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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人生(22)
这份名单上的办案人员, 如今很多还能经常听到他们的名字。当年这个案子,最后是侦破了的。大部分都升迁了。没有升迁的反而是异类。
比如眼前这四个。
猛的这么一看,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事有猫腻。为什么怀疑江社友的人, 就都在这十几年里,郁郁不得志呢?
要是朝这方面想,还别说,江社友还真像是一个坏人,一个排除异己的坏人。
她没急着干别的,只是把当年的这份名单表重新排了一遍。这里面有一位如今是副厅的领导,引起了林雨桐的注意。
这个人姓钟,叫钟楼。名字很独特,很好记。他是当年这个专案组的组长。
而这个案子另一个很重要的人,便是钟乐。
档案上关于两人的祖籍地, 都是丰县安乐镇。又都姓钟,这两人之间, 肯定是有关系的。不知道, 就问呗。这里坐着的都是知情人:“当年的钟组长跟钟乐是什么关系?”
马头儿抬头,又多看了林雨桐两眼:“小丫头眼睛倒是贼。钟组长是钟乐的叔叔, 隔着房的堂叔, 不是直系的。”
这就难怪了。
要说钟乐进入单位之后没被这个堂叔特殊关照过, 谁都不信。
可也因为背后有人,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去想, 要是钟乐的死真要是另有隐情, 钟乐的叔叔会不管吗?这不管,就证明还是没问题。
可林雨桐还是觉得不对:“当年,钟乐跟苗木应该已经结婚了。按照规定,夫妻二人,是不应该在同一组同一个领导的领导下工作的。可这上面显示,办案人员里面,钟乐和苗木是在同一组的。”
驴子抬头:“苗木当年是不在组里的。她一直在档案室里帮忙,后来,是咱们需要侦查员化装渗透进行侦查,需要比较急,又恰好赶上苗木去给钟乐送饭……”
“送饭?”林雨桐又问:“你们当时是在侦查,应该是盯梢吧。怎么会由家属去送饭呢?”
马头儿和驴子都不说话了,两人对视一眼,好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十多年前的事了,回忆这些以前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细节,有些费力。
还是四猴拍了脑袋:“两口子刚结婚才几天,咱们整天忙案子,乐子根本就没时间回家。妻子想丈夫,替咱们的后勤人员跑跑腿……” 本来想说,这也没什么的。可如今再返回去看案子,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哪怕不觉得这个细节有什么问题,但还是端正态度,得认真对待才对。他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然后看林雨桐,看她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林雨桐当然有:“她是偶尔送一次,还是一直就是她帮着送的?”
“就偶尔那么一次!”四猴这么说完,就沉默了。被这么一问,好似当年真的把很多细节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可现在要是再细细的去想,竟是想不起来了。
林雨桐暂时不问了,而是继续看卷宗,她觉得疑惑的是:为什么江社友一直在说,当年的案子跟如今的制|毒|贩|毒案是有联系的,那也就是说,当年的安泰集团,是有制|毒|贩|毒的嫌疑的。可看了整个卷宗,从头至尾说的都是走私案。
安泰集团是一家集团性公司,以伪报品名、假复出口、闯关等手段,走私香烟、汽车、成品油、植物油、化工原料、纺织原料及其他普通货物,案值共计人民币213亿元,偷逃应缴税额人民币133亿元。而公司的法人穆冠东则逃亡海外,至今没有归案。
把案卷翻了再翻,都找不到丝毫跟DU品有关的线索。
所以,这个案子从哪查?
