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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后面是一条小巷,阮欣然有些行色匆匆,带着墨镜将自己伪装的严严实实的。
心黎眉梢拧了拧,跟着她走。
她和薄庭深婚礼的热潮才刚刚过去,现在三人依旧是狗仔关注的焦点,这个时候,阮欣然怎么会出现在酒店这种地方撄?
阮欣然的神色似乎有些慌张,脚步也越来越快偿。
走到巷子的尽头,一个男人迎了上来,带着一副近视镜,一张国字脸,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有些木讷,但眼神里却透着精明的光。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着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驶了过来,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车窗并未关严,拐弯的时候,心黎扫到了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来在哪见过。
她还没缓过神来,玛莎拉蒂就驶离了她的视线,融入了车流。
她抿抿唇,突然想起,刚刚和阮欣然说话的男人,是欢美竞争对手的人。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之前打过几次交道。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拿出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通。
露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携着愤怒和不甘,“慕心黎,你有没有良心,你不爱泽修,为什么还要拖着他?你差点害死他,是不是他死了你就开心了?”
心黎的眉心蹙起,握着电话的力道重了重,“你说什么?”
“泽修昨天是不是找过你?”
心黎唇角动了动,喉骨间发出了一个嗯字。
他是找过她,在薄家大宅的门口,天空中飘着小雨。而她最后还是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选择了薄庭深。
她是对不起他。
心黎的胸口闷闷的,难受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风和日丽。
露西在那边冷笑了一声,“你到底做了什么,泽修昨晚喝醉了酒出了车祸。”
心黎的心脏蓦然一沉,有些沉重的呼吸让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露西的优雅和从容被慌乱取代,“慕心黎,你要是有良心,就来医院看看他,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随时可能有危险。”
挂了电话,像是有什么驱使着心黎的灵魂,她站在路边,慌慌张张的招来一辆计程车。
她的手在颤抖,明媚的眸却沉沉的,看不出任何的波澜。清丽的嗓音携着超乎平常的平静,报了医院的地址。
……
玛莎拉蒂内,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有些局促的阮欣然。
那张脸虽然不如慕心黎长得精致明艳,但也是茉城数一数二的美女,他唇角邪肆的勾起,“你就这么有把握她会去?”
闻言,阮欣然挑了挑眉尖,冷冷的嗤笑一声,“她会去的,她看着是薄凉了一些,但一旦涉及到感情,她比谁都要蠢。”
男人淡漠的眸子越来越凉,低低的笑了一声,“她是蠢,但她还是赢了你。”
阮欣然咬牙,却找不出一句话去反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淡淡的睨她,“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欣然,只有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清明的眼中激荡着极为嘲讽的情绪。
……
到了医院,心黎付了钱下车,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司机找零就往高级病房的住院部走去。
整条走廊都空空荡荡的,心黎下了电梯,一眼就看到站在病房外的露西。
露西看到她,唇角冷冷的扯了一下,“慕心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泽修当年是做错了一些事,但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你还想怎么样?上次他的伤还没好,这次又是因为你……”
心黎只是冷冷的挑了一下眉,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呢?”
她的脆弱只能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展露。她余光往旁边开着们的病房里斜了一眼。
穆泽修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她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松,转过头冷冷的看了露西一眼,“你不是说他在重症监护室?”
“我不那么说你会来?”露西反讥,“慕心黎,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这么薄凉无情。他昨天下午还在跟我说,你答应了跟他走……”
露西冷冷的看着她,犀利的眼神中有怒气,有怨气,更多的是不甘心,“你根本无法想象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连眼里都是闪着光的……”
露西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黎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露西,眸光沉沉的,但下意识的还是看向了病床上的穆泽修。心脏剧烈的蜷缩着。
她拿出手机,脊背挺的笔直。
可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的眉心不可控的跳了几下,阴沉的眸也终于了一点温度。糟了,她怎么就把薄庭深给忘了……
她背过身去,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她面上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露西的眼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脸上都是对她的不屑和嘲讽,露西进了病房,大力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心黎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温淡的眉梢轻轻的蹙了起来。
比起身后的露西,电话那头的薄庭深更让她头疼,虽然她看不到薄庭深此时的表情,但她能从手机中感觉到那头飘来的熊熊怒气。
薄庭深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她的小乌龟在电梯门口放着,人却没有踪影,他等了快要四十分钟了,而这女人连个电话都没有。
越想越气,薄庭深握着拳,坐在酒店休息区的沙发上,旁边放着她那只小乌龟。
他粗粝的指尖在乌龟壳上游走,“去哪了?”
