轻的家伙,张开了他满口黄牙的嘴,吐出一段奇怪的发音。
随后,其他人迅速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叮叮当当!”
那些人武功并不高明,但武器和招式有些怪异,两人一时猝不及防,倒被逼出了树林。
“呼!”
刚从树丛探出头来,一把短斧就迎面袭下,红尘迅速一侧,随后趁机一剑刺穿了来袭者肋下,将他抓着,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可还记得,对方是有弓箭手的。
不过,想象中的后续进攻却迟迟没有到来。
心下疑惑,红尘从那倒霉家伙腰侧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却发现是那领头的男子制止了其他家伙,而他自己,此刻正愣愣的看着红尘,嘴角哈喇子都快溢出来了。
“**!”
“*****?”
“****!”
“****!!”
就在红尘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那人却突然神态猥琐的笑了起来,再次猴言猴语好几回,一句比一句激动。
随后,剩下那些人也一起淫笑起来,完全不在乎红尘刚杀了他们的一位兄弟,除了再次围向拳八的三人,其余的俱将手中武器放下,掏出了粗木长棍,其中两人,更是联手张开了一张灰白色的大网。
“这是…要干什么?!”
红尘惊讶,却来不及细想,因为那些家伙已经开始逼近,包围向了她。无奈,只能抬剑抵挡。
面对围攻,红尘左右躲闪,但对方却颇有配合,渐渐的,竟逐步限制住了她的行动范围,情况愈发危急。
毕竟红尘才刚获得《风雨剑诀》数日,系统只给了她入门级的标准招式,却并没有运用衔接的技巧,更没有实战应敌之经验。这几天里,虽然红尘时不时就会趁着休息时间找拳八喂招,但拳八到底只以手上功夫出名,并不长于兵器,与红尘切磋也不过大小菜鸡互啄罢了,并不会使人突飞猛进。
因此,红尘对于剑法的实际应用能力其实很弱,这一下子被几个人围攻,若非对方看着像要活捉,且实力也大都不算太强,只怕早成刀下亡魂了。
“静下来…”
眼见拳八那边一时决不出胜负,不可能有闲暇帮自己,红尘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压下焦躁的心情。
“风雨…风雨…”
她喃喃自语,作为一个新手,她根本跟不上对手的反应速度,那么若想要嬴,就只有找到自己的节奏,而后将对方带进自己的节奏,或者强行以自己的节奏撕裂对方。
她开始体会风雨剑诀的意蕴,一招招一式式,都在脑中浮现。
它们自动衍生出对应假想敌的模样,红尘也依照此些,对着来袭招数,务求第一时间对号入座,用以化解,而后则按其中的变招再快速出剑。
一开始,她的处境反而越发艰难,但渐渐的,她发现,随着使用,自己对《风雨剑诀》的掌握迅速提升,而使出连招的次数与松快程度也随之大幅增长,竟慢慢开始有了游刃有余之感。
“呲啦!”
红尘挺剑刺向抓着网的其中一人,那人也随之饶有经验的一躲,却不想红尘中途变招,改劈为削,那人虽急忙躲闪,但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她削去了半只胳膊。
他倒地惨叫,那灰白大网也随之落在地上,被汩汩流淌的鲜血浸染。
红尘杀开众人,微微喘息。这网一看就不似凡品,她一直都不敢拿剑去劈,现在有机会重创其中一位持有者,倒让她好好松了一口气。
“**!”
“**!*****!”
看见这些人那么长时间也拿不下红尘,己方反而还伤了一人,那领头男子显然已经有些恼怒,当即让众人退下,而后大手一挥,顿时,十几团拳头大小的事物自他宽大袍袖中飞出。
“这是…”
那东西飞行极快,呼吸间就到了近处,而红尘一看清对方模样,立马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直接趴在地上。
待头顶风声刚过,红尘立刻就地打滚,而后才起身。
落叶和断裂的青草挂在衣服上,她却恍如未觉,只将剑横在胸前,做戒备状。
而那群“肉球”也在此时停住,半空悬浮着,悠悠转过头来。
它们背后长着黑色绒毛与长长的昆虫翅膀,可等它们转身,其正面,却是一张张扭曲怨毒的婴孩儿面孔!
“婴面蛊!”
红尘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被这飞头蛮似的长相吓到,只因她晓得此蛊的炼制方法。
那就是以不足一月的婴儿,自后脑埋入蛊种,蛊种发育约需三天,这三天里,婴孩因为疼痛,会面目扭曲,哭号嘶喊,但因蛊种存在,又一时间死不了,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感受着蛊种在脑中生长,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又被人硬生生将脑袋取下,好让一身最纯粹的怨毒之力凝聚颅中,经久不散。
而最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则是这婴面蛊成功率并不高,即使道中老手,也往往要四五个里才能出一头。
可想而知,这十几头蛊到底害死了多少婴孩!
“你个杂碎…”
红尘咬牙切齿,却突然感觉左腿一痛,愕然扭头,只见一头婴面蛊正面目狰狞的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自己小腿上,显是偷偷摸过来的。
“淦!”
红尘想甩掉它,但一股冰凉的气息已从伤口涌入,转瞬之间,她的整条左腿,自膝盖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噗通!”
一声轻响,骤然失去平衡的红尘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若非左手支撑,此时已经直接摔下。
而空中的婴面蛊们,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它们纷纷扑下,尖叫嘶嚎着,有的冲向她的琵琶骨,有的则咬向她的胳膊和另一条腿,好似一群食人恶鲳,围拢过来。
红尘左右挥砍,却抵不过婴面蛊们身形灵活,几乎没有反抗几下,就被它们死死咬住了全身各处关卡。
“长生诀!”
她全力运转功法,但终究功力不深,怨毒之力又太过诡异莫测,此刻拥有遍布全身的巨大数量,即使运转长生诀,也只能堪堪自保,并不能迅速解除身上的麻痹。
“狗…狗东西…”
红尘无力的趴在地上,右手压着剑柄,她看着那男子脚步轻快的走近,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顿时银牙紧咬,一抹癫狂之色浮上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