纠结为什么以走私罪结案这个事情,倒不是最急迫的。最急迫解决的,反而是内部的问题。也就是说,当年钟乐的死到底有没有另外的可能。
四爷就说:“去繁从简。关起门开会,咱们就把话往透的说。你们每个人都认为钟乐的死有问题,那么,你们怀疑的是什么?依据又是什么?不防开诚布公的谈谈。”
马头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沉吟了半晌才道:“我不敢说怀疑谁,但当时的情况……本来是化装侦察,钟乐和苗木夫妻搭档,以雇佣的临时的清洁工的身份进了仓库,可是……江社友为什么会出现在仓库,并且带出了已经昏迷的苗木?要是没有记错,江社友当时应该是最早渗透到安泰集团保安处的一名保安,他的任务是协助咱们的武警……而不是擅离岗位……”
林雨桐翻开卷宗:“我看了卷宗,江社友说,他是收到了苗木想办法传递过来的加急求救密信才赶过去的。赶过去之前,他请示过当时的组长钟楼,并得到许可。这在钟楼的证词中得到印证。而另一个证人苗木,在补充证词中也证明了这一点。她确实向江社友求助过。”
驴子点了点证词:“你们看一看那个补充证词的时间。那是在她很江社友结婚之后才补充的。夫妻关系……这一条证词,我觉得,如今不该再被采信。”
这么说也有道理。
当年据说苗木的精神受到了刺激,在医院休养了差不多半年。之后就跟江社友结婚了。成为夫妻之后,客观的讲,做妻子的袒护丈夫,是存在这种可能的。而且可能性极大。
林雨桐把这一条圈出来,没有异议。
如果苗木的证词不能被取信,那么江社友就没有离开岗位的前提条件,随后钟楼哪怕是证实江社友当时的行为是被批准的,可那也是他先欺骗了组织。
所以,问题又绕到了苗木的身上。
就是是苗木说了谎,还是江社友说了谎。
四爷合上卷宗后就再没动过,而是问道:“江社友是侦查员,是深入犯罪集团内部的没有什么经验的侦查员。为什么他的消息,苗木能知道?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她甚至能通过人手将加急的密信给送到江社友手里。”
林雨桐听四爷特意强调‘加急’二字,就抬头看向四人:“既然是加急的,那就是迫切并且准确及时的要将消息送过去。卷宗中这这么说的……”她低头,念卷宗中的话,“……我记不清楚了……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我也只是司马当活马医,我当时就是在赌运气,成与不成,全看天意。当时就是把信塞给了一位面善的大姐,她也是清洁工,我请她跑了一趟……”读到这里,她就敲了敲桌子:“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真遇到这种赌运气的意外情况,也很正常。可你们再看,她这个证词,也是半年之后才补上来的,而那个传递消息的清洁工,恰好就在那次的爆|炸事件中丧生了。死无对证!”
“所以,我才说,苗木的证词,很多都不足以采信了。”驴子点头,表示林雨桐这样的怀疑是对的。
可马头儿却听出了几分意思,这个小林只怕怀疑的不是苗木为江社友做伪证,而是怀疑苗木本身就有问题。
想到这种可能,他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俩小年轻,倒是提出了一个新颖的方向。
后知后觉的三个人终于有点反应过来林雨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没有证据,就没有推翻林雨桐的这个假设。所以,理论上,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马头儿也有决定,“既然这样,那你们分开查。”他看向老哥仨,“你们既然认为有问题的是江社友,那么你们就从江社友查起。”然后又看向年轻二人组:“你们提出的这个猜测,有一定的道理。那你们先去查苗木。毕竟是十六年前的旧案了,咱们也不能着急,一步一步来吧。”
说完,他抬手看表,“也快到晌午吃饭时间了……这么着,咱们安排一下。住宿的话,军区招待所顶层,都划给咱们了。以后住宿,直接上招待所。还有车……最好是在外面租车,不要用自己惯用的车辆,更不会给咱们配车……”
连办公地点都找了这么个地方,其他方面做一些措施,也不奇怪。
反正就是不能开自己的车,不能住自家的房。
行吧!林雨桐的车开进去,暂时就不用开出去了。
他跟四爷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先去招待所安置。人家还带着换洗的衣服,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带,干脆一会子出去直接买算了。鉴于在组里,所以,两人晚上是不能一起住的。这就比较讨厌了。
不过白天大部分时间,两人是可以一起行动的。
两人出去,在对面的馆子简单的吃了饭,又找车行租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车,然后去哪呢?