心黎愣了愣,转过头往穆泽修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临时有点事,抱歉,忘记跟你说了。”
“慕心黎!”他沉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隐匿着气急败坏的情绪。
他很少这样连吼带叫的叫她的全名,心黎太阳穴跳了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我给衍衍的小乌龟带上……”
薄庭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阴鸷的眸起了一层怒气,看着面前盒子里的小乌龟,却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放了鸽子……还是在这种时候。
心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尖轻轻挑了挑,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直起头,向穆泽修病房的方向走去。她慢慢的推开门,露西坐在穆泽修的病床边,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轻轻的给穆泽修擦着手臂。
看到她来,忍不住冷讥,“慕心黎,泽修他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看来茉城那些报道没错,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放荡女人……亏泽修还那么维护你。”
露西高雅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甚至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她爱穆泽修,可穆泽修的心里一直有慕心黎。所以,她忍,她让,甚至她还可以为了穆泽修,去劝自己的情敌。
可眼睁睁的看着穆泽修一次又一次为了面前的女人受到伤害,而这个女人站在这里,一点心疼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她心里更痛,“泽修就不应该回来找你,慕心黎,你迟早会被薄家赶出去……”
心黎的眉心拧了一下,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她,然后将眸光落在病床上的穆泽修的身上。
他依旧昏迷着,即便露西刚刚那么大声的吵,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心黎抬了一下眸,“你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我。”
露西愣了,她想象过慕心黎在听到那些话的反应,但没想到她这么淡,这么理所当然的反过来指责她?
“慕……”
“就算要指责,也应该是他……”心黎继续道,明媚的眸中依旧淡淡的,“不管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都轮不到你来说。就算我被薄家赶出去,那也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露西愣住。她有良好的教养和家世,大场面也见过不少,但她从来没见过慕心黎这样的女人,薄凉寡淡。
病床上躺着的是最爱她的男人,他们在一起三年。而现在她站在这里,眼神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心黎唇角勾了一下,“既然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那我就走了,等他醒了麻烦告诉他,因为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她脚动了一下,眸光在穆泽修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穆泽修虚弱的呼吸声,以及梦里的呢喃。很轻很淡,却字字清晰,“心……黎……”
她闭了闭眼睛,搭在门把上的力道微微一重,咔嚓,门开了,她挺直了脊梁,深呼了一口气走出去。
露西咬牙,立体的五官有些狰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
心黎没有乘电梯,从楼梯走到下一层的时候,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般,靠在楼梯的墙上。
楼梯间有些暗的光掩盖住了她眸中翻腾的情绪。她不是薄凉寡淡。
只是她的脆弱,任何人都不可以看到。心脏一阵阵的蜷缩,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她的心口蔓延。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太苍白了,也太没用了。
她真感谢薄庭深的那通电话,来得真及时,将她从紧张慌乱之中彻底拉回了现实。
楼梯间的门突然开了,灯光也跟着蔓延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
“黎黎……”
苏岑的声音传过来,让她紧绷的情绪蓦然一松,她定了定神,直起了身子,“我在这儿。”
她扬了扬唇,朝着苏岑走过去。
苏岑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没事了,都没事了,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他的主治医师说没伤到内脏,观察两天就好了……”
心黎眨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苏岑咬咬唇,“快黎明的时候。不是因为你……”
她直起头,愣愣的看了看苏岑的脸,唇角的弧度又浅又淡,始终没说出来一句话。
苏岑拍了拍她的背,“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既然要断,就干净一点。”
心黎彻底回了神,看着她微微一笑,“谢谢!”
谢谢,她还陪在她身边;谢谢,她还有苏岑。
她只剩下苏岑了呀!她荒芜的寸草不生的心上,苏岑是唯一的光芒。
她顿了一下,直起头,“我想去看看我爸爸。”
苏岑一愣,点了点头。
……
冰冷的病房中,慕长忠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
苏岑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女。
这是慕长忠出事以后,心黎第一次站在他的病床前。
她站了好一会儿,整个病房静悄悄的,连她的呼吸声都格外的清晰。
慕长忠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岁,昔日商场上狠戾果敢的气息荡然无存。
“爸爸……”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病床的慕长忠没有任何反应。
“你也没料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对不对?”她自言自语道,“如果当初知道,你是不是就不会那样逼我了?他们都说哥哥死了……爸爸,你有没有后悔过?”