去苗木档案上填写的她母亲生前的单位。
市里的机械钟表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破产了。厂里的工人,都拿着最低保障生活保障金。当然了,有本事的自己出去创业去了,而没本事的,就守在老旧的厂区了,只盼着这一片的地皮能卖上价,给工人做一些补偿。
找到厂里,厂里早就没人了。以前的厂区,租给一家健身会所,早不见当初的厂里的老人了。
所以,又找到距离厂区不远的家属院。
厂里都是八十年代建起来的老家属楼,最高也就五层。当时肯定很时髦,可如今,早已经斑驳。家属区的所有的绿化带,花园,都被开垦成菜园子。里面胡乱改建搭建的违章建筑,到处都是。车在小区里基本是没掉头的地方的。
开进来又倒出去。两人步行进去。
找了再楼下下棋的人堆凑过去,他们还没问人家呢,结果就有老头抬头看两人:“眼生,没见过?是谁家的亲戚,还是找人?”
“找人。”林雨桐蹲下去:“我们想打听一个咱们厂的老工人。”
“谁啊?”老人家还挺热心,边上的人就起哄:“这可是咱们厂保卫科的科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林雨桐就笑,当年的厂子,领导那真是领导。她就问:“不知道大爷对一个叫苗淼的,还有没有印象?”
苗淼?!
“你们找苗淼啊?”这话是好几个大爷同时问的。
边上菜园子里,正蹲在地上用剪刀剪菠菜叶的老大娘‘呸’了一声:“一群老不正经的。”
几个大爷哈哈就笑:“老宋你真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咋还记恨呢?你说,你们家老刘都走了这么些年了,咋还这么较真呢?”
被称为老宋的老太太利索的站起来,手里抓着一把新鲜的菜叶子就从私自从阳台上开的门里进去了。她家就在一楼,就在边上。
四爷留下来跟老头们聊天下棋,林雨桐跟着宋大娘进去了:“您老怎么走了,真想跟您打听点事呢?”
宋大娘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择菜,头都没抬:“打听啥?那女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还有啥可打听的?”
林雨桐坐在她边上,感叹了一句:“看那些大爷的反应,就知道苗淼当年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的女儿我也见过,虽然也是人到中年了吧,可那风韵……想来她母亲……”
好似夸苗淼是美人颇让宋大娘不爽气,她狠狠的甩下手里的菜:“……什么美人?狐狸精还差不多!那就是厂里的祸害!”
“您不说我也想的出来,漂亮女人带着孩子,又不结婚,肯定是少不了风言风语的。”她的话像是给苗淼开脱。
宋大娘更不乐意了:“女人带着孩子怎么了?女人带着孩子就不能找个本分人好好过日子了?就非得胡来的了?”
“我的大娘啊,她要是没跟别人离婚,怎么再结婚呢?”林雨桐问她。
宋大娘愣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她那男人,跑了!好像是犯了事了,不知道跑啥地方去了。许是早不知道死哪去了。”
“您见过她男人?”林雨桐问道。
“那倒是没有。”宋大娘摇头:“她到我们厂的时候,就是怀着孩子的……下雨的天,在我们厂门口生孩子……她家那丫头,就是生在厂门口的。谁都不知道她打哪来的……还不是我们家那口子,当年他爸是副厂长,是他说人机可怜,求了我公公,留下她在厂里当临时工的……后来临时工转成了正式工,厂里的效益也不行了……厂里的房她是没份的,就在门口的两间门房那住。住了好些年。进进出出的,敲她的门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都勾搭了多少人。问她她男人了……说是抓投机倒把的,她男人做了点生意,怕被抓,跑了。大家刚开始以为那是实话。可后来都不抓个体户了,也没见她男人回来……”
关于苗淼的事,宋大娘知道的就这些了。关注点永远在苗淼都勾搭了多少个男人,有谁谁谁,还有谁谁谁这一类的事情上。
别的,真的再没有了。
出来跟四爷汇合,倒是四爷得到一个消息。是那位保卫科科长大叔提供的。
他说,苗淼有一个表弟,就在以前的电缆厂上班。曾经不止一次的来找过苗淼要钱。两人不知道是存在金钱纠纷还是如何,反正在苗淼死前,她那个表弟还来过。至于那个表弟叫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
于是,两人又往电缆厂赶。以前的电缆厂早就成了合资厂子了。像是年龄大的员工,这里肯定是没有的。但想问以前的员工都是怎么安置的,还得进去问问。
几经辗转,等从小巷子穿过去,找到隐在城市阴影里的三栋筒子楼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以前的老职工,都是安排在这里了。但是原住户已经不多了,很多都跟着子女享福去了。这里的房子租给了来城里打工的农民工或是年轻的刚毕业的学生娃。
敲了好几户的门,才从这些租户的口中打听到一个老住户。他是无儿无女,靠着低保生活。平时帮着以前的老同事看看房子,帮着招揽租户。
林雨桐和四爷又找过去,老人屋里摆的全是垃圾,在屋里分拣垃圾呢。
林雨桐拿住一千块钱给放在桌上,才问他事,然后这人就尽心的很了。从桌兜里翻出一个花名册的东西,像是记录电费的登记表。上面都是哪一户,边上写着户主的姓名。
老人家的记性不好了,一户一户的指,一个一个的说,直到说到第三页,一个叫做谢侃的人,才一副想起来的样子:“……这人不是啥好人,好赌成性……也没啥亲人,好像之前听他跟找他要债的人说过,他表姐是钟表厂还是什么厂的出纳,跟厂里厂长的儿子有一腿,宽限几天就能弄到钱……”
那这就对上了,宋大娘的公公以前是副厂长,他男人据说是跟苗淼有些不清不楚。而苗淼虽然不是出纳,但确实是在财会室做过一段时间的内勤。
一个赌徒为了逃债,肯定是极尽的夸大之能事。
她就问:“谢侃如今在哪?”
“他啊……”老人家有些嫌弃的样子,“还在二栋308住。这个点,应该在家。”
于是,两人又从老人出来,找到二栋楼,上了三楼,从东往西数,第八个房间。
房间的门是虚掩的,里面有电视的哇啦声传出来。
四爷伸手敲门,门一碰就开了。再低头看锁,锁都是坏的。
这就是个单间,里面一个架子床。床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不知道是被褥还是衣服的东西。边上的桌子上放着没洗的餐碗杯碟,那玩意不知道都多长时间没洗了。电视还是老款的彩色电视机,雪花大的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图像。
地上坐着个头发花白人有些猥琐的老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的打量完一看就不好招惹的二人组:“干啥的?”
“找你的!”四爷掏出一沓钱来,在手里甩了甩,“问你的点事。”
谢侃一下子坐起来,看着钱的眼睛都冒着绿光了:“你问你问……”
“认识苗淼吗?”林雨桐问道。
“认识,我表姐。”谢侃回答的没有一丝的犹豫:“死了得有十七八年了,还是十六七年了。反正是死了很多年了。”
“你们是哪里的人?”林雨桐问他。
谢侃眼珠子转了转:“我表姐是义柳县秦家沟的人。她是我的姑表姐!我姑当年嫁过去的……”
义柳县?
倒是老乡呢。
“她老家还有什么人?”有名字这就好查了,一个电话年三家就帮着查清楚了。
可谢侃却道:“老家没啥人了,我姑姑姑父早就死了。她是独生女。我姑爷在秦家沟是独姓,没有三亲六故。”
“对你表姐,你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林雨桐还没问完,谢侃又摇头:“那时候乡下的日子不好过,我妈跟我姑处不来,早就不联系了。反正,好些年没见我表姐,再见她的时候,她就大着肚子了。那时候就是投奔我的。我……我自己都养不活,哪里顾得了她……这不是后来走了嘛……我对我表姐真不怎么熟悉……”
林雨桐就看四爷手里的钱,谢侃抿了抿嘴唇,咽下了一口唾沫之后,还是摇摇头:“我也爱钱,可这爱钱……我也挣不上啊!”
四爷低声跟林雨桐道:“走吧!”
两人几乎是没有停留,转身就走。身后明显感觉到谢侃追了几步,可却生生的顿住了脚。
林雨桐看四爷:“这家伙没说实话?”
“当然不会说实话。”四爷回头看楼上:“知道有人打听苗淼的消息,他用这一手消息还想换更大的钱呢。”
找谁换?