她扬了扬唇,明艳的眸中闪着光,“这么多年,我们究竟是谁错了?为了你顽固的想法,哥哥没了……都是因为我,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孩子……”
她的指甲陷入肉里,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爸,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她多多少少是有恨的。到现在她都无法理解父亲当年的做法。
这么多年过去,慕家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开始他接纳了承希,如果一开始没有阮莹英和阮欣然。那慕家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嗤嗤笑了一声,明知道病床上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回应。深呼了一口气,“爸,我和薄庭深结婚了。”
她闭了闭眼睛,将眸中的情绪逼了回去,“不管您的想法是什么,我相信您是爱我的,但这份爱未免也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她顿了顿,唇角又动了几下,却始终没再说出什么。
她和慕长忠的关系,早在很久以前就淡了许多。
她转身出去,却没看到身后病床上慕长忠的手指动了好几下,额角也跟着动了动。
……
苏岑一直等在门外,看着她眼圈红红的。
“你也别太急了,慕叔叔他会好起来的。”
她点点头,看着苏岑笑了笑,“没事,你去忙吧。”
苏岑蹙眉,站在原地没动。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苏岑看了看,眉心蹙得更紧。
“你去忙吧,我该回家了,中午答应了承希回家的。你不用担心我。”
苏岑抿唇,最终点点头、
住院部的下面种了不少的树,这个季节,叶子都泛黄了,然后一片片的随风落下来。
“心黎……”
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她转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她习惯性的扬起唇角,“白叔。”
白广是慕长忠的秘书,自从阮莹英的事情以后,慕长忠几十年都没用过女秘书。白广跟了慕长忠二十多年,对慕家忠心耿耿。
白广看着她笑了笑,“来看你爸?”
她点点头。
“你结婚,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心黎笑了一声,“白叔来医院做什么?”
白广叹了口气,“过来看看你爸爸,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
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看着面前的心黎,“对不起……”
心黎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没事。”
白广抿抿唇,和她说起当日的事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爸爸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就倒下了,不然慕氏也不会……”
说着,白广看了她一眼,“可惜,你爸爸出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姐姐,如果是你的话,慕氏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彻底。他一向最信任你了。”
心黎抿唇,是啊,慕长忠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她十几岁的时候,慕长忠就把印鉴交给了她。
“您是说,我爸爸在出事前见过阮欣然?”
“是啊,你姐姐走了没多久,慕总就出事了,紧接着慕氏被人恶意收购,如果当时你在,至少能保住慕氏。”
“白叔说笑了,公司那么多人都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插手公司。”
白广突然激动了起来,“不,你有,慕总早就备好了后路,慕家的人,他只信任你,可惜当时你不在,慕总什么也没交代。”
她淡淡的眉目微微拧了起来。听着白广继续往下说。
“其实薄总他没有要置慕氏于死地的意思。慕氏之所以倒的那么快,是因为还有人在背后恶意打压……”
后面白广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一句。
阮欣然拿走的那份文件是她故意泄了底,依照薄庭深的能力,收购慕氏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从白广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旋涡,卷入了一场阴谋。从一开始,她自以为聪明利用阮欣然脱掉慕家这个枷锁,可现在,她只觉得她也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背后蓦然升出一股冷意,不是薄庭深,会是谁?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白叔,您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她脑子中浑浑噩噩的一片空白。
……
回到南湖湾别墅,一进门就看到衍衍拿着那只小乌龟玩得正开心。
冯妈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回来笑了笑,“太太回来了?吃饭了吗?”
心黎摇了摇头,“冯妈,庭深是不是回来了?”
“是啊,中午回来了,给衍衍带回来一只小乌龟,还陪衍衍吃了饭。”冯妈答道,指了指地上的衍衍,“你看这孩子,你答应了中午和他一起吃饭,你没回来,八成生你气呢。锅里给你留着饭呢,我去给你热热。”
心黎点点头,笑了笑在衍衍面前蹲下来,“衍衍生气了?”
衍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和他的小乌龟继续玩耍。
心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俩人,生起气来反应怎么一模一样。
她挑了挑眉,干脆和衍衍一样坐在了地板上,“今天姐夫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提起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冷嗤,她下意识的回了头,薄庭深卓然的身姿倚在门框上,一双幽深的琉璃眸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情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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