肯定是找苗木了。
因此两人上了车,没急着回去。而是把车停在出小区的必经路口,等着。
果然,不过半个小时,这家伙就忍不住了,出来拦了出租车就走。去的方向,正是省厅的家属院。
林雨桐和四爷咋车里看着,看着这家伙在家属院门口拿着手机拨号,然后举着电话烦躁的门口慢慢的踱步。
那边苗木的电话响了,正在看电视的江社友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的电话。”
苗木直接推给江社友:“你接,我不想听他说话,烦人。”
江社友无奈的看她,然后接起电话,摁了免提,还没说话呢,那边就噼里啪啦的一串话:“外甥女,是表舅啊!我跟你说,今儿可有人过来打听你妈的事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爸的事,当年可不怎么光彩……外甥女,舅舅还是向着你的。你如今是官太太,要脸呢。这事肯定不想叫人知道……你也知道,舅舅就那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又这么大的年纪了,日子过的可怜……”
苗木轻哼一声:“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他不光彩又不是我不光彩,不管谁问,你只管说。我不在乎!”然后伸手就挂了电话。
江社友看她:“对不起,沉渣泛起,又得重新被查一遍。”
“那些事,你都知道。也没啥好不敢对人提的。”苗木起身,“我已经辞职了。就算是我爸曾经是逃犯,又能怎么着。他如今在奥门,就是个开个小赌场的人。那地方博彩可是合法的。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苗木没有见谢侃,看着谢侃气急败坏的摔了手机,然后又心疼的把摔成零件的手机捡起来想办法往一块拼凑。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下去,而是开车直接离开,回了招待所。
回去之后,林雨桐给年三家打了电话,叫他查一下秦家沟姓苗的人家。结果第二天一早,年三家就用微信发了文件过来。
左家沟确实是有过苗家这么一户,男人家苗方,女人叫谢红,两人生了个闺女叫苗淼。而苗淼嫁的男人也不是其他地方的人,正是秦家沟本村一个叫秦永城的人。
当年这秦永诚可是出了名的坏小子。可坏小子愣是勾了十里八村长的最好的姑娘当了媳妇。人家姑娘乐意,秦家穷的一分钱的彩礼都出不起,人家姑娘倒贴也乐意。没办婚礼,就黑不黑白不白的住到秦家了。把苗家男人愣是活活给气成中风,没两年就没了。亲爹死了,叫不回亲闺女。当妈的想不开,直接喝了农药也死了。人死了,苗淼才去了。可后悔也没用了。胡乱的葬了爹妈,然后秦永城就做主把苗家的院子给卖了。拿了卖苗家院子的钱,出去做生意。然后当时真赶上严|打,到处的逮人呢。他当时是通缉犯。这小子撇下怀孕的媳妇,直接跑了。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反正他媳妇挺着肚子出门找去了,却再也没回来。不过前年,有一个自称是姓秦的大老板的助理,来过县上,给秦家沟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县上的资料显示,这个老板,就是秦永诚。
查到这里,林雨桐忽然就发现,好像苗木的身份有问题,但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很多事情都是当年的社会背景造就的,不能因此就否认某一个人。
然而再往后查,就会发现。苗木的背景除了那个没养过她甚至都没见过她的父亲有点不是问题的问题之外,干净的无可指摘。
等再开会的时候,四爷和林雨桐这边没有拿出有什么新意的材料,倒是其他人好似都有些收获。
“江社友的老家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俩都经商,而且生意做的都不错。”驴子带着凉凉的语气,“江社友的哥哥在他们老家的县城开了一家健身会所,你们知道一年光是上缴税款,要上缴多少钱吗?”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两百万啊同志们!推算一下,这一个不算是很大的健身会所,一年怎么会赚出这么多钱呢?就是A市这么大的城市,哪家的能赚千万?”为了说话有气势一般,他挥舞着手臂:“无独有偶,他的弟弟,在县郊开了一家农家乐。你们知道他弟弟名下有多少资产吗?A市价值六百万的别墅一套,价值一百二十万左右的公寓两套。其子女名下的车,价值超过三百万。外加在县城一套价值一百万的别墅,一层价值七百万的商铺……这还不包括一家人购置的奢饰品……谁家的农家乐能赚这么多钱?一个小县城的郊区,又是一个种粮食的农业大线,一没有开发旅游业,二不是什么特殊地段。就是荒郊野岭挖了两个鱼塘,占地总面积不超过四亩。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他们是非法经营了咱们不知道的项目呢?还是他们名下的资产不是他们的……”
非法经营了没被查,这是江社友的面子。
名下资产要是不是他们的,那能是谁的?只能是替江社友收受贿赂。
谁能这么大手笔的贿赂他?
答案好似在嘴边,一喊就破了。
而恰在此时,网上爆出一条新闻。
言称,某县富二代在酒店强|BAO未成年少女,被带去派出所后八个小时被释放。
网上的爆料,瞬间让舆论哗然,将江社友的老家文东县推上了风口浪尖。
很快,那个被释放的二代被人肉出来了,还有知情人透漏说,此人的伯父便是省厅的重要领导。
于是,舆论一窝蜂的责问:如今丧心病狂,倒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
是啊!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
江社友暂时被停职了。
林雨桐跟随专案小组去厅里开会的时候,在走廊里碰见了江社友。他的表情怎么说呢?可以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平静又淡然。好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般。
两人相互对视,江社友朝林雨桐笑了笑,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他说:“全靠你们了。”
他倒是自信!
笃定自己会相信他是个好人。
没错!如今给林雨桐和四爷的感觉就是:这像是一个早就设定好的套子,一步一步的,将套子套在了江社友的身上。
而江社友呢?只怕发现这个套子的时候,已经晚了。当他发现他自己都不好解开这个套子的时候,他只有借助外力。而今见他,他身上的那种的放松,像是终于等到那只靴子掉下来的感受。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等着,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而在这之前,他安排自己和四爷进这个专案组,只怕也是等着这一天。
这是当年那个案子的余韵吗?是对当年的事的一个报复吗?
林雨桐不太确定。
本来很神秘的一个专案组,因为这次网络爆出来的爆炸性新闻将江社友炸出来,所以,专案组也褪去了神秘的面纱,浮出了水面。
如今被请来光明正大的坐在办公室里开会,主持会议的是钟楼。此时,他的眼睛是红的,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了。开门见山就说:“事情很复杂,如果事情真像是媒体所说的那样,那么咱们绝不姑息。可也不要受媒体的干扰,我们办案,讲究的还是实事求是。不要惧怕舆论的压力,我可以把话放在前面,不敢查出什么来,只要是事实,外界什么样的压力我都能顶得住。你们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我这个高个的顶着。不能放过队伍中的害群之马,但是也不能叫咱们的同志战友平白被冤枉。这才的案子,因为媒体的关注,咱们就直接插手吧。今天,你们收拾收拾,马上出去去文东县。”
文东县距离A市有点远。有多远呢?
反正是开车过去,得八个小时。坐飞机也到不了县城,来回的倒车,还是浪费时间。干脆订了高铁票,直接坐高铁算了。
坐高铁也就是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
文东县在A市的北边,气温比较低。下了车就觉得冷,到了地方,就县局的人来接。直接送到了文东县宾馆。这种宾馆如今的设施条件都不错,政府的很多会议晚会都在这地方召开,它的前身就是政府招待所。带着半官方的性质。
好歹是上级单位下派的工作组,到了下面,待遇那是真心不错。
接站的是一位副局,跟四爷平级,拉着四爷说话。到了宾馆里,不光是副局们都在,就是正局包括主管治安工作的副县,都在这里等着。
这种场合,得应酬。
就是各种的浪费时间。然后马头比较给力,拉着脸,一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样子:“……出了这样的大丑闻,领导震怒。现在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办正事要紧。”
下面的人也正惶恐着呢:你们的地面上出了这事,存在不存在渎职?有没有钱权交易?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没有是躲在江社友的保护伞下面的……
这种案子,就是绞肉机,绞进去的是谁,谁知道呢?
因此,如今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赶紧的,人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正要召集人开会呢,一位副局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然后面色一变,凑到正局和副县跟前,说了三个字:人跑了!
人跑了?
谁跑了?
江社友的兄弟和侄儿?
那要是这样,可真是坏菜了!人跑了,就彻底的说不清楚了……